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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下的解放

2021-02-28冯祉艾

文学港 2021年11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女朋友小麦

冯祉艾

女性主义探讨女性立足于父权社会的可能性,在女性主义观念中,两性关系不再成为维系女性社会存在的主要依靠,性别也不能成为社会压迫的约定俗成。在西维的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封建观念对女性的物化思想融入于习惯,成为劣根性的所在,对女性形成无形的巨大压制力,逼迫主人公出逃,在与过去割裂的决绝抗争中,女性将自我武装,而在外十年打拼的强大外壳在返乡几天间逐渐破防,内心因柔软的反噬而表现出凶狠的残忍,犹如刺猬用尖刺包裹柔软的内在,在杜绝外界的同时也发出惧怕的信号。西维在小说中以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作为女性成长的参照,塑造出独具个性的女性角色,男性角色参与女性人生的影响逐渐减弱,父权符号在女性成长过程中留下了深刻烙印,随着女性由外至内的不断强大而渐趋退场。西维在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赋予女性角色以强大个性,弱化男性角色的存在,一改女性作为男性附庸的刻板印象,又通过两位女性在不同阶段的心灵交流,从而涉及对两性关系的探讨与思考,不以营造性别对立来凸显女性地位,而着眼于女性群体的向内生长。在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女性主义倾向的呈现不再是将女性作为一个单一的性别符号去发动争取社会主权的宣战,而是将女性作为独立存在的人去探讨女性价值于社会的意义。女性主义的作品不应排斥男性的存在与影响,对于男性的视角与态度也不再局限于俯仰两个极端,而更多展现出冷静客观的合理心态,目光平视,却坚定有力;性格强势,却不失宽容。

某种程度上来说,女性主义的产生实际上是对社会不平等本质的探讨。在长久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社会体系中,女性不得不拼力争取生而为人的权利,借此来抵制对女性的物化以及刻板印象的塑造。当女性对父权的挑战成为可能,当女性主义的探究进行到争取独立,男女的平等才能够真正得以实现,并完成真正的性别解放。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促使女性快速成长的源头正来自封建劣根性对女性人权的束缚和剥夺,主人公李小麦作为家中女儿,被要求以出嫁的方式为哥哥的错误买单,女性的婚姻爱情被看作可随意交易的筹码,本应发自人性情感的爱情被物化为哥哥的“彩礼”,即是女性主义所反抗的物化标志。西维在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赋予主人公倔强又富有主见的性格,绝非软弱和逆来顺受之辈,这一性格的塑造不仅为李小麦的毅然出逃提供合理的解释,还为脱离家庭框架后女性的成长埋下伏笔,同时对李小麦割裂过去的决绝心理进行渲染,悲愤由此而生。原生家庭的不公对待产生倔强的恨意,在女性成长初期提供了觉醒的契机和推动的力量。

小说以李小麦十年后为参加好友婚宴而重返多马林故乡为开头,与十年前所表现的决绝不同,逃离的姿态让十年前李小麦的出走稍显狼狈,年轻的姑娘立下再不回家乡的誓言,家乡成为仇恨的聚集处,也成为年轻李小麦的梦魇。随着社会浮沉中阅历及年龄的增长,李小麦再次回到多马林时表现得沉静又淡然,但在与哥哥疏离生分的对话中依旧可见隔阂,兄妹在关系中的主导地位看似因为社会地位的高低而有所转变,但十年前李小麦靠钱宇得以翻墙逃离,十年后竟还是要靠钱宇来拉近自己与家乡那层表面的关系。在偏僻乡村多马林,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始终将李小麦放置于被动地位,她深知十年杳无音信也无法彻底割裂与多马林、与家人的牵绊。直到重返家乡,李小麦的女性成长尚停留在对自我的外在武装上,而强大的外在武装只能换得李小麦相较于十年前更为体面的离开。李小麦的“衣锦还乡”带有“复仇”归来的骄傲,但现实的冷水刺激她内心缺少温暖关爱的孤独,她再次离开家乡,其实性质和十年前一样,都是在无所适从的无可奈何之下首先选择逃避。虽然西维在小说中赋予李小麦的性格十分强势,但前期李小麦行为的主旋律体现在故乡多马林这一场景中,仍是以逃避为主的。这时的李小麦就像一只刺猬,锋芒毕露,但实质是被动地对自己弱点进行防护,这一弱点来自内心,刺的伸展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的谨慎,但这种被动防御也意味着对外界的不信任会转化为恐惧,外刺愈是锋利,愈暴露内心的脆弱不堪。

两位女性的双向交流互为参照,展现女性在成长过程中的异同,在女性群体中寻找同一与差别,用辩证眼光看待女性成长,也相对弱化性别被单一符号化的局限性,而将性别作为自然人的一部分去探寻“为人”的成长。西维在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将李小麦和陈莎莎作为女性成长中不同状态的代表,并在成长轨迹中呈现出一动一静的对比,差异由此体现,但两者却并非对立冲突的立场,而表现为彼此理解的包容。不同的成长状态与轨迹体现在两位女性身上,最终展现出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境界,在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间互为参照,也收获了相对适度的成长变化。汪曾祺在《复仇》中写下:“山把所有的变化都留在身上,于是显得亘古不变。”世界上唯一的不变就是一直在变,女性的成长亦是一种不变的变化。李小麦从多马林迫嫁女孩成长为广州大城市独当一面的职场精英,由外至内的强大转变是其成长的变化,而一如既往的顽强亦是李小麦的不变;陈莎莎遭受多个男友的背叛、抛弃,依然能够积极面对两性情感,她看似在爱情中屡次受伤是不变,但每一次受伤之后仍能微笑拥抱下一段的勇气,也是一种变化。陈莎莎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不是对男性情感的依赖附庸,而传递出一种“看透生活的本质仍旧热爱生活”的通透,心态积极向上,在感情中屡屡受挫,在生活中艰难滋养自己的理想,但陈莎莎始终流露出人淡如菊的超然气质,所有的伤口像天使降临人间的一次次神圣救赎,在伤痕累累的人生中依旧透露出积极阳光的心态,而这一点,也正是影响李小麦内心强大成长的一大因素。

事实上,陈莎莎既是李小麦成长的参照,也是李小麦成长路上的引路人。俩人在广州的再度相遇从世俗层面上来讲,其实是情敌相见,但两个人皆对任翔缄默不谈。与男性之间的情感不再是女性话题的主导,而更多的是从女性个体出发进行交流;俩人对话的身份不是任翔的共同女友,而是两个女性,两个独立的个体。西维在两者交流层面上对身份的设置,让女性身份剝离依赖于男性的附庸属性,而以独立面貌进行精神共鸣。人际关系的交往触及人类情感的深处,揭露人性对恐惧孤独的逃避。西维在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更多地将这一交往表现为对爱的渴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呈现为相互需要,而不是一方附属,呼唤的是人文关怀,而不是仇恨与性别的对立。人际关系的交流在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首先体现在原生家庭内部的关系上,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的血缘联系是不可割舍的羁绊,但小说将主人公的家庭设置在偏僻的多马林乡村,融入思想习惯的劣根性成为女性在原生家庭成长过程中的阻碍与伤痕,封建思想的渗入瓦解亲情血浓于水的亲密感,十年杳无音信是李小麦对原生家庭的回答,重返家乡对于李小麦来说,是一种回望,也是一种挑战。于李小麦而言,两次离开家乡面临的是不同的挑战,第一次是生存层面的独立,第二次是情感层面的强大。随着女性成长的不断进化,李小麦的内心渐渐强大到可以逐渐外在卸防的程度,不排斥曾经伤害自己的家人,逐渐和解,接受痛苦的回忆,这份包容,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体现。

人际关系的交流在小說中还体现在男女两性的情感上,相较于原生家庭的亲情,爱情于人而言具有更自由的可选择性。李小麦从任翔工厂的女工,到能与任翔旗鼓相当的职场女精英,俩人关系的转变也呈现出两性之间的附庸属性被逐渐剥离的过程。不可否认李小麦在广州保险事业的起步受过任翔人脉关系的帮助,但这一帮助并不是女性依赖男性的体现,李小麦在这一时期所求助的也并非男性父权,而是一种社会资本的力量积累,求助关系的身份并非男女,而是前后辈的区别。并且,得到任翔帮助的前提在于李小麦的机智、谨慎与细心,不安于现状而及早做好准备的长远目光是李小麦性格的优势,也由此成为其在陌生社会环境中生存、立足的资本,巧妙利用社会关系是作为个人独立于社会的必要条件,李小麦的成功可见女性的智慧,也可见其成长之快。陈莎莎在小说中的感情经历颇为坎坷,西维将女性性格中的柔美凝聚于陈莎莎身上,让其在两性感情中呈现出美好、专一的一面,而男性则多因自制力不足与心有旁骛等因素使恋情以失败告终,但在多次感情磨难后,陈莎莎依旧积极阳光地面对爱情,这种积极阳光并不在于对男性交往的依赖,而只是出于人性对感情的需求,以及对社会黑暗面的强大承受力和善良的包容性。陈莎莎的爱情观念反映在李小麦身上,则体现为李小麦与家人的和解,不因过去受伤而拒绝今后更加美好的生活,不沉迷于仇恨,是对于人生的另一种展开。

当然,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在表现女性成长过程的同时,也不断揭露人处于社会的普遍困境。理想追求与物质必需的权衡是现实对所有人的考量,有人用生活滋养理想,有人把理想过成生活,也有人半路放弃,重新出发。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对不同的选择采取包容、理解的态度,月亮很美,但遥不可及,生活或许是沼泽,但也能孕育生命,抬头望月的人看见的是广袤夜空,低头拾取六便士的人也看清自己扎根所在。平等对待不同的人生选择,就如平等凝视两性的社会求存,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正是在普遍现实困境的基调上,探寻男女两性共同的社会心理,在社会中找到万千男女皆是社会中人的共鸣,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两性之间的和解。如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代表作品《玩偶之家》中女主人公娜拉出走前的那句“首先,我是一个人”一样,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也突破单一性别的局限,而将女性的觉醒、成长、独立放置于“人”的格局上作为考量,体现出争取人权的大局观念。

很显然,西维的小说《生物老师的女朋友》中赋予女主人公李小麦以强势的性格,但小说所传达的却是包容的精神。包容并不意味着退缩和让步,而是与自我的和解,对自我的释放,以及在一定程度上对女性主义平等宣言的推动。小说中,女性成长呈现出由外在被动防御向内在主动表达的转变,柔软的内在是发自母性的善良天性,而强大的内心则是生而为人的精神武装。如同李小麦从刺猬变成狮子,刺猬的尖刺是为适应外界而生的保护壳,但狮子的尖牙则是向食物链顶端进攻的号角。从适应到争取,女性地位也会随着女性成长的进程而逐渐提升,而女性主义对女性成长的探求,也会一直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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