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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仲姬壶铭文“[A]”字补释

2020-01-07郝安琪

东方收藏 2020年12期
关键词:铭文青铜器构件

1994年初,在随州市义地岗墓地的西南部发掘了3座曾国墓葬,编号为M1-M3,其中M3出土了一件带提链圆壶,上腹铸有横行铭文6字左读,为“曾中(仲)姬之[A]壶”。(1)关于“[A]”字的隶定,发掘简报隶定为“[C]”字;(2)《曾国青铜器》同;(3)《铭图》隶定为“[B]”字;(4)《曾文字编》隶定为“”字。(5)通过分析原拓本与释文,该字可能隶定为“[E]”字,且位于“壶”字前,可能是壶的自名修饰语,也可能是自名连称现象。(6)再通过分析“[E]壶”的功能,笔者认为“[E]”读为“浆”,[E]壶,可能是浆壶,与传世文献中的“壶浆”对应。由于笔者学识有限,在论述过程中有错误或不到之处,敬请学界批评指正。

●   “[A]”字形汇释

“[A]”字右边构件字形清晰,隶定为“酉”无疑,但左边字形的隶定有不同的看法。

(一)[B]

《铭图》认为该字左边字形从阜,隶定为“[B]”,释作“尊”。

通过整理《铭图》(7)和《铭续》(8)壶类中“尊”字的隶定,发现“尊”字或隶作“[F]”,或隶作“[G]”,或隶作“[H]”,或隶作“[I]”,或隸作“尊”。

1.“[F]”字汇释

“尊”字隶定为“[F]”,在商代晚期有7种器名(铭图·12193-12195、12230-12231、12429,铭续·0827),在西周早期有15种器名(铭图·12196-12197、12201、12214-12216、12262-12264、12273-12274、12290、12299、12372-12373、12401),在西周中期有1种器名(铭图·12276-12277),在春秋早期有3种器名(铭图·12285-12286、12370)。其中“[F]”字在“壶”字前的情形见于倗叔壶、晋侯[J]马壶、曾仲斿父壶甲、曾仲斿父壶乙、仲大师壶。

2.“[G]”字汇释

“尊”字隶定为“[G”,在西周早期有1种器名(铭图·12256),在西周中期有23种器名(铭图·12115、12220、12232-12234、12260、12275、12278-12279、12329-12330、12355、12359、12392-12393、12396-12397、12417-12418、12420-12421、12430-12431、12440、12446,铭续·0805、0832);在西周晚期有16种器名(铭图·12242、12267、12292、12304、12345-12347、12349-12350、12356-12357、12363、12432、12438-12439、12452);在春秋早期有6种器名(铭图·12182、12185-12186、12390、12408、12409,铭续·0830、0834、0838);在春秋中期有2种器名(铭图·12287-12288);在春秋晚期有2种器名(铭续·0806、0813);在战国中期有2种器名(铭图·12424-12425)。除[K][L]壶、芮伯壶、夺壶、[M]壶、夆季壶盖、尹氏士叔善父壶之外,“[G]”字均在“壶”字前。

3.“[H]”字汇释

“尊”字隶定为“[H]”,在西周中期有2种器名(铭图·12441-12442);在西周晚期有1种器名(铭图·12344);在春秋早期有1种器名(铭图·12183-12184);在战国中期有1种器名(铭图·12434-12435)。其中“[H]”字均在“壶”字前。

4.“[I] ”字汇释

“尊”字隶定为“[I]”,在商代晚期有1种器名(铭图·12258),在西周早期有1种器名(铭图·12203)。其中“[I]”字未在“壶”字前出现。

5.“尊”字汇释

“尊”字隶定为本字,在春秋早期有1种器名(铭图·12247-12248)。其中“尊”均在“壶”字前。

综上,“尊”字在“壶”字前最晚出现在西周中期,之后开始广泛应用。从数量来看,“尊”字隶定为“[G]”字最常见。

《铭图》依据“壶”字前“尊”字的出现频率,将曾仲姬壶“[A]”字隶定为“[B]”,释作“尊”。从上述来看,壶类中“尊”字的隶定有五种情形,未见隶定为“[B]”字,“[B]”字可能是“[F]”或“[G]”省略部分构件的结果。但从字形来看,“[F]”或“[G]”字所从“阜”主要有三种字形特征,即点状、横状、圈状。(9)“阜”旁无论是什么形状,均以一竖连接为一体,而“[A]”字左边字形有明显的断层,分为上下两部分。因此,《铭图》将“[A]”字隶定为“[B]”不是很准确。

(二)[C]()

《曾国青铜器》认为该字左边字形从片,隶定为“[C”字。《曾文字编》认为该字左边字形从爿,隶定为“”字。

“爿”与“片”实为一字,劈木为二,左半边为爿,右半边为片,所以“[C”与“”也实为一字,均释作“酱”。(10)《说文·酉部》“酱”字下收有古文“[N]”和籀文“[O]”,“[C”为“酱”的异体字。“”字见于中山王[P]壶(铭图·12455),字形为Q],释作“将”,训为副词“将”;也见于九年事张95号戈,字形为[R],释作“将”,训为“将军”。(11)试比较“[C”“”与“[A]”字左边字形,还是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别。

“[C”和“”字左边字形由一个构件或两个相同构件组成,“[A]”字左边字形由两个不同构件组成。前者是同一构件的叠加,后者是两个不同的构件。“[C”“”与“[A]”字左边字形的下部构件相似,可以隶定为“爿”或“片”,但“[A]”字左边字形的上部却有不同于下部的构件。因此,《曾国青铜器》隶定为“[C”字和《曾文字编》隶定为“”字有一定道理,但忽略了“[A]”字左边字形的上部构件。

(三)[E]

曾国青铜器铭文常见有反书者,(12)如:曾大师宾乐与鼎(铭图·01840)、曾师季[S]盘(铭图·14475)等。试将“[A]”字也向右翻转,即为“[D]”。

此时“[D]”字右边字形与金文“?”字声符中的“爿”“匕”构件相似。“?”字最繁的字形由爿、肉、匕、鼎等构件组成,可隶定作“[T]”,陈剑先生提到“[T]”字的省变之形很多,有省去声符,也有省去形符。(13)“[D]”字与铭文“?”字的构件十分相似,左边部件是意符“酉”,与“?”字形符“鼎”是同一类别,右边构件是声符“[U]”,省略“肉”形。

总之,“[A]”字可能原为“[D]”,隶定作“[E]”。陶文“酱”字的字形为“[V]”(14),与“[D]”字在构件布局上有较高的相似性。

●   [E]壶

“[E]”出现在“壶”字前,是壶的修饰语,但这一修饰语具体指壶的何种功能,需要进一步分析。

(一)“[E]”用作本字

[E],即“酱”字。《说文·酉部》:“酱,醢也。从肉从酉。酒以和酱也。”《周礼·天官·膳夫》:“凡王之馈,食用六谷……酱用百有二十瓮。”郑玄注:“酱,谓酰醢也。”本义是肉酱。

古代有專门用于盛酱的容器,在传世文献中有所记载。《战国策·东周策》:“夫鼎者,非效壶酰酱瓿耳,可怀挟提洁以至齐者。”高诱注:“瓿,甂也。”《汉书·扬雄传》:“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师古曰:“瓿,音部,小罂也。”《广雅·释器》:“罂,瓶也。”《齐民要术》:“以草厚蔽之,令坩中纔容酱瓶。”古代盛酱的容器主要是瓿(瓶),以壶盛酱少见。

(二)“[E]”用作假借字

“酱”与“?、浆”意符不同,声符均相同,三字可通。

1.?壶

“?”在金文中的含义,陈英杰先生总结出四种,其一是煮;其二是?祭;其三是将;其四是族氏名。第二义是金文中常用义,修饰器名的“?”字均用此义。(15)

“?”字修饰器名常与“彝”连用,如《铭图》中豊鼎(01713)、曾侯仲子游父鼎(01918)、屯鼎(02049)、利簋(04279)等。《说文·纟部》:“彝,宗庙常器也。”?彝谓彝器之类名,陈梦家先生提到“?彝”除出现在烹饪器和盛食器铭文之外,还出现在温酒器铭文中。(16)壶可以盛酒,《周礼·秋官·序官》:“壶涿氏下士一人。”贾公彦疏:“壶乃盛酒之器。”但“?”字后直接与具体器名连用的情况甚少。

2.浆壶

《说文·水部》:“浆,酢浆也。”《诗·小雅·大东》:“或以其酒,不以其浆。”浆是古代的一类液体,以壶盛之。《孟子·梁惠王下》:“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公羊传·昭公二十五年》:“国子执壶浆。”

在金文中常见有“醴壶”,如《铭图》中觞仲多壶(12179)、郑楙叔宾父壶(12320)、彭伯壶(12321)、邾君庆壶(12333)、伯公父壶盖(12348)、曾伯陭壶(12427)等。醴,《说文·酉部》:“酒一宿孰也。”酉为意符,乃酒的古字,后意符“酉”词义范围扩大。因此,“[E]”的意符“酉”可同义替换为“水”,声符仍为“[U]”,释作“浆”。醴、浆均是液体,以壶盛之,符合壶的基本功能。

总之,[E]壶之“[E]”,本为“酱”字,因与“浆”读音相同,“[E]壶”可能释作“浆壶”,与传世文献中的“壶浆”相对应。

●   小结

随州市义地岗编号M3墓地出土对的带提链圆壶,上腹铸有横行铭文6字左读,为“曾中(仲)姬之[A]壶”,在字形和功能两方面对“[A]”字进行了补释。字形方面,通过将原拓本与原释文“[B、[C()”二字对比后,提出“[A]”字可能原为“[D]”,隶定作“[E]”。功能方面,分析了“[E]壶”的三种可能性,即酱壶、?壶、浆壶。从目前所见的材料及壶本身的功能,认为“[E]壶”可能释作“浆壶”,即传世文献中的“壶浆”,主要用途是用来盛浆。

(作者简介:郝安琪,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专业是汉语言文字学 )

参考文献:

(1)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随州市曾都区考古队、随州市博物馆,湖北随州义地岗墓地曾国墓1994年发掘简报[J],文物,2008(2):4—18;

(2)同(1);

(3)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曾国青铜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

(4)吴镇烽,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铭图》即《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的简称;

(5)孙启灿,曾文字编[D],吉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

(6)陈剑,青铜器自名代称、连称研究[A],中国文字研究(第一辑)[C],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9;

(7)同(4),壶类主要在书中第二十一卷11951-12128号和第二十二卷12129-12455号;

(8)吴镇烽,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续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铭续》即《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续编》的简称,壶类主要在书中第三卷0793-0838号;

(9)王宁,说“阜”[EB/OL],简帛网,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92,2014-11-03;

(10)王辉,古文字通假字典[M],北京:中华书局,2008;

(11)河北省文物管理处,燕下都第32号遗址出土一批铜戈[J],文物,1982(8):42—50;

(12)张昌平,曾国青铜器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

(13)陈剑,甲骨金文旧释“?”之字及相关诸字新释[EB/OL],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282,2007-12-29;

(14)王恩田,陶文字典[M],济南:齐鲁书社,2007;

(15)陈英杰,金文释词二则[A],中国文字研究(第五辑)[C],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4;

(16)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M],北京:中华书局,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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