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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山县令的民生情怀

2020-06-28胡传志

名作欣赏 2020年3期
关键词:元好问南阳县令

胡传志

摘要:元好问先后在内乡、镇平、南阳三地担任县令,最初可能得到杨云翼等人的推荐,累计三年左右。在内乡,他关心民众,劝课农桑,不忍催逼租税。工作之余,与来访的诗友把酒论诗。在镇平代理县令,时间短暂,情绪低落。在南阳,精神大振,打算大展身手,南阳期间所作的《南阳县令题名记》《宛丘叹》体现了他作为县令的民生情怀。

关键词:元好问 县令 内乡 南阳

元好问曾在河南内乡、镇平、南阳三地担任县令,相关文献记载有矛盾之处,本文采纳狄宝心先生《元好问年谱新编》的观点,其县令经历大体如下:正大四年(1227)春,元好问从嵩山走马上任内乡县令,次年秋,因母亲去世而离职;正大六年(1229)冬,丁忧期间代理镇平县令,次年春离职,原因不明;正大八年(1231)春,守孝期满,元好问出任南阳县令,七月末即调任尚书省掾。三地县令,断断续续,累计三年左右,时间有限,却是很好的人生历练,始终体现出他关念民生的情怀。

当时,金王朝推行辟举制,进士及第后,需要由三品以上的官员推荐方可授任官职,推荐者要为当事人的德能负责。金末国土收缩,职务岗位减少,元好问出任掌管一方的县令并非易事,一定是得到了別人的鼎力推荐。会是谁推荐元好问?最大可能是赵秉文、杨云翼。元好问对他们都感恩戴德,念念不忘。赵秉文是他的座师,关心和提携元好问,自当感激,那杨云翼呢?正大五年(1228)八月,杨云翼去世,元好问正在内乡县令任上,写诗悼念,称“受恩知己无从报,独为斯文泣至公”(《杨之美尚书挽章》)。“至公”可做两种理解:一是泛指,称赞他最为公正;二是专指科举主考官。后者与杨云翼的履歷不符。元好问受恩于他,主要不是科考之事,而应该与官职任命有关。他推荐元好问,是出乎至公之心。天兴元年(1232),元好问在尚书省有关部门的档案中看见赵秉文、杨云翼和雷渊十七份“荐引”他的奏章(《赵闲闲真赞》),令他感动不已。他们推荐元好问去哪?权国史院编修官,元好问有些不屑;尚书省掾,那是杨云翼去世之后的事。所以,最大可能是杨云翼推荐元好问出任县令。

怎样当县令,或者说是当一个怎样的县令?元好问早有思考。历史上大概有两种地方官:一种是深得民心、载入史册、备受史官称赞的循吏,一种是不顾民众死活、唯上是从、政绩至上的能吏或酷吏。在金末,由于战争等因素,导致税赋增加,民生更加艰难,有些官吏为了迎合上峰,不惜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压榨百姓,以便交出优秀的成绩单,作为个人晋升的资本。其时这种人大行其道。王若虚曾语重心长地叮嘱即将赴任的门人张仲杰:“民之憔悴久矣,纵弗能救,又忍加暴乎!君子有德政而无异政,史不传能吏而传循吏。若夫趋上而虐下,借众命以易一身,流血刻骨,而求干济之誉,今之所谓能吏,古之所谓民贼也。”(《答张仲杰书》)借众命以易一身,就是用成千上万黎民百姓的血汗来换得自己的乌纱帽,这种受官方认可的所谓“能吏”,实际上是戕害百姓的“民贼”。王若虚的话反映了士大夫的道德良心。元好问闲居嵩山期间,对登封县令薛居中有所观察和了解,兴定三年(1219),薛居中离任,百姓挽留,元好问特意作《登封县令薛侯去思颂》和《薛明府去思口号七首》,大力表彰薛县令“退悍吏,并冗吏,决留务,释滞狱”等方面的成效,肯定他“贷逋赋以宽流亡,假闲田以业单贫”的举措,称赞他“仁心以为质”的执政原则,可以说薛居中已经成了元好问心目中的县令楷模。

元好问出任县令的第一站是内乡。说起内乡,现代人大约会立刻联想到气势恢宏、保存完好的内乡县衙,以为内乡古代就非常富裕,其实那是明清历代官员大兴土木的产物,是典型的穷县富衙门。内乡处于山区,土地贫瘠,交通不便,人口较少,元好问来到内乡时,县治在西峡口,冷清而凋敝,“孤城郁郁山四周,外人乍到如累囚”(《半山亭招仲梁饮》),可以想见,条件简陋艰苦,工作纷繁复杂。他到任三个月后,仍然未能造福当地民众,“惠利无毫厘”,不免有些着急,恰巧遇见一群百姓,随即展开调研问政:

汝乡之单贫,宁为豪右欺?聚讼几何人,健斗复是谁?官人一耳目,百里安能知。东州长官清,白直下村稀。我虽禁吏出,将无夜叩扉?教汝子若孙,努力逃寒饥。军租星火急,期会切勿违。期会不可违,鞭扑伤汝肌。伤肌尚云可,夭阏令人悲。(《宿菊潭》)

这段话包含三层内容。第一层是元好问随机询问几个问题:孤寡贫困之人是否受到当地豪强黑恶势力的欺压?有哪些人喜欢聚众闹事?哪些人经常打架斗殴?其核心是基层社会治安问题。第二层是元好问的自我解释。“东州长官”疑指在内乡东边叶县担任县令的刘从益,他为政清廉,管理有方,差吏很少下乡骚扰百姓。元好问说他虽然也禁止差吏上门骚扰百姓,但也不知道能否杜绝夜晚上门逼租的现象。第三层是劝谕百姓,要努力解决温饱,要按时交纳租税,否则轻则被鞭打受伤,重则死亡,那就太不幸了。所有这些,处处都透露出元好问关切同情的口吻,以及自己无力救助的矛盾心理。

在农耕时代,安抚流民、劝课农桑往往是地方官的基本工作。元好问也不例外。内乡一带自然条件恶劣,水利设施欠缺,往往“一旱千里赤,一雨垣屋败”(《浙江观涨》)。他常常为旱涝天气而揪心。当看到农民春耕、桑树抽条、麦苗青秀时,他由衷地高兴,“老眼不随花柳转,一犁春事最关情”(《乙卯二月二十一日,归自汴梁,二十五日夜,久旱而雨,偶记内乡一诗,追录于此,今三十年矣》),以致无意欣赏春天美景。只是提高农业生产是一项常抓不懈的基础性工作,远非一蹴而就。

地方官员另一项必须限期完成的工作,也是最重要、最头疼的工作,就是要完成税收任务。盛唐诗人高适担任封丘县尉,都不免经历“鞭挞黎庶令人悲”(《封丘作》)的痛苦;南宋徐似道担任太和县令,更加悲催,为了收租,对百姓一方面下狠手,一方面寄予同情,感到无比痛心:“一鞭加尔肤,万刃划吾腹。”(《装太和米纲》)元好问亦为此烦恼,某天在县衙值夜班,想到这项棘手的工作,就焦虑不安,写下了《内乡县斋书事》一诗:

吏散公庭夜已分,寸心牢落百忧薰。催科无政堪书考,出粟何人与佐军。饥鼠绕床如欲语,惊乌啼月不堪闻。扁舟未得沧浪去,惭愧舂陵老仗君。

牢落是孤寂无依的样子。夜深人静时,百忧交集,无法入眠。困扰元好问的有两大陇愁:一是催收租科不力,没有这方面的政绩用来应对将来的任期考核;一是没有人愿意捐出粮食,支持军队。出粟佐军,是金末以卖官来改善财政的一项政策,元好问在《通奉大夫礼部尚书赵公神道碑》中有记载。大概内乡很少有这样的富农,愿意花钱(粮)买官,元好问也未能通过卖官来减缓租税压力。思来想去,又不能驾一叶扁舟归隐江湖,觉得实在是愧对他的老祖先一唐代道州刺史元结。

内乡工作之余,元好问的一大快乐是与诗友们的往来。张澄、麻革、杜仁杰、高永、李汾、王渥、杨弘道等人先后来访,元好问与他们把酒论诗。《麻杜张诸人诗评》则是内乡期间的一篇经典诗论。文中将麻革、杜仁杰、张澄三人放在一起加以比較,突出其个性,借战争喻诗,做出独到精要的点评。如评价杜仁杰的诗歌“如偏将军将突骑,利在速战,屈于迟久,故不大胜则大败”,大概杜诗喜欢走偏锋,成败都很快表现出来。评价张澄的诗歌“守有余,而攻战不足,故胜负略相当”,大概张诗偏于保守,创新不足,胜负相当。评价麻革的诗歌“如六国合从,利在同盟,而敝于不相统一,有连鸡不俱栖之势。虽人自为战,而号令无适从,故胜负未可知”,大概麻诗有些散漫,不够集中。在元好问看来,他们都没有像李光弼指挥郭子仪部队那样,让旧阵营重现精彩,或许他们原本就没打算效仿郭子仪吧!

元好问在内乡因母亲去世而离职守孝。在丁忧期间,他被调到镇平,代理镇平县令。这是他出任县令的第二站。镇平与内乡相邻,是个比内乡还小的山区县。元好问的情绪相对低落。如《镇平书事》诗:“劝农冠盖已归休,了却逋悬百不忧。可是诸人哀老子,半窗红曰拥黄纳。”前两句写劝农归来,工作结束,拖欠的租税也已了却,理应高兴才是,但后两句却很散淡。他说,大概是别人同情他吧,让他能够享受一下清闲,红日映照窗户时,还傭懒地躺在床上。另一首《镇平县斋感怀》中的情绪要激烈许多:“四十头颅半白生,静中身世两关情。书空咄咄知谁解,击缶呜呜却自惊。老计渐思乘款段,壮怀空拟漫峥嵘。西窗一夕无人语,挑尽寒灯坐不明。”想到自己这样光阴虚度,壮志蹉跎而无人理解,只好独自书空击缶,默想未来。

正大八年(1231)春,元好问丁忧结束,到了出任县令的第三站——南阳。南阳是历史文化名城,是经济、文化、人口大县,元好问此前就多次游历南阳,如今来此主政,实际上是得到了重用。他精神大振,准备大展身手,好造福一方,青史留名。只可惜刚到任几个月就被调回京城,他的才干远没有得到充分展示。值得庆幸的是,元好问在南阳县令任上留下两篇奇特的作品,从中可以见出他作为县令的抱负和情怀。

一篇是《南阳县令题名记》,应该是到任不久时所作。县令题名记起源于何时,尚无定论,北宋前期陈珪有篇《县宰题名记》,作于任职新昌期间,他在天圣年间(1023-1031)曾担任过江阴县尉,担任新昌县令当在这之后,具体写作时间失考,应该是较早的县令题名记,但流传不广,仅保存于清同治年间的《新昌县志》。庆历年间,苏颂担任江宁县令,有民众因土地纠纷打官司,牵涉前几任县令的裁决,但大家都记不清前任县令的姓名及任职时间,后来费了很大力气,“捃摭数十年簿书,始见其令之官氏”,为上告者找到了原始依据,争回了土地。有感于此,苏颂在即将离任之际,弄清了从南唐灭国以来到庆历六年(97-1046)70年间38位县令的基本情况,加上他自己,共39位县令,将其姓名、任职时间、主要作为一一刻在石上,立于厅事堂壁间,既“警于来者”,又用以“自警”。他因此而写下《江宁县令题名记》。苏颂在文章开头说“县令题名,旧无其传”,大概他不知道陈珪那篇《县宰题名记》。苏颂后来官居宰相,成为一代名臣和在多个领域卓有成就的科学家,他的这篇县令题名记影响远大于陈作。后来,县令题名记渐渐多了起来,如程颢《晋城县令题名记》、黄庭坚《吉州庐陵县令题名记》、金代王炎《福山县令题名记》等。这些县令题名记各有差异,但写作目的都是记载这些县令姓名,以便传之久远。元好问《南阳县令题名记》对此动机以及如何治理地方做了进一步的思考。为了更好地理解该文,这里不避辞费,征引全文如下:

为县难,为南阳尤难。由汉以来,千百年居是邦者,不知其几何人,独召杜有父母之称,其余则有问姓名而不知者,可谓尤难矣。

自功利之说行,王伯之辨兴,堕窳者得以容其奸,而振厉者无以尽其力,盖尝疑焉。仁人君子,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与夫安静之吏,悃幅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者,理诚有之。然唐虞之际,司空则平水土,后稷教民稼穑,司徒则敬敷五教在宽,士明于五刑,虞则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伯典礼,夔典乐,龙纳言。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君臣相敕,率作兴事,必于咸而后已。谓之不计其功也而可乎?汉宣帝之治,枢机密而品式具,上下相安,莫敢苟且,政平讼理,固出于良二千石德让之风。至于摘奸伏、击豪右、敢悍精敏,砉砉隽快,如刃之发于硎者亦多矣。三代之民治,汉之民亦治,孰王孰伯?必有能辨之者。

呜呼,道丧久矣。召、杜之政,岂人人能之?唯稍自振厉,不入于堕窳斯可矣。若夫碌碌自保,寂寥而无所闻,去之日,使人问姓名而不能知,虽居是邦,谓之未尝居是邦可也。年月日,某记。该文没有交代写作缘起。他们这次县令题名究竟包括多少南阳县令(太守),也不得而知。在元好问看来,这些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有口碑,能否被老百姓记住。所以,文章第一段就说,当县令难,当南阳县令尤其难,因为汉代之后千百年以来,被人们传颂的南阳地方官只有西汉的召信臣、东汉的杜诗两位太守,被人们尊为“召父杜母”,其他地方官虽然有姓名却不为老百姓知晓,与没有姓名何异?言外之意,县令题名只是形式而已,未必能决定某县令的名声能否传之后世。这种开头,审视县令题名刻石的动机,立意更高。第二段是对王、霸两种政治理念的思考,大量引用前代文献,今天读来,有点深奥。战国时儒家将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服人的方略称为王道,将以武力或强制推行的政策方略称为霸道。历史上两者长期并存,难分高下。元好问的疑惑之处在于,一些懈怠不作为的地方官可以借王道之名而伪饰自己,一些奋发作为的地方官有所顾虑,不能放开手脚,施展才能。他认为,董仲舒所说的“仁人君子”,重道义,轻功利,汉章帝所说的“安静之吏”,朴实无华,积少成多,从理论上来说,这两种人都是存在的。但是,即使是传说中唐尧、虞舜那样的理想治世,那些大臣也都分工明确,亲力亲为,奖惩分明,难道他们没有功利的考量吗?即使是汉宣帝开创的孝宣之治,四夷宾服,富足安宁,固然与《汉书。循吏传》所标榜的“德让之风”有关,更与励精图治、果敢作为相关。谁能分得清唐虞、汉宣之治中何者为王,何者为霸?元好问这一段引经据典,核心是思考治政方略。王、霸本来就难以区分,二者之间,他似乎更倾向于王、霸兼用,更重视地方官的主动作为。第三段陈述自己的为政底线:即使难以成为“召父杜母”,也不能碌碌无为、懈惰怠慢,必须勤勉振作,励精图治;否则,有姓名而不为人所知,在南阳为官就像未在南阳为官一样,那么,题名勒石还有什么意义?这样结尾,就照应了文章的开头,反思如何才能做出政绩,真正能够传之久远,真正实现县令题名的初衷。实实在在的政绩才是题名刻石、流芳百世的基础。从这篇题名记来看,元好问高度重视南阳县令,对怎样当好南阳县令做出了深入的思考。

另一篇是诗歌《宛丘叹》。宛丘是陈州下属县,治在今河南省淮阳县。南阳与宛丘相隔两三百公里。根据诗下自注和康锡《按部南阳有赠》,正大八年七月,元好问陪同京南路司农丞康锡巡视南阳,到了秦阳陂一带看见大片无人耕种的荒地,引起元好问的一番感慨。按照常情,秦阳与宛丘毫无关系,题目应该叫《秦阳叹》或者《南阳叹》,但元好问却联想到两位家在宛丘的县令:一位是關爱百姓的模范县令刘从益,另一位是压榨百姓的反面典型李某。李某十年前曾担任南阳县令,正是李某推行的牛头税让百姓不堪租税的压迫,导致上万户百姓纷纷逃离南阳。一万户人家,相当于南阳三分之一的人口,南阳农业生产因此出现了大倒退。元好问坦然面对这一现实,将诗歌定名为《宛丘叹》,正是通过对比一正一反两位县令,反思历史缘由,寻思解决之道:

秦阳陂头人迹绝,荻花茫茫白于雪。当年万家河朔来,画出牛头入租帖。苍髯长官错料事,下考大笑阳城拙。至今三老背肿青,死为逋悬出膏血。君不见刘君宰叶海內称,饥摩寒拊哀孤悍。碑前千人万人泣,父老梦见如平生。冰霜纨挎渠有策,如我碌碌当何咸。荒田满眼人得耕,诏书已复三年征。早晚林间见鸡犬,一梨春雨麦青青。(髯李令南阳,配流民以牛头租,迫而逃者余万家;刘云卿御史宰叶,除逃户税三万斛,百姓为之立碑颂德。贤不肖用心相远如此。李之后十年,予为此县,大为逋悬所困。辛卯七月,农司檄予按秦阳陂田,感而赋诗。李与刘皆家宛丘,故以《宛丘叹》命篇。)

这位髯李是谁?元好问称髯李而不称其名,大概是为朋友讳,说明元好问认识他,甚至还比较熟悉。有两个人可能性最大:一是他的朋友李献能(119~1232),虽然比元好问年轻,但年少得志,贞祐三年(1215)状元及第,随后进入翰林院。据《归潜志》卷三记载,他“颇有髯”。元好问说他“谋事恨太锐,临断恨太迟。持论恨太高,徇俗恨太卑”(《送钦叔内翰并寄刘达卿郎中、白文举编修五首》其四),说明他的性格存在明显缺陷。但是,现存文献中,看不出他曾经出任南阳县令,也不见安家宛丘的记载。二是他的同年进士李国维的哥哥李国瑞。李国瑞的父亲李彦直曾担任宛丘令,“莅官刚严”,有可能在宛丘安家;李国瑞也曾任南阳县令,但元好问说他“以惠爱见称”(《沁州刺史李君神道碑》)。他是否有髯,也不可知。髯李是谁,一时难以确知,以俟方家再考。这位李大胡子政绩观严重扭曲,巧立名目,盘剥百姓,以租税来邀功。他还嘲笑唐代“催科政拙”的道州刺史阳城,阳城宁愿考核等次最低(下下等),也要体恤民众。与髯李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叶县令刘从益,他为百姓免除租税三万斛,深受百姓爱戴。元好问“大为逋悬所困”,直接向刘从益学习,向朝廷申请减免三年租税的优惠政策,并获得诏许,这样就可以吸引流失人口返乡,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秦阳一带就可望恢复生机与活力。

康锡巡视结束,非常满意元好问的作为,写诗相赠:“鲁山佳政沾邻邑,白水欢谣见路人。县务清谈君自了,农郊夙驾我何勤。星河直上冰轮转,桃李前头玉树春。海寓疲民望他日,草堂那得遽移文。”(《按部南阳有赠》)康锡用元好问的先祖、唐代鲁山县令元德秀来指代元好问,予以褒扬,说明元好问到任不久,治理南阳已经初见成效,相信南阳百姓很陕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草堂那得遽移文”,用孔稚珪《北山移文》中“草堂之灵……勒移山庭”的典故,移文指代调令,意思是说,南阳百姓希望元好问不要调离南阳。康锡为何这么说?很可能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果不其然,元好问随即就收到调令,立即离开南阳。他的县令理想、执政规划突然中止,一切都随之落空。

这么快调回京城,肯定出乎元好问的意料。八月初六,他已经在京城上班,有《京居辛卯八月六日作》存世。更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等待他的将是金王朝灭亡这一天翻地覆的大事件,还有他一生中的至暗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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