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慕佳

（江南大学法学院 江苏·无锡）

［提要］ 基于江苏省张家港市永联村的调研，对农村精英带动乡村产业兴旺的路径进行分析，总结其做法、重要因素以及优势，并从中得到一定的启示。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的战略决策，并要求“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实现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重点和关键，是乡村振兴的基础和保障，是乡村振兴的首要和中心任务。我国各地农村资源禀赋不同，结合地区具体情况探索产业兴旺发展的路径和突破口，对于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解决好“三农”问题有着重要作用。

随着农村社会的变迁和农民阶层的日益分化，农村精英群体不断涌现；他们运用自身的经济和社会资源优势，有力地带动了农村社会的发展。东部发展的重要经验是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和农业的集约化经营和产业化生产，这两个方面全靠农村精英推动。苏南地区的村庄大多采取乡镇政府选拔和村民选举相结合的方式产生能人精英，以追求集体利益的最大化为目标。能人对于集体经济组织的成长和发展起着尤为突出的作用，其质量和数量同样对村庄的建设和发展起着重要影响。本文所说的“农村精英”即村民口中的“能人”，他们有着出众的个人能力，利用自身的经济、人力、社会等资源优势，凭借独到的眼光和创新意识，并保持和群众充分的互动，高效地组织村民生产发展。在乡村振兴战略不断推进的大背景下，农村精英无疑对乡村产业兴旺起到了直接的带动作用。

目前，已有不少研究对乡村产业兴旺的内涵、基本特征、制约因素、特色路径及保障体系等进行了探讨，但把农村精英与乡村产业兴旺结合起来的研究相对较少，基于具体村落实践情况更是寥寥无几。本文试图基于张家港市永联村的调研，对农村精英带动乡村产业兴旺的路径进行思考，总结分析其现行做法及重要因素、优势，并从中得到一定的启示，有利于丰富这方面的研究，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农村精英在乡村产业兴旺发展中的作用并引起足够的重视。

二、农村精英带动乡村产业兴旺案例——永联村

永联村隶属于江苏省苏州市张家港市南丰镇，全村村域面积10.5平方公里，拥有77 个村民小组。如今的永联村经济总量、全面建设在全国60 万个行政村中名列前茅。然而建村初期，永联村可以说是张家港市最为贫穷落后的村庄，由于地势低洼、涝灾易发，村民生存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在上级派了好几次工作组前来带动村子发展、摆脱贫困落后的局面都没有明显效果的情况下，吴栋材于1978 年作为第五任党支部书记、第七任工作组组长来到永联，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让这个滩涂小村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2005 年，吴栋材老书记的儿子——吴惠芳带着更多超前的理念及与父亲一样的魄力回到永联村，为永联村注入了新的活力。

永联村的精英围绕村内三产协调发展、农业三产融合发展两方面推进乡村产业兴旺：村内先由工业带动，进而反哺农业，同时保证第三产业不落后；农业方面通过三种方式促进三产融合，即加强产业纵向延伸、促进产业横向拓展和发展农业新业态。

（一）村内三产协调发展

1、工业致富，反哺农业。改革开放带来了新的机遇，吴栋材认识到“工业致富来得快”，带领永联村村民借助一切可利用条件发展工业，陆续创办了白铁冷作厂、枕套厂、玉器加工厂、水泥制品厂等七个作坊式加工厂，走上了工业化的道路。1984 年，他又敏锐察觉到一个巨大的商机——农民纷纷建房，而他们需要大量钢筋。于是永联村与南丰供销社合资联营，从浙江湖州锁厂购买二手轧机，同时决定关停七个小厂，集中力量发展轧钢厂。邓小平南巡讲话以后，永联村进一步解放思想，积极扩大产能、革新技术，在永联轧钢厂的基础上建成江苏永钢集团。永钢集团现如今已成为拥有“炼铁-炼钢-轧钢-码头-物流”完整产业链的科技创新型、高效联合型、绿色环保型的现代化企业集团。

永联村依靠发展工业富起来以后，吴栋材依然把农业发展放在重要位置。依托强大的工业反哺力，永联村从一个高的起点发展规模化、集约化的现代高效农业。企业高度重视环保、注重节能，钢厂的蒸汽余热发挥到了村里的水产养殖、花卉种植、粮食烘干，实现了工农业循环与节能环保的互动。

2、第三产业不落后。2009 年，吴惠芳提出发展乡村旅游产业，按照“缩小比例的江南水乡，功能丰富的休闲农庄，农耕主题的文化走廊”的总体设想开工建设永联江南农耕文化园。园内共设置9 个农耕文化功能区域，游客可以在观赏江南田园风光、品味江南农耕文化的同时增长知识、修养身心。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永联小镇打造起一条江鲜美食街，并打出“吃江鲜，到永联”的宣传语。为了推动旅游产业升级，永联村积极开发新产品，投资建设了水上乐园、滑翔伞体验基地等。同时，永联村高度重视景区信息化建设，推出一体化服务平台、智能导游服务系统，致力于第一时间为游客提供在线服务。此外，永钢集团还剥离出建设、财务、贸易、物流等板块，大力发展服务业。

（二）农业三产融合发展

1、加强产业纵向延伸。“不能总停留在低端种植养殖上发展，要实现种植养殖基地化、加工制作工业化、餐饮美食特色化、销售配送标准化、旅游观光产品化，构建农业全产业链发展”，吴惠芳意识到这一点，发展起规模化、集约化、信息化的高效农业。在扶持好天天鲜蔬菜基地、天天鲜江滩基地等配套基地的同时，投资建设腌腊制品厂、谷物加工作坊等作坊对新鲜食物进行加工制作；打造永联江鲜美食街，将食物从田间搬到餐桌，构建起自己的长江鲜、农家菜品牌；完善永联天天鲜销售、物流体系，实现产品可追溯，让顾客放心买、放心食用；尝试“前店后坊”的模式，让游客在永联小镇观光游玩时，品尝到永联美食的同时可以观摩食物制作全过程。

2、促进产业横向拓展。在保证农产品供给的基础上，吴惠芳积极发展新的产业，对农业进行多功能性拓展。近年来，永联村加大投入力度，积极发展休闲观光农业，初步形成了以江南农耕文化园、鲜切花基地、苗木公司、现代粮食基地、特种水产养殖基地、垂钓中心为一体的休闲观光农业产业链。现代粮食基地、特种水产养殖基地、“天天鲜”蔬菜大棚可以容纳大批游客前来观光、游玩、消费，大幅提升了农产品的附加值。在大力发展现代农业过程中，吴惠芳高度重视农产品的绿色健康和生态环境保护，“天天鲜”蔬菜基地建立了农产品检测室，对种植过程进行全流程追溯。

3、发展农业新业态。近年来，在吴惠芳的引导下，永联村积极推进农业结构由“生产导向”向“消费导向”转变，把运营资本化、生产智能化、产业融合化等现代化产业组织方式引入农业，形成多个农业新业态。几个农业生产基地在集体资本的注入下纷纷注册成公司，全程机械化生产、智能化管理，大幅提高了生产效率；“天天鲜”蔬菜基地采用水肥一体化自动灌溉系统，技术人员在“物联网”技术运用下通过手机APP 可以远程监视、控制棚内环境；永联旅游公司组织“永联稻香节”等亲子研学旅游活动，让师生及家长化身农夫，亲近田野体验收获；“田园风情小镇”的打造，推进了农业与第三产业的融合，构建出健康、文化、研学旅行等一系列旅游产业形态。

三、永联村精英有效带动乡村产业兴旺的重要因素

（一）重视人才，坚持“五湖四海”用人。吴栋材十分惜才，提出“五湖四海，三教九流，有为有位，无为让位”的人才战略。永联村高度重视外地员工公寓房的建设，保证生活设施供应完备；图书馆为来自全国各地的员工们订购了多省份的报纸，使他们即使身在异乡也能感受到家乡的亲切感与温暖；每年的除夕夜，老吴书记都会坚持来到职工食堂，陪伴不回家的员工一起吃年夜饭。吴惠芳也同样重视人才，他允许经营管理团队参股，有效地调动了经营管理团队的积极性，更好地推动了产业的兴旺发展。

（二）践行党旨，紧抓发展机遇。立足改革开放前沿，永联村的每一步发展、各个阶段的重大决策，都顺应了发展规律、跟上了时代步伐。改革开放以后，吴栋材老书记带领村民挖鱼塘搞副业，又开办作坊式小工厂、集中力量办轧钢厂，走上工业化之路；2005 年推进新农村建设时，永联村抓准国家住建部推行的“城镇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试点，将全市挂钩指标协调过来建设农民集中居住区、发展工业；进入“乡村振兴”新时代，永联凭借扎实的产业基础和充足的人才储备进一步推动产业振兴，并做足生态文章，打造花园式工厂。

（三）共创共享，保证农民分享成果。吴栋材始终心系村民，在他的带动下，永钢集团高层决定分出一半股份，保留企业25%的股权给村集体，让村民共享发展成果。兴建农民集中居住区，将集体资产均等地转化为村民的家庭房产，一户一套。永联村老年人有生活补助，困难户有救济金，学生有奖学助学金。同时，永联村将部分工业所产利润投入到农业的发展上，让农民参与到农业、工业的生产发展中；建设起江南农耕文化园和大量商铺门面，为村民提供了在村就业上岗的机会。吴栋村书记积极鼓励村民参与到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建设中来，凭借自己的劳动和智慧迎接更好的生活。

（四）扎根农村，坚持为村为民谋发展。“我吴栋材是‘永久牌’的，不是‘飞鸽’牌的，我来到这里不干出个样子绝不离开。”这是1978 年吴栋材初来永联村，向村民们作出的承诺。他根据当时村子的具体情况，带领村民挖鱼塘搞副业，赚取第一桶金；从创办小型企业到集中力量办起轧钢厂，有胆有谋，脚踏实地。带领村子富起来以后，吴栋材婉言拒绝到镇上做书记的邀请，坚定扎根永联村，为百姓办实事。在永联村建设遇到瓶颈之时，吴栋材将二儿子吴惠芳从稳定又有发展前途的工作岗位上拉回来，两代人接力传承，扎根农村拼搏奋斗，为村为民谋发展。

四、农村精英有效带动乡村产业兴旺的优势

（一）农村精英具有高的村民支持率。农村精英在带动乡村产业兴旺的过程中，能够获得村民较高的支持率，有利于工作的顺利开展。一方面相比起政府和工商资本推动的产业融合发展，这种农村精英带动的“自下而上”的方式本身就更容易得到村民群众的认可和支持。一旦精英的能力和品性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村民们将极大地接受和信赖这位“领导者”。另一方面农村精英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以及较强的组织领导能力。吴栋材老书记曾参加过抗美援朝，军校学习返乡后做过小学教师、砖瓦厂保卫干事等工作；儿子吴惠芳也毕业于军校，曾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担任过浙某师政治部主任。他们能够因地制宜地探索出一条适合当地的产业兴旺之路，并有力地带动村民开展各项工作。农村精英做到始终心怀村民，村民也会同样信任、支持他所进行的村庄治理工作。

（二）农村精英具有高的能力水平和效率。农村精英具备较高的文化素质和实践能力、创新能力，由他们主导的这种自下而上的产业发展，有利于弥补政府直接推动所存在的片面性和盲目性。我国各地农村发展情况有其特殊性和复杂性，要顺利带动当地乡村产业的发展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而地方政府工作人员可能并不能够很好地了解具体的情况，且缺乏相关实践经验，难以高效地开展各项工作。农村精英可以在政府和村民之间构建起有效的媒介和渠道，使政府的各项政策信息全面高效地传递并被接收，运用他们的思想觉悟和创新理念推动当地产业生产发展。在多年的军旅生涯和丰富的基层实践下，老吴书记与小吴书记有着把握大局和判断趋势的能力素养，能够有力地带领村民向着正确方向前进，高效地带动当地产业兴旺发展。

（三）农村精英善于创造有益条件。管制的放松、技术创新和扩散、商业模式创新是产业融合的重要驱动力。一方面农村精英作为村民代理人的角色，可以与上级政府保持良好的互动，及时向上级政府传递村庄发展需求方面的信息，争取有利于产业融合发展的宽松的政策环境；另一方面农村精英在推动产业技术创新方面发挥着主导和带动作用。另外，农村精英由于有着较强的市场意识和独到的发展眼光，能够积极地推进商业模式的创新。永联村曾与中国工商银行苏州分行达成全面战略合作，基于“智慧乡村+金融”的全新定位，借助新一代信息技术及金融科技，拟在多个领域开展全方面的数字化和智能化合作，有利于进一步带动乡村产业兴旺，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

（四）农村精英有对实现自身价值的渴求。农村精英一般具有较强的领导才能、机遇意识和独特的治村理念。待发展的村庄为精英们提供了施展才华的场所，他们可以在治村的过程中进行创业活动，用他们先进的投资增值观念、成本核算观念、竞争意识等抢抓机遇，带动全体村民生产发展。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那一刻起，吴栋材就以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幸福、为社会发展作出更多贡献作为人生的宗旨、做人的根本。吴惠芳脱下军装回到家乡，投身新农村建设，始终坚定作为一名基层党员的市民和担当，在建设家乡的“第二战场”上再立新功。在带动永联村脱贫致富、产业兴旺的过程中，他们也收获了发挥自身价值的满足感，有更强的干劲继续努力、探索前进。

五、结论及启示

永联村的精英围绕村内三产协调发展、农业三产融合发展两方面推进乡村产业兴旺：村内先由工业带动，进而反哺农业，同时保证第三产业不落后；农业方面通过三种方式促进三产融合，即加强产业纵向延伸、促进产业横向拓展和发展农业新业态。通过40 余年的不懈努力，把永联村从一个面积小、人口少、贫困落后的小村庄变为现在经济总量、全面建设名列前茅的行政村，村民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农村精英始终坚持重视人才，“五湖四海”用人；践行党旨，紧抓发展机遇；共创共享，保证农民分享成果；扎根农村，为村为民谋发展，才保证了乡村产业兴旺沿着正确的方向进行。

基于此，可以得出如下启示：一是政府要充分认识农村精英在带动乡村产业兴旺中发挥的积极作用，鼓励他们参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同时及时提供政策支持，支持村庄因地制宜探索发展。二是要建立完善村干部的激励与监督机制以及村民与乡村产业发展的利益联结机制，鼓励村干部扎根岗位、脚踏实地，发展成果与民同享。三是始终坚持党的领导，踏准时代节拍。村庄带头人要紧跟党的政策，及时地将把党的好政策转化为发展机遇，顺应发展规律进行每一阶段的发展决策和规划。四是领导班子建设好，坚守公道正派的作风。当前农村社会也存在“村霸”现象，他们操纵基层选举、损害村民权益、恶化干群关系。因此，要加强法治建设，制定一系列规章制度严格规范党员干部行为，不断提高他们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水平，让真正能够成为乡村产业兴旺的带动者、村民脱贫致富的带头人，真心实意为农民谋福利的人留在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