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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思想的树

2021-03-19张洁方

牡丹 2021年5期
关键词:漆树斧头

1

熊耳山是个野人,草是他的汗毛,树是他的头发。

野人不会理发,头发疯长,长得太长了,人去给它理。人是熊耳山的理发师。

曾经,我也是一位理发师,十分称职的理发师,手勤,腿勤,眼勤,山不找我,我找他。有人夸我的技艺不错,我也认为我的技艺不错,再难剃的“头发”,我也能剃。我是个有思想的人。我总结过,之所以能得到人的“赞誉”,有两个因素在起关键作用:一是工具,另一个是执行力。

先说工具。

理发师理发,一般都用剃头刀,我不用,我嫌剃头刀太小,太薄,不足以展示我的技能。我用斧头。一把斧头,敦实的脑壳,长长的把,明晃晃的刃,握在手里,丝毫不亚于李逵或程咬金的板斧,是我实现中理想的利器。

再说执行力。

执行力是检验一个理发师合不合格的硬标尺。我的执行力毋庸置疑。我的一个本家爷在“表扬”我时说,斧头磨得快快的,眼瞪圆圆的,心放狠狠的,牙咬紧紧的。我补充说,照得准准的,上三斧,下三斧,左三斧,右三斧,三三见九斧,九九八十一斧,盆粗的树,不倒也得倒。

一度,我怀疑我这辈子是不是专为树而生的,闭上眼睛,我能想起任何一种树的形体、样貌:那拧着身子站立在山梁上、浑身被枯皱皮包裹的,是老青树;那笔挺笔挺、穿了一袭白衣的,是望春桦;那直溜溜仿佛刷了绿漆似的,是梧桐;那弯三圪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是桑树……我不仅闭上眼睛能想出每种树的样貌,还能说出每种树的木质纹理及用途,譬如青?、桦栎树,纹理粗犷,像航拍的山川河流。这样的树木,命运是很悲催的,如果当做檩条、椽子被人砍去,走向房屋,尽管遭受刀锛斧凿的酷刑,也算不错的归宿了,毕竟在房子里,还有一定的地位,可实现价值的转换。而很大一部分,不是走向炭窑,则是走向灶膛,死了死了,又被烈火焚烧一把,呜呼哀哉!时至今日,我去火葬场送别逝者,总会想到灶膛里的树。

我熟悉树,却不了解树,我很固执地认为,树就是为人服务的,而忽视了树的生命情感。我砍树时,没有犯罪的感觉。某种时候,我觉得我还不如那些屠夫,屠夫在屠宰牲口时,还为牲口做一番祷告:猪呀,牛呀,可不是我要杀你噢,是人的嘴叫杀你噢。上天保佑,你的肉进了人的肚子,灵魂就上天吧!祷告罢,噗一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然而,我砍树,却没有负罪感,也没有屠夫的虚伪,斧起树倒,显出十分的快意。

2

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冷血,我爷就是个例外。

我爷说,树和人一样,也有生命、有灵性。我常常笑我爷迂腐。他的话,权当瞎话听听。他说,不准往水里尿尿,水里有龍王;不准面对太阳尿尿,太阳上有太阳神;也不准对着月亮尿尿,月亮上有月亮神。更可笑的一次,他说他在山里刨药累了,倚树小憩,听见整个森林在哭,呜呜咽咽,咳咳呔呔。我爷不知它们遭遇了什么劫难。过了段时间,大炼钢铁开始,先是砍光了浅山的树,继而进军深山,把熊耳山剃成秃子。幸好,树有头脑啊!我爷说,如果不把根往深山里扎,熊耳山就永远秃下去了!瞧瞧,我爷在树有灵性的基础上,又往深处引申了一步,熊耳山人说谁谁有头脑,就是说谁谁有思想,思想在头脑里包着,二者大体是一个意思。不过,我并不把我爷的话当回事:树,木头也,能有什么思想!

我学木匠,我爷阻止我。我问为什么?我爷说木匠的心更狠。他说,一把斧头将树们放倒,被木匠锯成长短不等的截,剥皮标墨,五花大绑到廊檐下的明柱上,一把大锯,握在木匠手中拉过来,扯过去,木头发出沙沙的哭泣,但丝毫阻挡不住被肢解的命运。我爷还说,人的残暴超过所有动物。他们把一棵树解成板,再用刨子刮、锛子锛、凿子凿、锯子锯,直到变成桌子、椅子、箱子、柜子才肯罢手。从一棵树变成一件家具,最少不下十道工序。也就是说,这些树不仅死了,还要遭受十次蹂躏。

不让我学木匠,我就去割漆。我爷说,罪孽!罪孽!我爷念叨他的经,我割我的漆。

有个词语叫生不如死,是专对漆树说的。漆树对人的价值,不在木材,而在漆。所有家具(包括棺材)做成后,都要用漆漆。漆从何来?从漆树上来。那先是乳白随后变成黑红色的黏稠液体,可以保护木质千年不腐万年不朽,于是理所当然成为漆家具的首选。漆树大约十五六年就会流漆了,和人十五六岁便有精液一样,十分地旺盛。但有经验的割漆人,一般不会找它们下刀。这样的树,虽然漆旺,水也旺。刀尖扎入树皮,噌——,漆未出,一股水先蹿射到脸上。割漆人并不惧怕水或者漆蹿射到脸上,尽管漆含剧毒,割漆人早己练就一身金钟罩,百毒不侵。许多人对漆过敏,从漆树下过,都会出漆糙子,浑身红肿,痒疼难忍,割漆人不会,割漆人把漆抹到脸上,也不会出漆糙子,就像毒蛇吞了蝎子一样,毫无生命之忧,倒有点像女人往脸上抹雪花膏。他们之所以不急于向这些树下刀,是想让其再长两年,嫩树变成老树,这时,割出的漆,水分小了,黏稠度高了,滤渣涳水,一斤至少会落九两。

曾经,我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割漆人,凡我责任山和自留山上的漆树,都挨过我的刀。我不仅割我山上的漆,也割别人山上的漆。割别人的漆,给别人抽成,多是四六抽成,我六,山主四。也有论口的,绑多少口,抽多少漆。不过,这太麻烦,得和主家一棵树一棵树、一个口一个口地数。有些大拉的人,干脆隔布袋买猫,多少山,山上多少成年漆树,你给拿多少漆好了!我最爱见这样的人。

割漆是一件十分辛苦的活。开刀前,得先开路。熊耳山的漆树,大多长在深山密林中,一棵树与另一棵树之间,布满荆棘杂灌。我得先用镰头把这些荆棘割掉,割出一条路来,便于我割漆收漆。我割荊棘用的是笨镰,锋利无比,我在《熊耳山记忆》里曾经写过,镰刃闪耀着冷的光辉,所向披靡。路割开后,开始绑树。一棵两丈高的树,从树跟往上,一般会开十几道口子,约在一丈以上。一丈以上,不绑架是不行的。猴子有爬树的本领,人不是猴子。再说,树身上开了十几道V型口子,口子下方插了漆皿,若爬,岂不全部撞掉了?我绑树,得过父亲真传,砍根胳膊粗的树杆(想砍什么树砍什么树,什么树在手边砍什么树),断来葛条,一头耽于斜坡,一头绑于树身。一般情况下,一棵树绑两根横杆既可了,人踩在中间,丈把高的口子,都能够着。有的树条致,口子开到丈五左右,就得绑三根杆,相当于三层梯子。

割路、搭架,只是准备工作中的一项。另一项工作更加重要。我们知道,上街购物,总得背个兜吧。割漆,就得准备接漆的容器。熊耳山人把接漆的容器叫漆茧,和舀油舀醋舀酒的提子有点相似,唯不同的,提子带把,漆茧不带把,瓢沿的一方,伸出一个尖角,便于插进树皮里。我选漆茧,不用铁皮箍的,全用竹筒。我总觉得,用铁皮箍的茧,与大自然的氛围不太协调,原始的劳动,必须配备原始的工具。我拿镰头削漆茧,当然用的还是我的笨镰,我的笨镰在磨石上就吸收了日月精华,最能把我的意志传达到位。我准备的漆茧至少不下一千个,把我的背娄夯得满满当当。

刚入伏,就得下刀。顺着漆树的纹理,拉开麦叶宽的V型刀口,让其放水。十天之后,再沿Ⅴ型刀口外割一麻绳宽,才在口的下方插上漆茧,乳白的漆汁渗出树皮,由刀口缓慢流向漆茧。

放茧,是割漆的关键时节,不能有丝毫马虎。天未睁眼,我的眼睛得先睁开;太阳没上路,我已经走在通往漆树的路上。森林中的雾岚,拽不住我的裤腿。一千多个漆茧,两千多刀的重复,必须在十二点之前完成。然后掏出馍,就一口水,一口清风,匆忙将肚子填填,回头收茧。此时此刻,天上飞活龙,树上落凤凰,也顾不上看。一千多个茧,几百次的爬上爬下,紧收慢收,已是月挂林梢了。

这架山,那道沟,七天轮回一遍,割够七遍才收刀,一年割下来,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一天按一千个口两千刀算,四十九天是多少刀?远不止千刀万剐了吧?我在收获财富的同时,丝毫没有想过漆树的痛!

3

我们生产队还有一个比我爷更另类的人,叫周成子。

周成子脾气怪,爱和人打别,人说天是圆的,他非说是方的。反正熊耳山的人都没上过天,谁也说不清方圆。周成子不仅爱和人打别,还是个六亲不认的主,一张刀条脸整天滴溜着,好像跟谁都有仇似的。队长知人善任,叫他当护林员,他就真拿鸡毛当令箭。

可以这样说,我们生产队的人,没有不恨他的,恨得牙根痒痒,却拿他没办法,只有暗地里骂他。

年轻时的周成子是成过家的。据说,他大用了一头牛,到山外给他换了个媳妇,只怪他脾气瞎,三天半工夫就把媳妇打蹿了,他才打起了光棍。他大活着时,还给他张罗过两回,可媒人说,谁家闺女皮子痒痒,欠你儿子的揍?他大死后,再也没人给他提过亲。

人们恨周成子,自有他可恨的地方。那时,农业学大寨正在劲头上,人们春种夏锄秋收,到了冬天,还得修梯田、垒石堰,只有到年跟才放几天假,叫人们准备一年的烧柴。放假的头天晚上,人们从门后取出生锈的斧头,搬出磨石,就一盆清水,磨呀磨,磨石和斧头发出嚓嚓的声响,犹似士兵扑向敌阵时发出的嘶吼。当主人、斧头和磨石的意志高度融合时,周成子的破锣嗓声会飘过家家的院墙:队长说啦,拾柴火只准扩树枝噢!嚓嚓声停顿片刻,继续响起。周成子又吼:谁敢偷砍樹,叫我逮住,送监法办!有人不买他的账,吆喝道:看把你能的,监狱是你开的?周成子回:不服你试试!

林业有政策,山民有对策。不叫明着砍,我暗里砍。这个对策,生产队的人都会。

鸡叫头遍,我们生产队的人都起床了。中国文学作品中,有许多关于将士出征的描写: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却没有点滴关于熊耳山民上山砍柴的描写,那种鼓荡的劲头丝毫不亚于出征的将士。人们起床后,胡乱抹把脸,麻利地将一块手巾包着的懒糕馍,绑在屁股后边的裤带上(这是一天的干粮),迅速将鞠子绳缠向腰间,左手抓斧,右手握镰,腾腾往山上走,夹带一股寒风。不过,每个人都是单兵作战,你上东山,他上西山,谁也不和谁结伴。若有结伴的,不是父子,便是兄弟。至于为什么不结伴,你懂得,他也懂得。

斧头的声音追着斧头的声音,在山山梁梁、沟沟岔岔间飘,熊耳山被斧头叫醒。醒了的熊耳山瞪着眼睛任人给他“理发”,有人扩树枝,有人砍树。砍树的人,挑茶缸、碗口粗的树砍倒,截成五六尺长的段,把这些段包在树枝中间,先用鞠子绳勒紧,然后砍下大拇指粗的嫩树条,搂一堆叶子,划火柴点燃,嫩树条搭放叶子上边,被火燎一阵,水从茬口处吱吱往出冒,人们便将嫩树抽出,一只脚踩了,弯腰,双手猛一用力,不断拧转,一根树条顷刻变成腰子,捆上柴捆,换下鞠子绳。如此,一捆柴火就这样完成了。

有些事,尽管你懂得他懂得,只要不戳破,就是秘密。谁不知砍树来得快!谁不知树比树枝耐烧!这秘密,当事人是不会说的,斧头不会说,柴禾也不会说。不说,皆大欢喜。可有一个人不让大家欢喜。这个人就是周成子。周成子没有分身术,不可能跟在每一个人的屁股后上山,他也没有千里眼,不会看到散布在茂密树林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但他有他的一套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在砍柴人扛着柴捆晚归时,他会像尊黑煞神般站在村口,目光在每一个柴捆上睃巡。他没有火眼金睛,却能看出谁的柴捆中间包没包树。他是从柴捆的形状来判断的,没包树的柴捆粗大、虚胀,包了树的柴捆紧致、瓷实。当然,他还可以从人背柴捆走路的姿势来进行判断,一捆没包树的柴捆大致多少斤,背柴人有多大力气,他是大致知道的。如果你有二百斤的力气,却扛了一捆不算太粗的柴捆,而又步履踉跄,那就有猫腻了。遇此情况,六亲不认的周成子会毫不犹豫走上前去,一把掀了柴捆,黑丧着脸问:包树没包?常言说做贼心虚。被盘的人心本就虚,加上一问,说话底气就不足了:没……没……包!人这样回了,他也不答话,手起斧落,腰子被剁断,柴捆四散,树段裸露出来。这样的尴尬,我经历的就不止一次。每遇此状,我就破罐破摔,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就砍了,咋着!有本事把我送到监狱里!周成子当然没本事把我送进监狱,却有本事把我拉到队长面前。队长阴着脸问:砍了几棵?我说一棵,周成子说明明两棵嘛!队长不以我报的数为准,说:林业政策一三五,你砍两棵,罚六块,栽十棵树。从那时起,林业政策不仅深入我心里,还深入进我的骨髓里。

周成子的护林员是在分田到户后下岗的。土地姓私后,山林也姓了私,周成子就下岗了。其实他还在岗上。今天,张三把一块坡上的林砍了,烧火坡地,点种玉谷;明天,李四如此效仿。他会追到地里,问你还想过不想过了。他说,树也是条命呀,你这样糟蹋性命,是要遭报应的!这时的人,再也不怕他了,说:我砍我的树,关你屁事!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周成子这人认死理,他不去凉快地方待,而是去找队长。队长说,我现在成组长了,管不了人,也管不了树了。他就去乡政府找。乡政府的人告诉他,乡里有个林业工作站,专门管树。周成子跑到林站,林站进到山里,罚了张三的款,再罚李四。当天晚上,周成子上茅坑,被人打了一杠子;夜里,大门又被人泼了粪。……在一个明月皎白之夜,周成子听到当当的砍树声,遂上山去逮,却一脚踩空跌下悬崖摔死了。过了好几天,人们才发现他的尸首。

4

我就像一片被风旋离枝头的叶子,旋出熊耳山,在城市飘零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沉痛地追问:真是风把我旋离枝头的吗?不是。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否定得彻底而坚决。我是被我的愚昧逼出熊耳山的。我忽略了树的思想、情感、喜悦和愤怒。

由于过度开垦坡地,大量树木被砍伐,植被遭到严重破坏,熊耳山被贪婪的“理发师”剃成秃子。三十多年前的夏天,老天漏了一样,抽抽搭搭下了半个月,许多坡地失去了树根的把持,山洪和泥石流对人类实行疯狂报复,大部分土地被水冲毁,有的房屋整栋被水卷走,导致人死畜亡的惨剧发生。大水过后,熊耳山满目疮痍。我和许多人就是在那时候含着泪离开熊耳山的。

离开的三十多年里,我很少回去。不是我有多忙,而是无颜见熊耳山。想想当年,我只知道一味地对熊耳山索取,索取的工具是那样地冷硬,手段又是那样地暴烈。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一个不屑子孙!

清明又至,我不得不回一趟熊耳山了,回去给祖先上坟。以往,父母在时,坟都是父亲去上的。如今,父母都不在了。

跨大桥,穿隧道,柏油路像一根细长的吸管,吸着四个车轱辘飞速转动,轮毂把太阳搅碎又拼接,却搅不碎熊耳山鹅黄似的嫩绿。

把对祖先的怀念浓缩进一锨黄土、一张白纸里。给我爷上过坟,突然想起周成子,毫无由头,就像湛蓝的天空陡地飘来几朵白云一样。没有片刻犹豫,我决定到他的坟上去看看,给他培一锨新土,挂两张白纸条。

周成子的坟在西拐沟的大石崖下。当年,周成子的尸体就是在那儿被人发现的。发现时,尸体已经发臭,人都不愿到跟前去。队长扯着嗓子,说你们现在恨他,总有一天不恨他。不管恨与不恨,人死了,就不能再计较,总得挖个坑,叫他入土为安吧。十几个壮劳力,每人鼻子上勒根手巾,手巾上喷上酒,在他旁边的乱石滩上,挖了个深坑,将他的粮食柜子抬来,锯了柜腿,囫囵把他装进柜里,把他剩余的棉衣單衣连同被褥全部塞进去,草草葬了……

远远望见大石崖,却望不见石崖下的乱石滩。一片树木,举着鹅黄的旗帜,彰显着生命的蓬勃。疑惑间,以石崖定位,我走进那片树林,看到乱石滩还是乱石滩,周成子的坟依然鼓着包卧在乱石中间。唯与当初不同的是,当初的乱石滩寸草不生,如今别说草了,树木葳蕤着一片生机。周成子没有后人,不会有人来给他的坟上栽树。我纳闷,这些已有碗口、茶缸、胳膊粗的树是怎么来的?就说青?、桦栎的橡子果从石崖上边滚落下来,生根发芽,那么这些只能由人工栽植的桐树、柳树、杨树,又是怎么来的?难道他们长了腿不成?看起来,树真是有思想的,它们知道感恩,知道埋在这土堆下的人活着时护着它们,如今,它们要来护着他。它们把一种意念和坚韧溶入根里,冲破石崖,冲破土层,来为他守灵,何其令人感佩啊!

我往树上绑纸条时,对周成子说:

谁说你没福?你老是有福啊!瞧你这些树儿树孙,何其多啊!

责任编辑   杨   枥

张洁方,河南省作协会员,卢氏县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莽原》《椰城》《大观》《奔流》《山东文学》《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等杂志。曾获武汉军区优秀创作奖, 第二届奔流文学奖, 发表长篇小说《天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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