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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重负》在狂欢化时空体中漫游

2020-01-06欧华恩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奥布莱恩越战美国政府

欧华恩 谭 春

《士兵的重负》在狂欢化时空体中漫游

欧华恩 谭 春

(湖南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在《士兵的重负》这部越战叙事作品中,奥布莱恩创造了艺术时空体,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而空间则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他还创造了相逢时空体,命运里的“突然间”和“无巧不成书”,恰好构成了小说的全部内容;而他创造的地点和历史事件融为一体的时空体则充满着意识形态的影子。作者通过他创造的狂欢化时空体表现出对人类、动物、自然等的人文关怀,拷问了人性与战争的意义。

《士兵的重负》;时空体;意识形态

在他的越战小说《士兵的重负》中,美国著名越战小说家奥布莱恩运用娴熟的手法,让主人公出现在不同的空间里,并通过对话、信件、回忆、幻想等多种形式让时间穿梭在种种空间中。这样,在作者宏大的越战叙事中,时间和空间相互交错,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一切存在得以在作者建构的交错时空体中显现,既有人与人的关联、人与动物的关联、人与社会的关联,又有人与自然的关联,表现出作者对战争与人性的拷问。

小说的时间和空间融合在一个被认识了的具体的整体中。《士兵的重负》是一幅拼贴画,故事由许多片段、闪回、幻想、信件、对话、回忆录等等交织而成。在这幅拼贴画的空间中,有克罗斯中尉对于马莎的爱情玄想。在异国他乡,在越南这个空间里,克罗斯中尉的心灵在越南与美国这两个巨大的空间中来回穿梭、肆意奔跑。在越南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他是来带兵打战的。然而,在他工作的这个空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远方的马莎,他仿佛看到了马莎那年轻光洁的脸,在他看来,他爱马莎胜过一切、胜过他的士兵,他在幻着马莎那光洁的腿,他在幻想着马莎应该是处女。不时地,他幻想的空间又切换到越南大地、切换到他对士兵发号施令的空间中。回到这个空间,他又痛苦地自责,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对士兵的生命负责,因为他对马莎的思念而忽略了正确的指挥,忽略了自己士兵的安危,以致于一个叫拉文德的士兵被子弹打中,像一块水泥一样砰的一声倒下了。在他的种种幻想当中,时间悄然而逝。在这里,空间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1]270。而时间则在幻想中他与马莎泽西海岸漫步的空间中流淌,时间在克罗斯对马莎爱的玄想的空间里流逝,时间在克罗斯为士兵的死而痛苦的自责中悄然而逝。“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1]270

在这幅拼贴画的空间中,有着美国官兵对越南的百姓、越南的草丛、越南的树木、越南的土地等等的恐惧与幻想。虽然,越南士兵在小说中是一个缺席的存在、是一个隐身的“他者”,但是,美军官兵却不时地有人被打死。他们幻想着:青草丛中就躲着越南士兵,树林里就有越南士兵埋下的地雷,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藏着荷枪实弹的越南士兵,手寸铁的老弱病残就是化妆了的越南士兵。于是,他们焚烧了村民的房屋,使得一个失去了家园和所有亲人的小女孩被吓得不知所措,因此而疯狂地舞蹈。他们为了使房屋燃烧得更快,不停地往房屋里倾倒汽油,他们焚烧一切,射杀了所有的鸡犬,他们彻底捣毁了申溪村;他们呼叫武装直升机对树林和田地狂轰滥炸;他们枪杀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的越南少年……在越南这个想象出来的社会主义阵营的空间中,深陷越战泥淖的十几年就是在美军士兵对越南大地的狂轰滥炸中慢慢地溜走的,深陷越战泥淖的十几年就是在美军士兵对越南普通老百姓的屠杀中悄然而逝的。美国十几年的越南战争都是在越南这个空间里进行的,越南和越南战争成了美国人挥之不去的梦魇。正如巴赫金所说:“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而空间则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1]270

《士兵的重负》这部小说就具有了艺术时空体的特征,因为“在文学的艺术时空体里,空间和时间标志融合在一个被认识了的具体的整体中。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空间则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而时间则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这种不同系列的交叉和不同标志的融合,正是艺术时空体的特征”[1]270。

在《士兵的重负》这部小说中,作者奥布莱恩构建了一个相逢时空体。巴赫金认为:“在组织社会生活和国家生活里,总存在有现实的相逢时空体。”[1]284在越南茶蓬河美军的驻扎地,一群美军士兵在谈论如何在枯燥乏味的空间里找些乐子来打发时间,福斯受到了奚落。就是这突如其来的奚落,刺激了福斯写信要女友来越南相聚,促成了他与女友的相逢。“在这个时空体里,主动权和决定权只属于机遇。”[1]286

如果没有同僚的刺激,福斯就不会要女友来充满危险、充满各种不确定性的越南。他的女友不仅来了越南,而且在偶然接触饵雷等武器后对武器发生了兴趣,并迅速地掌握了各种武器的使用要领。命运捉弄人,福斯的女友还对越南发生了兴趣,机遇给了福斯的女友主动权,她后来干脆就加入美军陆战队,和他们一起去搜索越军的情报了。突然间,她就由一个有些幼稚、甚至不谙人事的十七岁的姑娘成长为一个胆大妄为特战队员,好些男特战队员不敢做的事,她都做得十分在行。她喜欢血腥的场景,她戴的一串项链竟然是人的舌头串成的!机遇给了福斯的女友决定权,和陆战队员混在一起后,她就不回福斯的驻地了。当福斯要安排送她回美国时,她拒绝了,还告诉福斯说她想吞下整个越南。这种叙事,从表面看来,应该是对美国军队“男性气概”的一种嘲讽,但这又何尝不是对发动这场战争的美国政府的一种嘲讽!

的确,在这种时空体里,机遇有着很大的决定权。莱蒙和拉特玩投掷饵雷的游戏,凑巧的是,莱蒙踩上了诱饵雷,机遇决定了他死亡的命运。机遇让小说的主要叙述者奥布莱恩决定报复A连的新卫生员乔根森,因为乔根森在奥布莱恩中弹十分钟后才鼓足勇气爬到他的身边,而且只是草草地给他进行了包扎,导致了他屁股溃烂。奥布莱恩脑海里想的就是如何报复乔根森,而且多次设计报复,而且差点成功。机遇垂青了A连的官兵,机遇决定他们迷信一些不可信之物品,克罗斯中尉迷恋他的幸运卵石,詹森迷恋一条兔子腿,鲍克沉迷于一个大拇指,多宾斯脖子上则围着他女朋友的连裤袜……因为他们相信这些物品能保佑她们,能给他们带幸运,能保佑他们平安。战争的机遇决定美军士兵在越南战场的压抑,他们企图玩危险的游戏来缓解压力,他们也因一些事情迁怒于战友并设计报复;战争的机遇决定美军官兵在越南战场的恐惧,他们迷恋一些奇特的物品,并深信这些物品能带给他们平安。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现实的时空里,战争的机遇决定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非死即伤。

这种时空体就像“希腊小说的世界,是抽象的别人的世界,而且是彻头彻尾的他人世界,因为其中任何地方都没有作者家乡世界的影子……因此就没有什么东西会限制机遇的绝对权力”[1]287。偶然的机遇同样有着很大的主动权,莱蒙死后,拉特和他的一群战友爬向更高的山岗,无巧不成书的是他们碰到了一头牛。偶然的机遇给了拉特主动权,他先是向牛示好,打开C口粮,要喂猪肉和豆角给牛吃。牛对这些食品不感兴趣,于是偶然的机遇给了拉特另一种主动权,拉特枪杀了水牛。拉特对着牛的一个又一个部位开枪,慢慢地折磨这头牛,直到最后才朝牛的喉头开了一枪。这偶然的机遇给予人的主动权和美国政府出兵越南应该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以推断,奥布莱恩要传达的是对高等动物、对人类命运深切的人文关怀。

《士兵的重负》这部小说描写了许多突发事件和巧合,正是这些“命运里的‘突然间’和‘无巧不成书’,恰好构成了小说的全部内容”[1]277。

奥布莱恩在《士兵的重负》中对于美国越南战争的书写,是一种创伤叙事。美国越战对于越南和越南人民都是无法忘却的伤痛,战争导致的死伤难以计数,战争对生态的破坏迄今无法修复人类,橙剂对自然和人类的伤害仍然十分明显。美国越南战争不仅导致美国经济衰退,而且引发国内民众怨声载道,战争对参战的美军官兵的伤害持久而深远。在奥布莱恩的叙事中,战场上的美军官兵饱受蚊虫叮咬、疾病、突然受伤、死亡等等的恐惧之苦,许多士兵被吓得精神错乱,于是有人开枪自残以逃避服役。然而,逃逸回国后的越战老兵也没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尽管有时空的跨越,而战争的梦魇却如影相随,紧紧地萦绕在越战老兵的心头,他们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有许多不堪其苦的老兵自杀了,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实际上,美国越南战争就是美国的创造,因为二战之后,世界分为两大阵营,一个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阵营,另一个是以前苏联为主导的社会主义阵营,美国怀疑北越会投入到社会主义阵营当中去,那它在亚洲的利益就会受到严重的威胁,它在亚洲的地位就会被严重削弱。于是,美国政府悍然出兵越南,以阻止社会主义在越南的蔓延。而美国的这一创造是任意的、是美国政府的臆想。巴赫金在评价歌德的小说时说:“创造具有自身内在的规律性,它应成为人性的创造(合乎公众的目的),但它又应与自然界一样,是必然的、合乎逻辑的、具有真理性的。任何的任意性、虚构性、抽象的幻想,全是歌德所深恶痛绝的。”[1]248这一评价也适用于美国的战争创造,对于美国的任意妄为,对于这种幻想式的创造,越南人民深恶痛绝!对于美国政府出兵越南,不仅造成了许多家庭的破碎,并且深陷战争的泥淖,美国国内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战示威和游行运动!

福柯认为“空间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础,是任何权力运作的基础。”[2]48根据奥布莱恩的回忆,他是从麦卡莱斯特学毕业时应征入伍的,他对应征入伍去打战是反对的,因为他本能地觉得美国在越南的战争是不对的。而美国政府却在学校、工厂等许多空间对奥布莱恩和他的同龄人进行征兵宣传,美国政府号召美国青年为美国利益奔赴越南。空间理论批评家列斐伏尔指出,“空间一直受到历史和自然诸因素的影响和塑造,这始终是一种政治过程。空间具有政治性和意识形态性。它实际上是充溢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3]30。在美国的学校、工厂等许多空间里,许多美国青年被美国政府所鼓动、所规训,懵懵懂懂地上了战场。美国越南战争期间,在美国的各大城市,美国人民在得知战争的真实情况后举行了反战示威和游行,但是这些示威游行并没有阻止美国政府在越南的战争的继续。“由此可见,空间并不是客观中性的,而是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而主流意识形态则掌控着绝对的权利。”[4]197

在奔赴越南战场前,奥布莱恩和他的同龄人被政府的征兵宣传所诱导、被“不能上前线打战就没有男子汉气概、就是懦夫”的信条所规训。在越南战场上,他们依然被政府的意志所操控,同时,他们也被军官的思想所左右。他们只能心惊胆战、满心恐惧地在越南大地上参与漫长的美国越南战争,美国政府的意志让越南大地这个空间和越南战争这个时间漫长的历史事件融为了一体。“地点和历史所以能融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它们所以能相互渗透,皆因地点不再是抽象自然界之一隅,已不再是不确定的、时断时续的、只是象征性完整的(充实的)世界的一部分;而时间也已不再属于那种不确定的、处处可在的、能够逆转的、只是象征性圆满的时间。地点已经成了地理上和历史上确定不移的世界里不可取代的一部分。就是这个世界,完全真实的原则上刻度可见的世界,人类历史的世界。事件则成为这已确定不移的人类历史中一个重要的、在时间上不可位移的因素,而这个人类历史又只能发生在地理上确定不移的这个世界上。”[1]262

根据奥布莱恩的叙述,20年后他带着女儿返回越南,重返他战斗过的地方。什么原因使得他重返越南?仅仅是追忆往事吗?我们可以把奥布莱恩重返越南的这个事件看成是对美国政府最终决定给越南进行战争赔偿的一种隐喻,因为20世纪末期,在许多患了各种怪病的越战老兵的强烈要求和斡旋下,美国派出专家团赴越南实地考察被污染的土地与各种怪病之间的关联,经过反复实验,专家团认为橙剂就是土壤和水体的污染源,就是各种奇怪的疾病和各种畸形儿童的罪魁祸首,所以美国政府才勉强答应赔偿。美国政府此举或许是为了修复和越南的关系,以确保它在亚洲的利益吧。正如赵丽琴所说:“在同一时间点上,世界不同空间发生着不同的事件;同一空间在不同的时间点上蕴含不同的意识形态。”

在《士兵的重负》这部越战叙事作品中,奥布莱恩创造了艺术时空体。在这种时空体里,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而时间则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在他创造的相逢时空体中,命运里的“突然间”和“无巧不成书”,恰好构成了小说的全部内容;而他创造的地点和历史事件融为一体的时空体则充满着意识形态的影子。这部作品表现出作者对人类、动物、自然等的人文关怀,拷问了人性与战争的意义。

[1]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三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9.

[2]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北京:三联书店,2003.

[3]Lefevre, Henri.TheProductionofSpace[M].Trans.DonaldNicholson-Smith.Cambridge: BasilBlackwell,1991.

[4]胡蝶.空间视角下的薇拉·凯瑟《我们的一员》[J].戏剧之家,2019(6).

[5]赵丽琴.巴赫金“时空体”理论的内涵及支点[J].大庆师范学院学报,2008(1).

I106

A

1673-2219(2020)06-0046-03

2020-10-08

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课题“美国越战小说的狂欢化叙事研究”(项目编号XSP18YBC14)。

欧华恩(1965-),男,湖南永州人,湖南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翻译理论与实践。谭春(1999-),男,湖南株洲人,湖南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学生。

(责任编校: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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