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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体视角下的安部公房文学

2019-09-17康娇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1期
关键词:个人希望存在

摘  要:安部公房是日本当代著名文学家,他的作品受到了西方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本文从共同体的视角切入,展示了《魔法的粉笔》一文荒诞的表层话语下深层的叙事内涵和独特的叙事手法。通过对文本的解读,领会安部文学世界的独特魅力,更准确的把握安部文学中的存在主题。

关键词:个人;社会共同体;新秩序;异化;存在;希望

作者简介:康娇,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教师,毕业于西安外国语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1--02

安部公房是日本的小说家,1948年从东京大学毕业以后,就着手从事文学创作活动。长期接受存在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等西方现代派影响。大江健三郎曾对他有极高的评价:“如果安部公房先生健在,(诺贝尔文学奖)这个殊荣非他莫属,而不是我。”《魔法的粉笔》发表于1950年,是他前期的代表作品之一。

对安部公房作品的研究很多,但对于他短篇小说《魔法的粉笔》的研究却并不多见。荣喜朝在《魔法的粉笔中扭曲的人物形象分析》一文中主要分析了“氩先生”和“夏娃”两个主要出场人物扭曲的人性。[1]张继芳的《浅析魔法的粉笔中的象征意义》一文,主要研究了文本中主要人物和事物的象征意义,诠释了资本主义社会人性的扭曲。[2]这两篇论文都分析了文本中的人物的象征意义,但是,他们并未对文本脉络进行整体性的梳理,也没有揭示出主人公创造理想世界失败的深层原因,更没有挖掘出文本末尾的“创造世界的并不是粉笔”这句话背后的深层意蕴。为揭开谜底,本文从共同体视角下对安部文学语言和意向的分析出发,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顺着文脉剖析其中的奥秘,揭示作者运用超现实主义和异化的写作手法下的深层意蕴和真正的写作意图。

段素革在《伦理的空间隐喻:个人与共同体的统一》一文中指出:在不公正的制度下,一部分人获得“更大空间”形成对照的,是另一部分人可能失去了“基本的生存空间”。这种意义上“空间”的被剥夺,不仅是生存空间受到限制,更深的含義就是在社会共同体这个特定空间中的合法位置被剥夺。[3]文本中,安部公房用墙的隔绝构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叙事空间。一个是墙外异化的社会共同体,它是战后日本社会异化危机的一个缩影,体现了个人的生存自由和异化的社会共同体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另一个是黑夜中乌托邦式的理想世界,在个人和社会共同体矛盾的驱使下,个人开始追求生存的自由,希望摆脱既有共同体的束缚,体现了重建新秩序的要求。

一、异化的社会共同体

文本的主人公是贫穷的画家阿尔贡,他住在公寓厕所旁的一个小破屋里。不管是对其生活环境的描写还是对他外貌的描写,无不深刻的反映着画家贫穷窘迫的人生境遇和恶劣的生存环境。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在食堂的臭水沟里打捞食物充饥,靠着朋友们轮流的接济度日。叙述者在这里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的生活环境极端恶劣的战后日本社会,人最基本的生存自由都受到了威胁,活着成为了人生存的目的。

阿尔贡拿出口袋里的报纸,第一版硕大的标题写着‘冲破三八线,第二版登着一张硕大的日本小姐的照片。下方则是一些小字,‘N区职介所骚乱‘U工厂大批解雇。“冲破三八线”显然是在公然为朝鲜战争中的美国摇旗呐喊。而日本小姐大赛始于1950年,第一届大会就是为了感谢美国的援助举行了类似“中美亲善小姐的比赛”。

报纸上用大标题刊登着冲破三八线和日本小姐的照片,却用小字刊登日本严重的失业问题和由此引发的社会混乱的新闻。安部公房将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标题直接拼贴进文本,构建了一个混乱的墙外的世界,通过不同质感的拼贴还原了世界的本来面目,揭示了社会共同体的真实内在,产生了独特的艺术效果,用讽刺的手法,揭露当时日本政府崇洋媚外、漠视人民疾苦这一畸形的社会现象。

“穷得叮当响的死画家,快给我滚出来。” “穷的响叮当”一词讽刺了日本战后资本主义社会中金钱至上、以金钱来评判人的扭曲的价值观,人际关系已经异化为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叙事者通过这一对象人物的描写讽刺了战后日本社会道德精神层面的虚无,享乐主义和金钱至上的利己主义价值观。从周围人对他的评价中可以透视阿尔贡在社会共同体中的存在状况,他已经在其所在的共同体内部彻底被孤立为“他者”。

二战战败后,美国占领了日本,墙外的现实世界正是战后初期的日本社会异化危机的一个缩影。个人和社会共同体的矛盾使个人产生了绝望和孤独之感,画家只能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屋里,文本中的小屋象征了人际关系的隔绝。

二、黑夜构筑的乌托邦

荣喜朝指出安部公房擅于通过转换空间来构建非现实的理想世界。[4]外部世界处于战后的废墟时代,物资极度的匮乏,美国占领后西方的生活方式和政治制度也迅速的侵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而作者口袋中突然出现的魔法的粉笔却将他带入了一个充满希望和自由的理想世界。

主人公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的深渊”。在此叙事时间是夜晚,从黑暗所蕴含的文化诗学意味来看,黑暗代表着未知的世界。而诺思洛普·弗莱从人和自然的同构关系出发,指出黑暗暗示着毁灭和死亡。从文本里的叙事时间的设定不难看出,乌托邦最终的道路便是通向毁灭。

粉笔画出的食物给阿尔贡带去了梦幻之中的满足,让他体验到了许久没有得到的饱腹之感。在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中,粉笔画出的东西不可能成真,这显然是不合理的、非理性的“艺术表现”。但我们不要把此现象当做隐喻加以解释,而应去思考如何理解这一不可思议的现象。主体阿尔贡所把握的客体粉笔所表现的一系列的非理性现象,使主体亲自体验非现实世界是如何入侵现实世界,进而彻底颠覆、瓦解主体这过去建构的世界观,使他认识到个人和社会共同体之间难以协调的矛盾,进而产生重新创造新秩序的希望。冯玢在《安部公房小说叙事研究》一文中指出:安部小说的空间叙事特点就是从整个物理空间展示到鞭辟入里的细节描写再延伸到心理空间反映,通过空间转换又呈现出与共同体的对抗。[5]

作者用粉笔所画出的食物和餐具,在第二天早上就会恢复原状。原来魔法要通过“黑暗”这一媒介才能生效,而阳光会让一切重回到现实,重新变成粉笔末。只有在黑暗的帷幕的遮掩下,虚幻才能变为真实。他选择和现实世界决裂,用毛毯围住了整个房间。

阿尔贡为了买毛毯,用粉笔画的钱包里取的钱在现实世界中使用,因为钱币一到白天就会消失,所以他的行动也小心翼翼,路上他还买了一杯咖啡,虽然他认为“咖啡的味道,跟墙上画的相比,没品出半点强过后者的地方,”甚至“为此洋洋自得”,但不可否认的是,粉笔创造的钱币只能出现在黑暗的世界里,一到白天就会化为虚无,这暗示着个人需求和社会共同体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异化的共同体无法满足个人生存的基本需求,个人的需求势必会淹没在既有的共同体的利益之中。

三、理想世界的崩溃

阿尔贡想用粉笔创造一个完全不同的,充满希望的新世界,重建新秩序。但在他创造新世界之前,“隐隐蜷缩的悲哀”又是什么呢?也许连被叙述的阿尔贡自己也不明白,“如果不能拥有整个世界,都头来都是虚空的东西,就等于无。”按照佛洛依德的潜意识理论,这里应该是对主人公潜意识的发掘。在这里,阿尔贡已经在潜意识里察觉到,创造新世界的活动在强大的社会共同体面前最终将归于虚无。

他在墙上画了一扇窗,但并没有变成真实的窗。因为这扇窗没有外界,无法形成实体。这就要求他亲自创造一个窗外的世界。但他最终逃避了亲手赋予窗户以外界的责任,凭运气画了一个门,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对于现实的依赖,行为上的妥协和犹豫,在这里已经为最终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阿尔贡被迫成为他创造的新世界的亚当,而他想通过创造一个夏娃来开启新世界。而在创造夏娃时,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张日本小姐的照片,这勾起了他的乡愁。但讽刺的是,他创造的是西方创世神话中的居住在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他的思想已经被美国带来的西方意识形态所同化,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以日本小姐为原型创造的夏娃是一個贪婪,虚伪,拜金,狡诈的骗子。

夏娃本是画家用粉笔创造出来的另一半,但是夏娃的原型却是前一天报纸上刊登的日本小姐。报纸是一个个人和现实社会连接的纽带,而夏娃是一个现实社会中金钱至上的享乐主义者。无论她的肉体和思想都属于现实的社会共同体。显然这个夏娃与画家所创造的理想世界格格不入,而阿尔贡把这样的一个夏娃请进了理想世界,让她成为自己创造新世界的一个伙伴。这充分说明了他根本不可能摆脱既有的社会共同体的束缚,也不可能创造出一个自由的新世界。而夏娃答应留在理想世界仅仅是因为她看到粉笔可以为她创造金钱和奢侈的生活。然而在她的要求被画家断然拒绝之后,她欺骗画家得到了半根粉笔,用卑劣的手段获得了支配理想世界的权利。画家的软弱和优柔寡断使他将创造世界的权利重新交给了既有共同体的代表夏娃。

夏娃从画家那里骗到了半根粉笔,用粉笔画的手枪结束了画家的生命。夏娃的背叛正是现实的社会共同体对于个人理想世界的背叛,最终造成了理想世界的毁灭。乌托邦式的个人理想世界最终被毁灭,个人最终未能脱离已有的共同体的束缚,他创造新秩序的希望最终破产了。

四、主人公的异化

墙外世界的异化危机和社会价值观的扭曲导致个人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基础,同时也使个人觉醒,认识到个人与社会共同体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从而产生了创造新秩序的要求,但是随着创世之举的失败,个人也发生了异化。

阿尔贡感觉“墙在召唤他”,阿尔贡异化为墙,成了墙的一部分。墙壁在安部公房文学中是一个常见的意向,比如在《S 卡尔玛的犯罪》中,主人公将一副沙漠的照片吸入了胸腔,异化为沙漠里不断生长的墙。章明在对于安部公房作品中异化物的分析中说:“从死的有机物到活的无机物。比如没有边际不断成长的墙壁,洪水,棒,植物,都是看似没有生命的无机物,然而在安部的笔下却是暗含着希望,也就是‘生的无机物取代了‘死的有机物。这样一个特殊的异化过程显然不同于卡夫卡作品灰暗的格调,安部的异化着轻快的基调,孕育着生的希望。”[6]

创世的失败说明社会共同体的新秩序仍未真正的建立,但是叙述者通过视点人物阿尔贡之口,向我们阐释了一个深刻的哲理。他作品中并没有用死亡的结局控诉这样的非常态和不合理性,对待异化,他采取了积极的态度去接受并正视这一“异化”的现实,并且作出了深刻的反省:“重新创造世界的,并不是粉笔”,在正视“异化”的过程中慢慢探索异化的解决之道。个人并未摆脱既有社会共同的束缚,新的秩序还未建立。但是人类已经开始觉醒,个人的异化并不代表着死亡,而是对于如何重新创造世界的自省。人类已经拥有了对抗既有共同体,超越现实,建立人之为人的新秩序的强烈的需求,虽然重建共同体的新秩序仍然是一个漫长而且充满挑战的过程,但是它蕴含着人类对于自身的重新需求的理解,也蕴含着新的希望。

参考文献:

[1]荣喜朝,《魔法的粉笔中扭曲的人物形象分析》,赤峰学院学报,2010年6月,P80.81.

[2]张建芳,《浅析魔法的粉笔中的象征意义》,淮海工学院学报,2016年6月,P33-35.

[3]段素革,《伦理的空间隐喻:个人与共同体的统一》,学术研究,2018年第7期,P39.

[4]荣喜朝,《魔法的粉笔中扭曲的人物形象分析》,赤峰学院学报,2010年6月,P80.

[5]冯玢,《安部公房小说叙事研究》,长沙理工大学,2017年5月,P39.

[6]章明,《安部公房作品中的异化》,安徽文学(下半月),2011年2月,P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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