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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态审美视角重读废名的《竹林的故事》

2020-12-02张丽芳

北方文学 2020年21期

张丽芳

摘 要:廢名,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乡土抒情小说家,和当代乡土写实小说不同,他在小说创作中淡化人物情节,重视自然环境描写,在作品中勾勒出一幅“人物和清新的乡村自然景物构成对应的关系”的和谐画面,弹奏出一曲景美、人美、人情美的田园牧歌。笔者尝试运用生态审美视角对《竹林的故事》一文进行重读,为当代小说的阅读提供一些参考。

关键词:废名;生态审美;乡土抒情

中国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在现代文坛出现了一股重视乡土短篇小说文学创作的新思潮,有以鲁迅先生为旗帜的乡土写实派小说,他们以回眸的方式审视乡村乡土,透过农村的封建陋习对落后民俗文化进行批判,有着较强的现实批判意识。在中国乡土写实文学和当时问题小说蓬勃发展的高潮同时,出现了另外一位特异的乡土作家,他以抒情笔法来表达乡土,这位作家就是废名先生。他的《竹林的故事》笔者阅读了多次,在此,尝试从当下语境中以生态审美视角来对《竹林的故事》进行重读,为当代小说提供一点参考与借鉴。《竹林的故事》是一篇诗化意味特浓的小说,作品以竹林,水等自然环境为故事背景,讲述了菜农老程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老程一家虽然生活清贫如水,却也闲适似竹,他们以平淡自然的生活态度来面对人生的苦与乐,表现出一种超然的自然生命姿态。

生态审美认为在文学作品创作中对人与自然的处理上应该不分主次,人物与自然都是作品中的主体,是融为一体的关系。中国传统小说把人物、故事、情节放在了主导位置,自然环境只作为描写的手法,而在小说《竹林的故事》中,自然景观处处可见,小说开篇就写道:“出城一条河,过河西走,坝脚下有一簇竹林,竹林里露出一重茅屋,茅屋两边都是菜园”[1]。一连串的短句显现出一道道秀丽的风景,交织在一起,绘制出一副幽然恬静、清悠自然的竹林风光图,传递出田园牧歌的情调,风景是如此美好,我们不难发现这段叙述里,有自然景“河”与“竹林”,还有自然景里人物住的“茅屋”和种的“菜园”之景,这正是人与自然的融合。景离不开人,随后故事人物从自然中缓缓走来,“十二年前,它们的主人是一个很和气的汉子,大家呼他老程”,在这里,自然不再是单纯的存在,人物也不是处于主导位置,人物成了自然中的人,自然为人物营造出幽静的氛围,人物与自然相互依存,相得益彰,勾勒出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人与自然的乡村图景。不管是河坝、竹林,还是沙滩、远山,都是那么的清新自然,在这些自然景物中,我们看到的是人物自然而质朴的生命存在形态。“我急于要走过竹林看看,然而也暂时面对流水,让三姑娘低头过去”。有景有人,以景写情,人在景中,情在景中,短短几句,无须多言,让我们在有限的文字中体会到韵味无穷的滋味,这是一种诗意的境界。再比如“河里没有水,平沙一片,显得这坝从远处看来是蜿蜒着一条蛇,站在上面的人,更小到同一点黑子了”。这里的人与景,我们很难区分哪个是主要的,哪个是次要的,他们都是自然界中普遍存在的,都是自然界中的一个个小分子,正因为这些人物与自然的普通和平常,才更显得真实和质朴。在《竹林的故事》中意象众多,意象来自大自然的物象,它是主体情感的自然物象,可以理解为“意”取自于“人”,“象”取自于自然,意象就是人之情与自然之物的融汇。《竹林的故事》如诗一般不同于传统小说,我们可以把它当作诗来赏析,用审美的眼光去观照作品里的意象,透过小说中的自然物象,看到了自然物象与人物生命状态的交汇,让我们有了一种回归到朴素自然的生命情态的向往,这也正是诗化小说《竹林的故事》中生态审美的独特性。

小说《竹林的故事》的人物是“自然化”的,三姑娘正是自然人性美的集中典型。首先是人物外貌的“自然化”。“穿的是竹布单衣,颜色淡得同月色一般”[2],“竹”“月色”是自然之物,用自然之物写出了一位恬静淡雅的姑娘,三姑娘人物形象与清新的自然融为一体,成为自然中的一部分。其次,人物性格的“自然化”。三姑娘有着如“竹”一般坚韧的性格,当她八岁时,父亲去世了,过小的年龄她就开始担起了为家出力的责任,从一个小姑娘成长成一位少女,照顾陪伴母亲,在家捆菜,挑外面去卖菜,在清贫的日子,艰辛的生活里三姑娘依旧保持活泼乐观的心态,她的性格正如“竹”一样,柔中有刚,坚强不屈,散发出如“竹”一般清新的香味。从外形到内部,从外貌到心灵,三姑娘既与自然美相互映衬,又成为自然人性美的集中典型,她的形象恰恰折射出废名先生的“坐在柳荫下,平静悠然地看着人间景致”[3]的人生追求,一切归于平淡,一切融于自然,这是老子大智若愚的智慧,是庄子“静”的人生境界,这也正体现了废名先生的文学理想,以“冲淡”为衣。

《竹林的故事》里的自然生态审美还可表现为一种写青山竹林里的风土人情之美。废名先生以自然抒情的散文笔调,善于把自然景物描写于风土人情中,写自然景物也是写风土人情,使自然之美与风土人情之美相得益彰,浑然天成。小说中老程一家人过得和谐美好,融洽友善。母女之间充满着温情,比如三姑娘的母亲希望女儿不生病就去求签;父女之间其乐融融,比如老程种菜打鱼时,三姑娘陪在身边的温馨场景;父亲给女儿买红头绳,给女儿扎辫用,父爱跃然纸上,平实感人;老程去世后母女俩相依为命,三姑娘陪伴在母亲身边,很少出去玩,也不上街看赛龙灯,有时只是上街去卖菜等生活小片段,这些生活中的亲情散发着如竹一样恬淡悠远的清香。还有在小说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既朴素自然又真诚深切,处处透露着一股和谐的人情美。比如“我们”与老程一家的交往,“我们一望见先生就往里跑,望见三姑娘都不知不觉地站在那里笑”,这是自然流露的纯洁友情,真诚而亲切。三姑娘卖青椒时,大家开玩笑说多给几两青椒,三姑娘从篮子里抓起一把,多添了一些,“我们”倒感觉不好意思,从心底希望这位美丽的姑娘“将来碰一个好姑爷”,一切都显得纯净如水,无功利而又美好。在《竹林的故事》中,废名先生用抒情的笔调把景物自然与人事融为一个整体,在这充满诗情画意的“小桥流水人家”乡村里来写人情,使人情与自然显得如此融洽而又和谐。

同时,《竹林的故事》中的生态审美也体现了废名文学创作的审美理想,用“真”“善”“美”构建他的文学世界,在他的文学世界里,人与自然是和谐的、美好的,是“真”“善”“美”的统一。故而,在生态审美观照下,《竹林的故事》体现了“人物和清新的乡村自然景物构成对应的关系”[4],奏响出一曲景美、人美、人情美的田园牧歌。

参考文献

[1][2]沙铁华,月华.废名作品精选[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83–88,10,29,90,97.

[3]程剑.“竹林”的禅佛之境,“边城”的道骨之风[J].湖南第一师范学报,2006(12):4.

[4]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