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建辉

（晋中学院化学化工学院，山西晋中030619）

酒类饮料最早出现于农耕社会，初期的功用是祭祀.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酒精饮料经历了从巫术、宗教、医疗到餐桌上饮品的历史演变［1］.关于饮酒利弊的争论一直充斥于媒体.有文献［2～3］报道：“适量饮酒”对健康有益的说法并不存在，“饮酒会引起基因突变，甚至导致癌症”；也有文献［4］报道：“一滴酒也别喝！世界权威医学期刊已证实：没有任何健康好处”.但也有许多文献［5～9］报道，适量饮酒——特别是葡萄酒，可以减少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防止老年性痴呆、防止癌症的发生、有利于肠道健康；有研究表明适量饮酒还利于心理健康，并能延长人们的预期寿命［10～13］.本文通过分析酒精在体内的代谢机理及人体内的代谢环境，剖析了“喝酒致癌”论的片面性和非科学性，指出适量饮酒有利于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并有利于延长人们的预期寿命.

1 “饮酒有害”的有关研究

1.1 《柳叶刀》杂志上“饮酒有害”论的报道

2018年8月23日，医学权威学术刊物《柳叶刀》发表了全球疾病负担研究组的最新研究［2］，这次聚焦饮酒对人类健康的影响，关键结论是，对健康有益的饮酒量，即“适量饮酒”并不存在.几天后，人民日报公众号据此发表了《一滴酒也别喝！世界权威医学期刊已证实：没有任何健康好处》的推文［4］.

1.2 《自然》杂志上“喝酒致癌”论的报道

2018年伊始，英国《自然》杂志刊登了一篇《喝酒致癌》的研究论文［3］.剑桥大学的课题组通过动物模型研究发现，酒精和其代谢产物乙醛会破坏造血干细胞DNA，引起基因突变，甚至导致癌症.此后，国内大量媒体便以《别喝了！科学家坐实饮酒伤身：酒精竟会破坏干细胞DNA，诱发突变》为题作了报道.于是，“喝酒致癌”的说法便充斥于网络媒体.

2 “喝酒致癌”论及其剖析

2.1 酒精在体内的代谢机理

饮料酒中既含有对健康有益的成分，也含有对健康不利的成分，其中的酒精往往被认为是对人体不利的.饮酒带来的危害，主要归因于酒精代谢中乙醛的产生.酒精在体内的代谢过程中，仅有2%～10%通过汗液、尿液、呼吸作用被排出体外.大部分酒精是在肝脏中被酶分解代谢，这个过程分为三步：

第一步，酒精在乙醇脱氢酶的作用下转化为有害的乙醛：

第三步，醋酸与辅酶A结合形成乙酰辅酶A进入三羧酸循环，分解为CO2和H2O：

酒精在肝脏中的代谢与人体的个体差异相关，主要表现在体内乙醇脱氢酶与乙醛脱氢酶的含量的多少和活性的大小.

人体内都存在乙醇脱氢酶，而且数量基本相等；但乙醛脱氢酶的含量不等，部分人甚至缺少乙醛脱氢酶.乙醛脱氢酶的不足或者缺乏，就会使得第一步代谢产生的乙醛不能及时进行下一步的代谢，蓄积在体内就容易引起中毒（即表现为醉酒）.若体内具备足量的这两种酶，就能较快地进行代谢，不易受到乙醛的毒害.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人酒量大，有的人酒量小，甚至有的人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的主要原因.

2.2 “喝酒致癌”论的研究基础

那么，Ketan Patel教授为什么会得出“饮酒可能致癌”的结论呢？他们在进行这项研究时，有一个重要的前提——他们“故意”破坏了实验用小鼠体内和酒精代谢有着直接关联的两种重要的基因，这两种基因是降解酒精及其代谢物乙醛的重要因子，也是保护人体（包括小鼠）的两道重要屏障！

研究人员首先敲除了小鼠体内的ALDH2基因（即“乙醛脱氢酶”），又进一步敲除了小鼠中的FANCD2基因（即Fanconi anemia complementation group D2，汉译为“范可尼贫血互补群基因D2”）.FANCD2基因编码的FANCD2蛋白是第二道乙醛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能够修复受损的DNA，见图1.

图1 对小鼠体内基因的修饰（图片来源：《自然》）

一只既失去了乙醛脱氢酶，又失去了FANCD2基因的小鼠，相当于失去了代谢乙醛的两道屏障，使有害的乙醛在它体内畅通无阻，不会遇到任何抵抗，最后发生了基因突变.经过这样的处理，作者得出如是结论：“乙醇和其代谢产物乙醛能对造血干细胞造成显著影响，给DNA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出现DNA损伤”.这一结论就是“喝酒会诱发癌症”说法产生的源头.

2.3 “喝酒致癌”论的片面性与不科学性

首先，该实验用的是单纯的酒精.酒中有上千种成分，既有有益成分，也有有害成分，它们互相拮抗，共同发挥作用.把酒精的危害扩展到饮酒的危害是非常片面的.其次，把从小鼠身上得出的结论推论到人也是不严谨的，老鼠毕竟不是人.第三，该研究是建立在人为去掉乙醛脱氢酶和FANCD2基因这两道解毒屏障基础之上的.乙醇进入人体后，大部分被吸收的乙醇会在肝脏内进行代谢.正是因为大部分人肝脏内有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的存在，我们才可以喝酒并将其无害化代谢.但体内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的多寡是天生的，所以有人酒量大、有人酒量小，甚至有人酒精过敏——闻酒即醉.但是，即使酒量很大，如果短时间内大量饮酒或长时间酗酒，体内的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拼命工作也代谢不过来，必将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

身体致癌的因素有很多，遗传、环境污染、辐射暴露、病毒感染、饮食不当、生活方式不合理、心理因素、抽烟、药物滥用等，饮酒也被列为其中.人体是一个复杂的生命体，在成长过程中，受遗传和环境的交互影响，会产生不可避免的个体差异.有的人从不吸烟喝酒，也会早早离去；而有的人烟酒不断，也会长命百岁.虽然个例不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但很多长寿老人在谈到长寿秘诀时会说，自己每天会喝一点小酒.

3 “适量饮酒，有益健康”的研究极其例证

3.1 酒曾经是药物的组成部分

几千年来，酒一直被当作药物的一部分.《说文》解释道：“醫，治病工也.殹，惡姿也；醫之性然.得酒而使，从酉”.对“适量饮酒，有益健康”的认知，不仅在中国存在，而且在世界范围内存在.在西方文化中，酒（特别是葡萄酒）的功用也同样经历了由祭祀到药用的发展历程.直到19世纪晚期，葡萄酒仍然是医疗中不可或缺的药品［1］.即使进入21世纪之后，也有许多研究认为适量饮酒有益健康！

3.2 适量饮酒利于身体健康的研究

饮用红酒可以减少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1994～1999年，世界卫生组织建立的“心血管疾病的趋势与决定因素的跨国监测”（简称MONICA）项目的调查显示，尽管法国食用饱和脂肪酸的量很高，但心血管疾病的死亡率却很低，这种表现应该归因于法国人长期饮用葡萄酒［8］.2010年伦敦医学院的医生D.Baud研究表明［5］，适量饮用红葡萄酒可以通过减少血管内皮细胞中内皮素-1的合成，来减少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适量饮用葡萄酒可防止老年性痴呆.法国国立卫生与医学研究所一项流行病学研究表明，适当饮用葡萄酒的老年人不大容易患老年痴呆和阿尔茨海默病.这项正常衰老和病理性衰老的前瞻性调查开始于1988年，对象是居住在波尔多附近的3 777名65岁以上的老人.世界卫生组织组织神经科医生和专家的研究表明［6］，适量饮用葡萄酒患老年性痴呆的概率减少80%，患阿尔茨海默症的概率也降低了75%.

适量饮用葡萄酒可防止癌症.吕夫医生和J.P.多尔斯医生研究认为［5］：“适量饮用葡萄酒可以降低癌症的几率，或者至少不会增加这一几率.葡萄酒中的多酚有抵制癌症发生的作用，也可以限制肿瘤的增长.”适量饮用葡萄酒有利于肠道健康.来自伦敦国王学院的科学家们通过研究发现［7］，与不喝红酒的人群相比，喝红酒的人群机体肠道微生物多样性较高，同时其患肥胖的风险较低，机体坏胆固醇水平较低.携带者若具有高水平不同细菌群落的肠道微生物组，常常被认为是肠道健康的一个主要标志.该项研究刊登在国际杂志Gastroenterology上.

Caroline Le Roy博士说道：“尽管长期以来我们一直知道红酒对机体健康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好处，但本文研究结果表明，适量摄入红葡萄酒与机体肠道健康和肠道微生物组的多样性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这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解释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争论的红葡萄酒对机体健康的有益影响.”

3.3 适量饮酒利于心理健康的研究

牛津大学心理学家、社会和进化神经科学研究小组负责人罗宾·邓巴教授（Robin Dunbar），发表了题为《（适度）饮酒的实用益处》的文章［10］.他的研究显示，男性每周至少要和朋友聚会喝两次酒，才能保证身心健康！当然，饮酒要适度！“这个研究并非鼓励大家去喝酒”，邓巴教授强调，“如果你喝得太多了，这肯定会对你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邓巴教授认为，酒精可以增加脑内的内啡肽，内啡肽是体内产生的内源性的具有类似吗啡作用的肽类物质，可以与脑内的吗啡受体发生特异的结合，有止痛的作用并让人产生愉悦感.适量的酒精对大脑中多巴胺的分泌产生促进作用，使人感到欢愉，营造出一种让人放松的氛围.适量的饮酒可以作为生活的调节剂，给生活增添一些色彩.

日本历史学家古贺守在《葡萄酒的世界史》中对葡萄酒给予了这样的评价［11］：“在漫漫历史长河里，它与人类同行.作为药品，它对人类的健康贡献卓越；作为饮料，它让人类的餐饮倍增欢乐；它消除人们的精神压力、带走生活里的忧郁；它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是我们人类重要的庇护者.”

3.4 适量饮酒利于长寿的研究

有研究表明，酒精比运动更能有效延长寿命.加州大学（UCLA）神经学家Claudia Kawas进行的一项为期15年、对1700名90～99岁的老年人的研究表明［9］，适度饮酒有助于延长生命甚至比温和运动更有效.每天喝一两杯葡萄酒或啤酒的人，降低18%过早死亡的可能性；相比之下，每天运动15到45分钟的人，只降低11%过早死亡的可能性.她表示对她的发现没有“科学解释”，但她坚信适度的饮酒可以有效延长寿命.红酒中的抗氧化剂能使血中的高密度脂蛋白（其作用为将胆固醇运送至肝脏外代谢）升高，故能有效地降低血胆固醇，防止血管堵塞，对抗体内的自由基减缓老化.另外，葡萄酒含有糖类、果胶质、醇类、氨基酸、无机物质、维生素等人体必需且能被人体直接吸收的营养物质.

1979年，英国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发表了流行病学的研究成果［12］，作者St Leger通过对18个国家死亡证明的研究指出：“适度饮用葡萄酒与心血管疾病的死亡率存在反比关系”.2020年1月8日，哈佛大学研究人员在国际顶级医学期刊BMJ在线发表题为Healthylifestyle and life expectancy free of cancer，cardiovascular disease，and type 2 diabetes：prospectivecohort study的研究论文［13］，发现采用低风险的生活方式可提高预期寿命达10年，而不会出现重大的慢性疾病.

4 结语

以葡萄酒为代表的酿造酒中，酒精含量较低，其成分数以千计，它们之间相互拮抗、互相影响，共同对人体发挥作用，但以白酒为代表的蒸馏酒的酒精含量较高，而营养物质的含量较低，以少饮为宜.任何食品中既有有益成分，也有有害成分.把酒精对健康的影响等同于饮料酒的影响是片面的，把从小鼠身上得出的结论推论到人也是不严谨的.而故意把降解酒精及其代谢物的两大基因除掉，得出酒精会给DNA造成损伤的结论更是不恰当的.饮酒的关键是量的把握，要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生活习惯以及其他因素理性掌握.当然，如果酒精过敏或者有其他代谢性疾病，还是以不饮为宜.对于正常人，少饮怡情，多饮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