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大同边塞诗中意象的文化内涵
2020-03-30刘婧
刘婧
唐代大同边塞诗的概况
描写有关大同的边塞诗歌有很多,汉魏南北朝时期、隋唐时期和宋辽金元时期都有诸多诗歌作品,不同时期的大同边塞诗的发展状况有所不同。以唐代为例,据笔者收录整理,关于唐代大同地区的边塞诗有将近五十首,陈子昂、王维、李贺、韦应物、常建和施肩吾等诗人都有相关的大同边塞诗歌流传于世。这一时期和唐前的大同边塞诗的不同之处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诗歌创作者相较之前有所增加,诗人规模扩大;其次,诗歌数量远超前期;最后,这一时期的大同边塞诗与之前相比内容更加丰富,诗歌中既有对建功立业之志和边塞环境的描写,也有对民族关系的抒写,同时这一时期诗歌中对边将形象的歌颂更加突出。
大同边塞诗中有些诗歌表达了对功业理想的追求,如韦应物《送孙征赴云中》:“黄骢少年舞双戟,目视傍人皆辟易。百战曾夸陇上儿,一身复作云中客。寒风动地气苍茫,横吹先悲出塞长。敲石军中传夜火,釜水河畔汲朝浆。前锋直指阴山外,游骑纷纷翦应碎。凯旋歌奏看君归,金印酬功如斗大。”作者描写了征人勇敢善战的少壮英姿和百战陇上的诸多战绩,勉励他再赴边关杀敌立功,凯旋,诗歌中充满了对功业理想的渴望之情。大同边塞诗中对其边塞环境有所描写,如施肩吾《云中道上作》:“羊马群中觅人道,雁门关外绝人家。昔日闻有云中郡,今日无云空见沙。”诗歌描写了大同周边地区人迹稀少、风沙弥漫的荒凉景象。从部分大同边塞诗歌中可以反映出当时的民族关系,如陈子昂《感遇》其三:“苍茫丁零塞,古今缅荒途。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黄沙漠南起,白日隐西隅。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但见沙场死,谁怜塞上孤。”这首诗的创作背景就是唐与契丹之间的一次战争,这次战争以唐军大败而告终,此诗是诗人感慨当时将帅无能,北方武备空虚,人民生活没有着落而作的,诗歌从侧面反映了唐与契丹之间的关系。大同边塞诗中对边将形象也有所描述,如王维《赠斐旻将军》“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调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诗歌的前两句写将军的外貌,兼写了他屡立战功的光荣历史。后两句写在云中战斗中将军擒敌首领的功绩,以夸张的语言,使将军的高大形象在读者的心目中高高树起。这首诗高度地歌颂了一位在边疆立下战功的将军。
纵观唐代的大同边塞诗歌,在对以上内容进行描写的过程中,由于诗人们有着不同的主观意志和人生经历,对同一事物有着不一样的理解和看法,使得诗歌中关于这些内容的描述有所差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一时期的诗歌中主要表达了一种积极进取的精神。
唐代大同边塞诗的意象分类
唐代大同边塞诗中的意象主要有自然意象、地名意象和人物意象等,自然意象包括季节意象、天气意象、地理意象和动植物意象等,这些意象出现在唐代大同边塞诗中,体现了大同独特的地域特色。天气意象包含风、雪、霜、冰等。大同地区风狂沙多,大同边塞诗中对其风沙有所描述,如韦应物《送孙征赴云中》“寒风动地气苍茫,横吹先悲出塞长”和施肩吾《云中道上作》“昔日闻有云中郡,今日无云空见沙”。同时诗歌中对“雪”这一意象也进行了描写,如李商隐《赠别蔚州契芯使君》“夜卷牙旗千帐雪,朝飞羽骑一河冰”和李欣《塞下曲》“戎鞭腰下插,羌笛雪中吹”。大同边塞诗中的动植物意象主要有大雁、马和春草等,其中对动物意象的描写如雍陶《渡桑干河》“南客岂曾谙塞北,年年唯见雁飞回”和张蠙《云朔逢山友》“战马依山牧,惊禽曳箭飞”;对植物意象的描写如李贺《平城下》“风吹枯蓬起,城中嘶瘦马”和胡曾《摩笄山》“春草绵绵代日低,山边立马看摩笄”。季节意象包括春、秋等,大同边塞诗中有对季节意象的描述,如李夐《恒岳晨望有怀》“郊原照初日,林薄委徂秋”。大同边塞诗中对大同的地理位置也有所描述,如陈子昂《送魏大从军》“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唐代大同边塞诗中的地名意象主要包括白登山、飞狐塞、桑干河和恒山等。
白登山,今名马铺山,位于大同城东,历史上的白登之役就是发生在此处,大同边塞诗歌中对此战役也有所描述,如陈子昂在《韩使同在边寄以慰之》中写道:“虏入白登道,烽交紫塞途。”再比如胡曾在《平城》中写道:“汉帝西征踏虏城,一朝围解议和亲。”
飛狐塞,在今河北省涞源县北跨蔚县界,它是历代兵家必争的关隘、要道,而在古代文学作品中,飞狐作为边关的代名词,也常常被文学家们所提及,如唐代韦镒“前驱白登道,顾失飞狐口”,宋代陆游“何当凯还宴将士,三更雪压飞狐城”,元代刘因“闻昔飞狐口,奇兵入捣虚”,而陈子昂在《送魏大从军》中写道:“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交代了魏大从军所去往的地方是边关要道,希望他可以立功沙场。
桑干河,古称漯水,溹涫水。其位于河北省西北部和山西省北部,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桑干河流域在唐代成为中原与北方少数民族在军事、文化等方面接触的地区,有些诗歌中就对这一意象进行了描写,如:雍陶的《渡桑干河》“今朝忽渡桑干水,不似身来似梦来”、马戴的《别家后次飞狐西即事》“西次桑干曲,洲中见荻花”、刘叉的《塞上逢卢仝》“直到桑干北,逢君夜不眠”和贾岛的《渡桑干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等都提到了桑干河这一地名意象。
恒山,从春秋战国到明代中期一直在河北境内,即今天河北省保定市的大茂山,明末清初时才被定为山西浑源天峰岭。描写北岳恒山的诗歌有很多,如唐代贾岛的《北岳庙》“天地有五岳,恒岳居其北。岩峦叠万重,诡怪浩难测”和金元好问的《登恒山》“大茂维岳古帝孙,太朴未散真巧存。乾坤自有灵境在,奠位岂合他山尊”。大同边塞诗中也对恒山进行了描写,如李夐《恒岳晨望有怀》“灵造良难测,神功匪易酬。”“恒山北临岱,秀崿东跨幽。澒洞镇河朔,嵯峨冠嵩丘。”诗中对恒山的景色和重要地理位置作出了描述。
唐代大同边塞诗中的人物意象主要包括苏武、王昭君、窦宪和契苾通等。如骆宾王在《边夜有怀》中写道:“苏武封犹薄,崔骃宦不工”,认为对苏武的封赏还显得太薄。胡曾在《题明妃墓》中写道:“玉貌元期汉帝招,谁知西嫁怨天娇。至今青冢愁云起,疑是佳人恨未消。”诗歌抒发了作者对王昭君身世的感慨以及感到世道不公的心情。陈子昂《送魏大从军》中的“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陈子昂借此典故激励友人建功立业,诗歌充满奋发向上的精神,体现了诗人的爱国情思。李商隐在《赠别蔚州契苾使君》中写道:“何年部落到阴陵,奕世勤王国史称。夜卷牙旗千帐雪,朝飞羽骑一河冰。蕃儿襁负来青冢,狄女壶浆出白登。日晚?鹈泉畔猎,路人遥识郅都鹰。”诗歌借契苾通的先祖和西汉名将郅都来鼓励即将出征的契苾通可以保家卫国,成为一代名将。此诗高度赞扬了少数民族将士保卫国家的热情和功绩。
唐代大同边塞诗中意象的文化内涵
唐代以前的大同边塞诗处于初步酝酿的萌芽阶段,发展较慢,这一时期诗歌中的大同只是一种简单的意象,如王肃的《悲平城》描写了塞外的风雪荒凉。到了唐代,大同边塞诗得到了一定的发展,诗人数量和诗歌数量都有所增加,诗歌中开始出现诸多自然意象、地名意象和人物意象,这些意象在发展过程中慢慢有了自己独特的意义,诗人们通过这些意象对大同的自然风光和民俗风情进行描写,也表达了对功业理想的追求和思乡怀亲、厌战反战等情怀。如“昔日闻有云中郡,今日无云空见沙”描写了当时风沙弥漫的荒凉景象;“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描写了对建功立业的渴求;“城下有寡妻,哀哀哭枯骨”表达了妻子对丈夫的思念;“闻道辽西无斗战,时时醉向酒家眠”描写了对和平安宁生活的向往。丰富多样的意象内容和思想情感使这些意象逐渐成为唐代大同的文化符号。
除了描写自然风光、建立功业、厌战反战等内容,这些意象对疆场情愫也有所表现,将士们长期置身于塞外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多年征戍作战的军旅生活一定是风尘仆仆又紧张辛苦,久戍不归的怨倦愁苦、功名未遂的愤懑之情自然都会生发出来,如“饥寒平城下,夜夜守明月”(李贺《平城下》)的长期守关。“百战苦不归,刀头怨秋月”(常建《塞上曲》)的战场辛苦不得归家。长期处于塞外的环境中会经历各种困境,人会哀怨叹气是可以理解的。疆场的艰难是必然的,但是大同是军事重镇,而且有着独特的地理位置,其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决定了这里成为唐代热血将士和无数士子们投身边塞、立功报国、英雄梦想得以实现的最佳地点之一。因此,大同和唐人所追求的功名理想緊密地联系在一起,诗歌中多表达了建功立业、名扬塞外的决心。如“凯旋歌奏看君归,金印酬功如斗大”(韦应物《送孙征赴云中》)和“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陈子昂《送魏大从军》)都表达了对功业理想的渴望。
多样的意象内容和情感使得这些意象有了特殊的意义,从而使唐代大同边塞诗歌成为了有着特别存在意义的一脉地域文学。大同边塞诗在唐代得到快速发展主要是受到军事因素的影响,而军事因素加上地域文化因素促使唐代大同边塞诗中的诸多意象有了丰富的内容和情感,从而成为象征大同的文化符号,这种文化象征符号在唐代得以定型并且得到世人的认可,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世人的情感追求密不可分。
通过对唐代大同边塞诗中意象的研究,使我们对其文化内涵有了更深入的认识,这些意象作为一种文化象征符号,有助于人们对大同以及大同边塞诗的了解,也有助于地域文化的发展。
作者单位:青海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