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慧，罗墁怡，郑嘉静

(华南农业大学 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广州 510642)

一、研究背景与意义

国家统计局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201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7年60周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总人口的17.3%，65周岁及以上年龄人口达到15 831万人，占总人口的11.4%，相比2016年及以前，我国的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呈持续快速上升的状态。随着我国老龄化的日益加深，养老问题已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热点，促进健康老龄化是社会发展的关键。

老年人从工作生涯过渡到退休年龄，比起他们的上一代人，拥有更好的经济条件且受过更好的教育，因此退休后充裕的时间使得他们对休闲活动有更多的需求，也更有能力进行休闲创新。休闲创新(leisure innovation)指的是休闲个体投入到以往未曾深入的新的休闲活动中，即对新的休闲方式的采纳。传统的休闲理论更多的是揭示人们在步入老年之后休闲活动是否发生了衰退[1]，而该理论认为老龄化之后休闲活动可以有所创新，老年人对新的休闲活动的接纳有益于健康的老龄化[2]。

老年人进行休闲创新时会从家庭、他人、组织乃至政府得到精神或物质上的支持。老年人社会支持的研究最早在19世纪70年代由西方学者提出，但国内外学者关于社会支持的定义并没有统一。国内对老年人社会支持的研究一般使用社会支持网的概念，老年人社会支持网包括家庭支持网和社会支持网。社会支持网是指老年人从社会和他人处获得的所有支持的总和，具体分为经济支持网、生活支持网和社会支持网[3]；家庭支持网则是指家庭成员为老年人提供的帮助，包括经济支持、生活照顾和情感支持[4]。我国老年人养老服务社会支持主体系统包括政府、社区、社会组织和社会团体三大层次[5]。老年人对焦虑负面影响的脆弱性增加了他们的身体健康风险[6]，而来自不同主体的社会支持能够在物理环境基础上，缓解老年人的精神压力，增加自尊，提升幸福感[7]。家人和朋友更多的鼓励、沟通和陪同参与休闲活动能进一步加强老年人休闲活动[8]。而休闲创新比单纯对原有休闲活动的延续更能提高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9]。

目前大部分国内学者研究的是物理社会环境对老年人参与休闲活动的影响，缺乏从社会心理特征层面上对社会支持影响休闲创新的相关研究。因此，本研究拟以广州市老年人为例，着重分析各类社会支持对老年人休闲创新的影响，同时了解其在休闲创新中对不同类别社会支持感知的程度，在为现有的老年人休闲研究提供了中国本土实践的理论补充的同时，为政府更好地规划老年人休闲生活，提供更多合适的休闲机会，改善老年人的退休生活水平提供参考。

二、研究方法与研究案例

本研究在查阅和整理相关文献的基础上，以半结构式访谈法为主，对广州市老年人开展了深度访谈与焦点小组访谈，并辅以非参与式观察的方法来获取定性资料进行补充，更科学全面地了解老年人休闲创新中社会支持的影响。

经过初步考察，本研究选取广州市的沙面公园、荔湾湖公园、流花湖公园以及荔湾区逢源社区老年人活动中心等老年人数量和集中度较高，且休闲活动的类型多样化的公益性场所为调研地点。

由于50周岁是国家现行法定的最低退休年龄，即女性的最低退休年龄，而75周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受身体状况影响，休闲参与的程度较低。故本研究在调研地点调查了广州市22名50到75周岁的老年人(包括6名男性与16名女性，其中9名为焦点小组访谈)，了解其休闲创新过程中社会支持的影响。

三、社会支持对老年人休闲创新的影响

(一)家庭支持的影响

根据社会支持理论，家庭支持包括：精神支持，表现为家人对老年人休闲参与表达精神层面上的认可、支持和鼓励等；实质性的支持，通常表现为经济支持和陪伴休闲的。

研究发现，家庭支持对老年人的休闲创新能够产生直接影响。在休闲决策过程中，老年人更关注家人需要和态度，自身休闲需求让步于家人的需求，根据家人的闲暇时间、兴趣意愿以及经济条件等决定休闲活动的类型、方式以及频率，休闲创新的自主性较低。如旅游等对时间和经济都有要求的休闲活动，陪伴家人和团聚往往是老年人休闲的主要动机，此时家庭支持对老年人这类休闲创新的决策影响较大。

“之前一年去几次旅游，孙子放假就去，但旅游讲求时间和经济条件，之后孙子没时间也就没怎么去了。”

——访谈对象20170718A

而一般的公共休闲活动，陪伴老年人休闲的对象通常是其配偶，但由于兴趣爱好不同并且大部分休闲活动的自由度高和独立性强，许多受访者表示配偶陪伴与独自休闲没有太大区别。虽然配偶往往没有给予老年人真正的休闲支持，但个别休闲活动如交谊舞、双人舞等，不少老年人表示感兴趣却受到传统伦理思想的约束而选择不参与，而很多受访者都表示出愿意与另一半共同参与这类休闲活动的意愿。这表明，配偶的支持有助于老年人克服心理障碍并且维持参与这类休闲活动，促进老年人休闲创新。

“需要家庭允许，伴侣一方跳而另一方不跳就容易有矛盾。”

——访谈对象20170718A

经济支持方面，大部分老年人表现出对家人的经济支持的依赖性低。一方面他们认为退休金足以支撑他们的休闲活动参与，对家人的经济支持的需求不高；另一方面，老年人希望自身能够在经济乃至生活上独立，不成为儿女的负担。广州市老年人的健康意识和健康观念水平较高[10]，但经济上他们更依靠政府补贴的支持而非家庭支持，并且积极投身于社会生活，在与朋友、群体、组织休闲中获得乐趣和充实感，可见老年人对家庭支持的感知度较低。

“他们给我就要，没有的话就算了。”

——访谈对象20180319A

(二)朋友支持的影响

老年人完成了自身的休闲项目锻炼后，通常会与朋友、熟人共同商议和组织后续的活动，包括聚餐、旅行或其他休闲运动，这不仅丰富了老年人休闲活动类型和形式，还增加了老年人休闲创新的机会。

有研究表明群体性休闲运动有助于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11]。沙面公园交谊舞团的成员会自觉轮流为集体占据场地和看守行李物品。他们通过集体对公共空间的占有及广场舞休闲的嵌入，实现身份的认同和重构[12]，在与他人的互动、接触中带来心理层面上的安全感和愉悦感。而来自休闲伙伴的支持能够使其主动延长休闲时间，增加休闲活动，有利于其休闲的连续性，促进休闲创新。

另外，在休闲活动过程中，休闲组织的存在对旁观者的休闲创新也是一种支持。休闲组织在休闲活动过程中形成的积极充满活力的氛围对老年人具有吸引力。一位观看沙面交谊舞团体练习舞蹈的老年女性(20180320A)表示：他们学跳舞之后个个都身形很美，看得出她们心态很好，确实很开心。而当这位女性表现出感兴趣却又不敢尝试时，舞蹈团成员会鼓励其加入，并向其宣传交谊舞对老年人的好处，同时给予指导和坚持的暗示：“下次记得带毛巾过来。”最终这位女性也成为她们的新成员。这说明相比独自休闲的老年人，团体休闲为老年人提供了更多休闲机会，这不仅增强老年人的自信心和休闲动力，集体的进度无形中也对老年人起督促作用，有助于其休闲生活的丰富和延续，还激励了老年人的休闲创新。

流花湖公园一位写地书的老年人(访谈对象20170721A)这样描述他从陌生人身上得到的自豪感和满足感：听到别人经过的时候说“阿伯，写得挺好啊”，心里就更高兴了，努力了有回报就会觉得开心。这说明，老年人在公共休闲中除了已经建立的亲朋关系，与群体甚至陌生人的新建立的社会关系都有可能对其休闲活动具有积极影响。

(三)政府支持的影响

休闲环境条件是影响老年人休闲参与的外部因素，休闲场所的交通状况、环境设施、面积大小等都是老年人休闲关注的重要条件。实际上公园、社区休闲环境是由政府支持建设的，目前社区对老年人休闲创新的支持主要在于对休闲环境的优化和提供休闲机会。但从老年人对公共休闲环境的满意度可以看出政府对提高老年人休闲生活质量的重视和支持力度。社区能够提供许多低成本或无成本的活动机会，这对老年人参与休闲活动具有很大的吸引力[13]。社区休闲活动一般由家庭综合服务中心、长者文化站等组织，如荔湾区逢源家庭综合服务中心的长者服务项目中包括唱歌、跳舞、书法、剪纸等。而通过调研了解到，老年人没有参加任何形式的休闲教育学习活动，大部分老年人仅以兴趣爱好为主要休闲动机，老年人在社区的休闲创新中呈现出被动状态，因而老年人更多地转向公园休闲。

“没什么建议，这么好的环境度晚年已经很好很满足，政府花了很多钱建设，为了老年人退休过得更好。”

——访谈对象20170721A

另一方面，来自政府的社会支持表现为财政支持。根据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共同印发《关于2017年调整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的通知》，广州市月人均基本养老金水平由2015年的3 200元/月调整为3 388元/月，而到2017年为止，广州市平均养老金已提高至624元/月，基础养老金也从80元/月逐步提高至191元/月。因此很多老年人表示养老金的上调使得他们有较强的自我养老的经济能力，休闲生活更加富余，生活幸福感得到提高。

可见，政府提供的支持对老年人进行休闲创新的积极性和休闲创新活动的选择和维持有一定的影响。

四、结论与讨论

本文集中探讨了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和政府支持这三个社会支持对老年人休闲创新的积极影响，并简单了解老年人对这些社会支持的感知程度。

家庭支持对老年人的休闲创新有直接影响，但儿女对老年人休闲支持大多为单一的口头支持或精神支持，以兴趣为由参与或陪伴老年人休闲的机会太少，因而老年人在休闲创新时对家庭支持的感知程度较低。家庭支持的不足使得老年人集中精力和时间投入到对自己有益、更能产生积极的休闲体验的关系中，即朋友、群体支持的感知则强化。朋友、休闲组织甚至陌生人的支持对老年人的休闲创新有积极的影响，尤其是休闲组织能提供更丰富的休闲活动，使老年人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之前未接触的休闲活动，增强了老年人进行休闲创新的信心，促进其自觉进行休闲创新。

政府支持主要体现为休闲环境的建设和休闲机会的给予，但广州市社区之间的休闲支持(休闲设施环境、自然环境等)差距较大，老年人在社区的休闲创新中处于被动，对社区支持的感知度也偏低。社区可以通过宣传带动家庭支持，增加家人陪伴休闲活动的机会。而来自政府的财政支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老年人进行休闲创新的积极性。政府可给予更多的政策支持，改善社区和公园环境，增加老年人使用公园等公共休闲空间的机会，同时增加社会养老基金，促进老年人休闲创新。此外，提高老年人的休闲意识和动机层次，增设老年大学，深化科学、有效的休闲教育，是值得继续探索和发展的一个重要课题。

本研究主要采用质性研究，在数据收集和访谈样本的分析上仍存在着不足，访谈样本的代表性和典型性还需要更多数据收集来佐证。而社会支持来源多样化，还需要对其他方面的社会支持进行考察以及对已有初步研究的这些社会支持进行深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