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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王风·丘中有麻》的词句与表达解析

2020-07-06许宏伟

青年生活 2020年16期

许宏伟

摘要:《诗经·王风·丘中有麻》中的“彼留子嗟”之“彼”为表示事物的性质和程度时起强调作用的副词,“留”为“美好”之意。“将其来施施”乃单“施”之衍文。诗自然比附手法和示现的辞格运用使情感的表达达到了一定的艺术高度。

关键词:丘中有麻;词句理解;自然比附;示现

《王风·丘中有麻》在词句的诠释和表达方式的解析上纷纭其说,导致对诗的理解和鉴赏存在着诸多难以避绕的障碍。本文意图从三个方面加以辨析与阐述,冀望对诗的理解和鉴赏有所裨益。

一、具体词句的理解

(一)解读“彼留子嗟(子国,之子)”:

此“彼”非彼此之彼,而是在表示事物的性质和程度时起强调作用的副词,犹如“那么”、“那样”。《召南·何彼襛矣》有“何彼襛矣,唐棣之华!”“何彼襛矣,华如桃李!”与此用法相同。

“留”,或以为姓氏——同刘;或以为挽留之留等等都难与其他成分形成语句上的意义搭配,使句义解说难以通顺。刘精盛以为“留”可通“懰”,如《陈风·月出》‘佼人懰兮之“懰”字,亦作“嬼”,“嬼是美好的意思。[1]如此句义便通顺了。

“子嗟”、“子国”、“之子”是女子所思的不同代称而已。论者多以为如此变换代称是为了协韵,如《鄘风·桑中》“美孟姜矣”、“美孟弋矣”、“美孟庸矣”者,的是确论,但仍忽视了这变换代称的另一个意义——篇章构成上的作用,也就是通过称呼的变换实现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章效果。

至此,理顺一下,“彼留子嗟”句义为“那么的漂亮,子嗟!”这样的感叹句明显是主谓倒装的,所以第三章才说“彼留之子”——那么的漂亮,这叫做子嗟(子国)的男子!或换成正常的语序,意义依然。

(二)解读“将其来施施”之“施施”:

从《诗》的语法结构以及其时的语法习惯来看,确实未见“其来施施”这样的用法,况且按照《诗》的篇章构成常态,此句当与“将其来食”是对文,又本诗全为四言,如何如此突兀,出此五言,颇不协调。论者或据《颜氏家训·书证》:“江南旧本单为施”[2]以为衍文,笔者以为颇具信度。“施”常假借为“吔”。义为“给,给予”引申为施舍。《广雅》云:“施,予也。”古注中有“与也”、“赋也”、“惠也”等注释。试想女子思想男子,有可能盼望着他给她带来一样东西,或许这是上一次约会时男子对她的承诺,抑或就是后面“贻我”的“佩玖”,这绝不可以理解为女子贪图财物,进而怀疑女子与男子交往的动机,这物当是情感的物化,是感情发展程度的标志,《卫风·木瓜》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是也。“施”的对文,第二章的“食”完全可以理解为女子为男子的到来准备了他最喜欢吃的饭食,这当是每次约会的例行。若依粤语方言,这假借的“吔”就是吃的意思,吃饭就说吔饭。倒与这“食”不仅对文,而且同义了。

二、自然比附的运用

诗三章分别以“丘中有麻”、“丘中有麦”、“丘中有李”开头,其意如何?论者多有说法,或以为处所的指点,或以为时间的明示;或以为行为的描写,或以传统的“兴而比”来解说,其实,这是《诗经》普遍存在的一种表达方式——比附。

詩先以“丘中有麻(麦、李”)这自然的种种存在来演示一个合理的逻辑,那就是万物存在都有其所,当然一切也当得其所。然后提出一人,一个男人,接着就夸赞其美,啧叹之声,不绝于耳,爱怜之意溢于言表。这位美男子一定会来与我约会的,这份自信首先来自于她的条件——至少是自以为足以与那美男子般配的,令那美男子动心中意的条件。当然,这份自信或许来自于感情的自我评价和比较,有时也可能来自于环境因素的影响或以往交往的经验等等。有了这样的自信,“其来”是没有问题的了,而且她既然如我所想如期而至,也当然会如我所愿带来那让我满心期待、热切盼望的情感心理认定的象征和发展阶段的标志——爱情信物,应当是一块温润如他晶莹似我,与我们这天造地设的情侣的爱情般配的“佩玖”吧。

丘中生长着“麻、麦、李”等乃正常现象,“麻、麦、李”生长于丘中亦得其所——地有适当之物,物在适当之地。说之何益?而这看似无益之事,于《诗三百》中却屡见不鲜,这便是所谓自然比附。情之所至,自信油然,自信导致他信,或然顿成必然,我之既然,他之必然。这对客观事实的貌似毫无意义的反复咏唱,恰恰是内心萌动乃至涌动某种意念时的关于合理性的自我催眠。

三、篇章构想的形态

文学的内容不外事与情,而在二者关系本质而言,情是核心,是目的,是主导,非但抒情文学如诗歌等,即便是所谓叙事文学,如小说、戏剧之类,也仅仅是表达手法是的叙述多于其他而已,终究要脱离情节的纠结而归结到情绪的层面,如《三国演义》结尾的一篇古风收尾便道:“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梦,后人凭吊空牢骚。”《水浒传》第一百二十回开头的《满庭芳》结句是“可怜一场梦,令人泪两行。”结尾又有唐律二首哀挽诗。《西游记》末回,有诗句曰:“经传天下恩光阔,五圣高居不二门。”并有五圣果位之时的“灵鹫峰头聚霞彩,极乐世界集祥云”的景象。读罢《红楼梦》,缭绕于所有读者耳畔脑际的是那具有主题歌意义的《好了歌》和演绎主题的《红楼梦曲》。文学中的情节之有与无在抒情作品中更多地体现于主观世界中,绝不可以现实存在的状态考量其虚实,《王风·丘中有麻》虽也颇具情节,如“来”,如“施”、“食”,如“贻”,但其发生的情形如何还值得推敲,有时情节的发生往往是主观情感中之虚有,而未必现实发生之实在,朱熹解说《丘中有麻》有“女子望其所与私者而不来”和“冀其有所赠己”[3],这“望”和“冀”二字恰恰揭示了《丘中有麻》篇章构想的形态——情实事虚,情之真、之切、之痴、之迷致使想望之情节便油然而生于眼前,所谓痴想是也。从修辞上讲,这是通过悬想而形成的一种辞格——示现的运用。这在“诗三百”中不乏其例,诸如《周南》之《关雎》《汉广》《卷耳》;《邶风》之《北风》;《豳风》之《东山》;《秦风》之《蒹葭》等等。

参考文献:

[1] 刘精盛.诗经·王风·丘中有麻质疑[J].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06,(2):119.

[2] 颜之推(北齐).颜氏家训·书证[M].北京:中国人民出版社,2003.

[3]朱熹(宋).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0.6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