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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思无邪”的误读

2019-01-30李吉东

枣庄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克己复礼颜渊博学

李吉东

(枣庄学院 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山东 枣庄 277160)

引言

“思无邪”一语出自《论语·为政》,是孔子说的:“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从现代学术的角度来看,它涉及《论语》、孔子和《诗经》,因而,“思无邪”是现代学术史上关于孔子研究、《论语》研究,同时也是《诗经》学史上的一个问题。在上博简出来之后,则与“孔子诗论”联系在一起,又成为孔子诗论、或者说是孔子诗学的问题了。

从现存的文献来看,最先讲解这句话的是东汉经学家包咸,他注《论语》遇到孔子的这一句话时说:“‘蔽’,犹‘当’也。‘思无邪’,归于正也。”在包咸看来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但既然作注,又不可以不解,所以只用一语带过即可。到了西晋之时,卫瓘解释说:“不曰思正,而曰思无邪,明正无所思邪也,邪去则合于正也。”邪去则合于正,也就是邪去则“归于正”的意思,二人所解相同,但卫瓘所解较为明白,按他的意思即是思之邪去则归于正。

唐代孔颖达《论语正义》又曰:“此言为政之道在于去邪归正,故举《诗》要当一句以言之,……《诗》虽有三百篇之多,可举一句当尽其理也。‘曰思无邪’者,此《诗》之一言,《鲁颂·駉篇》文也。……止僻防邪,大抵皆归于正,故此一句可以当之也。”孔颖达也是从包咸讲起,对旧注加以疏理。

此后的解释还有很多,在此不再列举。所有的解释,大体出于同一个思维,即是孔子此言讲的是用《诗》的问题:或者是用《诗》修身,或者是用《诗》治政。但修身与治政在孔子那里并无二致,而且始于修身而终于治政。显然孔颖达的疏理,已经迁延到了“为政”上来,虽然略显迂曲,但依然在用《诗》之列,并无大失。

真正的问题在近现代学术上展开,涉及训诂、古文字通用假借、文本考据、孔子思想、孔子删《诗》编《诗》、孔子诗论、孔子的文学观、孔子的哲学观、《论语》编纂、五经的性质、经学的成立、出土简帛佐证,甚至还有现代诠释学理论,等等,所以,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也就像无数的其他问题一样,引而愈远,往而不返,以致于莫衷一是。

那么,孔子的话真的是那么难于理解吗?

退而思之,恐怕问题在此而不在彼,是现代学术思想与我国古人之治学不相融合而致。换言之,这是在现代西方话语之下解释中国文化时所出现的问题。这里面有巨大的学术性的误读。所以,我们需回归中国文化的话语系统,从中国文化出发,依中国话语来看待这个问题,听一听中国古代学人的理解。

一、朱熹等人的解释

中国文化的话语系统是以儒家为核心建立起来的,主要是孔门师徒,后从孟子一直到宋明学者、清代学者,儒家学者都在解释与发挥孔子思想。在这里面,朱熹占据了一个非常显赫的位置,因为到他那里,他将儒家经典体系分成了两个层次,即《四书》与《五经》,而且作了全面的解释。他本人的《四书集注》更具有代表性。关于孔子的这一条“思无邪”,朱熹《论语集注》这样解释:

“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尽者。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盖其义,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1](P4)

朱熹的解释也是从包咸说起,且说的也非常明白。按他的意思是,《诗经》里的诗篇,其内容有善者,也有恶者,然而不管是善是恶,“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

朱熹首先承认,《诗经》里面的诗有善者,也有恶者。这是事实。在历史上,《诗经》诗篇可能有一些变动,但其大框架格局没有变。就其不善者而言,即如《大雅》《小雅》里面的诗篇,归于历王时代的有五篇,全为刺诗,归于宣王时代的有二十篇,有美有刺,归于幽王时代的有四十六篇,全为刺诗。这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变雅”诗,可以看出在西周之后,历王、宣王、幽王三代诗作大多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而十五《国风》诗篇情况当然更不能与《颂》相比了,怨诗、淫诗等更多。所以,如果说“诗有邪”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熹讲完这一段话之后,重点引用了程子(程颐)、范氏(纯仁)两家说来进一步加以阐发:“程子曰:‘思无邪者,诚也。’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 按程子的意思是说,修学者对于《诗经》,要以诚心而学之,这是学者首先应具备的态度。心若不诚,则读之而无益。而范氏则说这是学者之“知要”的问题,“知要”其要在于“毋不敬”,礼经三百归之于“毋不敬”,而学诗也不外于此,这还是在明确学者立学之态度。他们二人的话已说到了事情的根本之处,读《诗》、学《诗》是用来修身的,其大前提即是诚与敬。也就是说,不管《诗经》的内容如何,面对《诗经》,必须要有诚敬的态度才能有真学,这才是真学。

孔子的“思无邪”,与程、范二人所说的诚、敬,三者其实是同一回事,只不过孔子借用了《诗经》里面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已。朱熹说孔子“思无邪”是“其言微婉”,确实如此,按孔子风格,他绝不会如程、范二人那样,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诚也,或曰敬也。”他善于点拨门弟子,而且同时又为作了一个用诗的范例,故曰“思无邪”。

朱熹是真正懂得如何读《诗经》的人,他此处讲《诗经》的内容不管是善还是恶,都具有“感发”与“惩创”的效用。但是这个“感发”与“惩创”首先是学者自身以何种态度接受的问题,否则是这种效用是不可能实现的。朱熹读书深得涵养之道,他自己体会到了“思无邪”这句话的真实境界,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才能说“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朱熹稍后,南宋王刚中也讲过一段十分有见地的话,他说:

“道无邪正。自正人视之,天下万物未始不皆正;自邪人视之,天下万物未始不皆邪。如《桑中》《牆有茨》《东门之枌》之诗,具道闺房淫佚之事,圣人存而不削者,以其一念自正也。”[2](P256)

明代大儒焦竑在《焦氏笔乘》续集卷一《读论语》引用了王刚中的这一段话,并作了一个中肯的评论:“刚中之言,非但见诗人之心思不及于邪,亦示读诗者之心术当依于正耳。”[2](P256)这都是见真之言,他们非常明白孔子在说什么,而且都有着深深的体悟。

更容易理解的是民国学者熊十力讲自己学《诗》的经历。他先是由训诂进入误区,后来才识得真趣味。他说:

“到后来,自己稍有长进,仿佛自己胸际有一点物事的时候,又常把上述孔子底话来深深体会,乃若有契悟。我才体会到孔子是有如大造生意一般的丰富生活,所以读《关雎》,便感得乐不淫、哀不伤的意味。生活力不充实的人,其中失守而情易荡,何缘领略得诗人乐不淫哀不伤的情怀?凡了解人家,无形中还是依据自家所有的以为推故。”[3](P73)

十力老人从人生涵养中才读得《诗经》,是自己有真实的体验才能明白的,因其“生活力充实”,这才合乎读《诗》的正路,因而他能深深体会孔子的话,从而产生契悟。所以,关于《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话是他“自家”感得,并不是《关雎》本身有什么乐不淫、哀不伤的事,他这样读《诗》当然也就是“思无邪”的意思了。他特别指出,如果其内心失守“而情易荡”,这样是不能见到诗人的真情怀的,他这里所讲的正是“思无邪”。所以他又说:

“至于‘思无邪’的说法,缘他见到宇宙本来是真实的,人生本来是至善的,虽然人生有很多不善的行为,却须知不善是无根的,是无损于善的本性的,如浮云无根,毕竟无碍于太虚。吾夫子从他天理烂熟的理蕴去读诗,所以不论他是二《南》之和、《商颂》之肃以及《雅》之怨、《郑》之淫、《唐》之啬、《秦》之悍等等,夫子却一概见为无邪思。元来三百篇都是人生的自然表现,贞淫美刺的各方面称情流露,不参一毫矫揉造作,合而观之,毕竟见得人生本来清净。夫子这等理境,真令我欲赞叹而无从。宋儒似不在大处理会,反说甚么善的诗可以劝,恶的诗可以惩,这种意思已不免狭隘。朽腐即是神奇,贪嗔痴即是菩提,识此理趣,许你读《三百篇》去。”[3](P74)

十力老人讲得再明白不过了。他说孔子,“缘他见到宇宙本来是真实的,人生本来是至善的”,这是十力老人自己也证得了、见到了那个境界,所以他说孔子对于《诗经》里的诗,“一概见为无邪思”,他真的感受到了孔子的心了。又说:“凡了解人家,无形中还是依据自家所有的以为推故。”他完全印证了王刚中、焦竑所说的境界。

真正的学诗者,是从诗中学。而此学,其前提就是学习态度端正,以其自身的“思无邪”“无邪思”而学之,以其自身的诚与敬而学之。可以看出,十力老人对于孔子所说的“思无邪”讲解得更加具体可感、更加亲切。

诸儒印证孔子的话,皆是自家身行而得,他们有真实的修学体验,是亲至其境,并非学术性之研究,所以,所见略同,所述略同,一理相贯,通于孔子之见。如此以来,他们对于孔子之“思无邪”也就明明白白、无有疑义与分歧。

二、孔子自解:思无邪,克己复礼也

径由诸儒,我们再回到《论语》,从《论语》中我们可以很容易得到解答。

众所周知,孔子培养学生,是培养学生的君子人格,使人人都达到仁的境地。颜渊是孔门中学行最有成就的一位,所以师徒答问之意也最有境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论语·颜渊》)

颜渊问仁时,孔子并没有回答仁是什么,而是指点他如何到达仁的境界。所以,他说“克己复礼”为仁。孔子这个回答,如同他总结《诗经》一样,说,“思无邪”为诗。

孔子总是在指示弟子们修学的途径,克己复礼是他指示颜回回归仁性的途径。同样,“思无邪”也是指点学生如何到达仁的境界,只不过这里是通过学诗去实现而已。所以,对于“仁”这样的大话题,颜回得到的是具体可知可行的最为方便的入手之处。因为,真实境界非言说可明,非思维可及,所以“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只要老老实实行去,便至其境。你只要“克己复礼”就会知道的,在复礼过程中就体会到了。这是其一。

其二,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如果真正能克己之私而复归于礼,那么就会恍然而见,恍然而知了。此时再看天下,见山已不是山,见水已不是水,天下诚然已是大仁之天下了,因为其心变了、眼光变了。孔子曾说过:“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论语·里仁》)前所引十力老人所说:“凡了解人家,无形中还是依据自家所有的以为推故。”此言大致可以说明这种情景。自身仁,看什么都仁。这正是王刚中所证得的:“道无邪正。自正人视之,天下万物未始不皆正;自邪人视之,天下万物未始不皆邪。”

其三,为仁只能由己,而不能由人。也就是说仁的天下,只是自己得到的,而不能由他人得到。他人得到了,不等于自己得到,自己得到了才是真的得到了,这时才真正知道。仁者之乐诚在于此。

颜渊一经听闻教诲就能够领会,因而当下即问克己复礼的更加具体可行的入手细目。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视听言动,只要除去非礼即是礼,只要杜绝非礼即是礼,正如卫瓘解释“思无邪”时所说的那样“邪去则合于正也”。所以,只要是不合礼的,就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不要做。反过来说就是,所有的视听言动都要出之以礼,要以礼的态度去对待一切,不可以非礼的态度对待任何一事、任何一物。这才是一个人处世所应持守之心。

此时再看“思无邪”就会明白,孔子之道岂不是一以贯之的?回答颜回之话可移之于读诗,关于读诗的“思无邪”也可用来回答颜回之问。从表面上看,孔子回答颜回只提到了视听言动,而没有讲到心之“思无邪”,但是一个人的视听言动无不是由心而发,视听言动皆是心的具体表现。也就是说,不管颜回问“克己复礼”还是问“思无邪”,孔子的回答都将是具体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以肯定,“克己复礼”就是“思无邪”,“思无邪”就是“克己复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则是其具体的做法。而克己复礼、思无邪,所达到的境界就是仁。所以,学生问诗,孔子可以回答“思无邪”为诗,也可以回答“克己复礼”为诗。学生问仁,孔子可以回答“克己复礼”为仁,也可以回答“思无邪”为仁。而其具体的做法即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由此可以见,读诗与做人并不是两回事,读诗本身就是在学做人,不然,何用读诗?

三、更大的话题:“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如果细加体会孔子的“思无邪”和“克己复礼”,就会想到一个更大的话题,即是“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这是孔子教学的总纲领,而“思无邪”与“克己复礼”是这个纲领的灵活性的运用与表述。

“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在《论语》中出现过两次。在《雍也篇》里面可以见到,是出自孔子之口:“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这是第一次。

毫无疑问,为学之道需要“博学于文”,但更需要“约之以礼”。能约之以礼,其学文才能有所规向,有所规向才能有所成。一般读书人不缺博文,缺的是约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由此才能明白“思无邪”“克己复礼”,是孔子教学总纲的运用。

我们需要领略一下颜回的体会,这是“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在《论语》中第二次出现。《子罕篇》曰:“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颜回是孔子最为赏识的门生,他对孔子所说的话能够“不违如愚”,如教奉行,深深地契入了人性的真实境界,所以,关于教与学,颜回有真切的体会,他充分体会到了孔子这种“博之以文,约之以礼”的教学之法的真实意义,因而能说到境界的深处。宋代二程对颜回的这段话也有一个极为真切的回应:“此颜子称圣人最切当处。圣人教人,惟此二事而已。”这话把孔子教学赞美到了极处,点到了真处。既博学于文,又约之以礼,其内涵至为深刻,不可偏颇。

孔子以《诗》《书》教,《诗》《书》是文。博学于文,即是博学于《诗》《书》。我们在《论语》中只能看到他对于读《诗》、学《诗》的指导和相关讨论,而不及学《书》。如果弟子们要问如何学《诗经》,孔子回答说“思无邪”是《诗经》、“思无邪”就知道《诗经》是什么。如果弟子们问如何学《书》,孔子的回答也并不会有什么两样。

《诗经》所记,是当时礼乐文明的最为真实的社会表征,包含了最为广泛的社会生活,即人间万象皆于其中显现。那是一个礼的社会,也有不合礼之处,所以孔子告诉学生学诗时最为重要的是“思无邪”。也就是说,在“博学于文”时,一定要懂得“约之以礼”,要以自家纯净纯善的心性来对待所读到的一切,时时体会到自我的那个纯净纯善的心性,而不要随其发生改变,这样才能涵养自我,成就自我。其实,这也就是诚与敬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程、范二人的体悟是真切的。对待《诗经》,如果没有诚与敬,缺乏尊重之心,那是什么也学不到的。

关于“文”的理解,我们有一个理解上的误区。我们常常把“文”当成是纸面功夫。其实文是社会现实的记录,所谓博学于文,其实质本来就是博学于现实生活。所以,“博学于文”本质上并不是纸面上的功夫。如此则越发见得“约之以礼”——思无邪、克己复礼的重要性。

在这样的理解下,“思无邪”显示出了真实的意义。如果说,“思无邪”是《诗经》本身的事情,这当然是不错的。而这种认识,正是取决于读《诗》学《诗》者的态度,只有在这种前提下,才能读《诗》学《诗》,所以,“思无邪”所讲的是读《诗》与学《诗》问题,其最完美的表述则是“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结语

“思无邪”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在孔门弟子那里是一个能否做到或做到的程度如何的问题,而并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难。如前所言,这个问题只是在近现代学术上展开而莫衷一是,因为大家并不知道孔子在说什么。

造成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东西方治学的差异,近现代学术界使用的话语体系没有办法解释中国文化的内在精神。这样就会产生巨大的误读。

中国人治学重在学以明理,以修身为本,指导修身,以其真实的体验而到达真实的境界;西方治学重在研究,重要的是要提出新见,有所建树,甚至构建成自己的学术思想(学术理论)体系。

就“思无邪”的出处《论语》而言,它是孔门师徒问答讲论的语录结集,是学生为了自身修学、从修学的角度辑录编订出来的。这里面没有现代学界所说的学术。这是一个最根本的定位。

而且,孔子对学生的教诲原本都是具体的对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的请教而讲的,具有极强的针对性,这就是因材施教。学生的境界不同,请教的问题也就自然高低不齐,而孔子则“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礼记·学记》)以至真之理去契合学生不同的根性,加以引领与指导。他所讲的每一条都不离根本而指向根本。这一切都是他亲证了的真实的人生境界,他如是见而如是说,依据真实之见,指示真实之路,是“述”而不是“作”,不是抽象的没有实现的理论构想。用《孟子》的话来说,孔子是“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 孟子·万章上》)门弟子只要能沿着老师所指引的途径如教奉行,就必然会到达老师所到达那个美好的境界。所以,在老师去世之后,弟子们要将散落在各自手中的这些记录加以辑集,作为大家共同的修学指导。《论语》所讲的只不过是做人的大实话而已,他们只是需要如教奉行即可,不需要研究,不需要建立起一门基于《论语》的学问。对于求学者而言,关键在于为学之态度与为学之目标,对于真道理有真信,对于人生与社会有真愿,而自身有真行,所以孔子说要“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近代学术研究到来之后,恰恰是把《论语》建成了各种各样的学问,舍去修身与体验而代之以西方思辨式的研究,原本不存在的问题在学术界却作为问题争得难解难分。大家并不知道孔门师徒所言的真实意义,既谈不上“笃信好学”,也谈不上“守死善道”,这是以求知之思辩代替修身之躬行,研治《论语》只是一种现代学术性的选择而已。大家不是要真学,既不想进入、当然也没有办法进入中国修身济世的话语系统,因而更没有办法契入《论语》的真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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