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平

摘要：窦娥是中国古典戏曲中的典型悲剧形象，她已成为特定时代背景中的悲剧符号，折射出时代社会的黑暗。同时，她的悲剧，也是一出典型的女性悲剧，也让我们看到了她作为年轻的寡居女性所面临的种种生存困境。

关键词：窦娥；悲剧符号；女性悲剧；生存困境

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评：“关汉卿《窦娥冤》、纪君祥《赵氏孤儿》，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①《窦娥冤》一剧浓郁的悲剧色彩不容置疑，窦娥作为悲剧形象之典型也引发了广泛的探讨。从性别的角度探讨其悲剧内涵，将直接影响读者对窦娥悲剧形象的解读，丰富其对窦娥形象的认识。

对窦娥而言，幼年丧母的人伦之悲拉开了窦娥悲剧人生的序幕，通过关汉卿对其悲剧一生的刻画，读者可以充分感受到其中所折射出的下层女性的生存困境。

首先，窦娥是父亲追求仕途的牺牲品。

况如今春榜动，选场开，正特上朝取应，又苦盘缠缺少。小生出於无奈，只得将女孩儿端云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去。（做叹科，云）海！这个那里是做媳妇？分明是卖与他一般。就准了他那先借的四十两银子，分外但得些少东西，勾小生应举之费，便也过望了。

戏剧开篇就提到了两层冲突。一是蔡婆婆与窦天章的债务冲突，窦天章还不起高利贷，蔡婆婆提议收窦娥为童养媳，作为父亲，卖女抵债，窦天章于心终究不忍。二是窦娥与窦天章仕途的冲突。如果不卖了窦娥，窦天章将无力筹措上朝取应的盘缠，错失上朝取应的时机。对于一个需要追求仕途的父亲来说，窦娥的重要性实在无法与科举相一致。而卖了窦娥，不仅解决了眼下的窘境，更重要的是为窦天章谋得了参加科考的资费。

其次，窦娥缺乏追求自我幸福生活的主动性。

窦娥“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俺父亲将我嫁与蔡婆婆為儿媳妇，改名竇娥，至十七岁与夫成亲。不幸丈夫亡化，可早三年光景，我今二十岁也。”二十岁的窦娥，青春正好，却已守寡三年，她将与夫亡多年的蔡婆婆一起在寡居这条路上相伴前行。青春正好的窦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呢？

在第一折中，她这样唱道：

[仙吕][点絳唇]满腹閒愁，数年禁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混江龙]则问那黄昏白昼，两般儿忘餐废寝几时休？大都来昨宵梦里，和著这今日心头。催人泪的是锦烂熳花枝横绣闥，断人肠的是剔团圝月色掛妆楼。长则是急煎煎按不住意中焦，闷沉沉展不彻眉尖皱，越觉的情怀冗冗，心绪悠悠。

[油葫芦]莫不是八字儿该载著一世忧？谁似我无尽头！须知道人心不似水长流。我从三岁母亲身亡后，到七岁与父分离久。嫁的个同住人，他可又拔著短筹；撇的俺婆妇每都把空房守，端的个有谁问，有谁瞅？

三段唱词，句句戳心，然窦娥吟唱的并非是生活的困頓艰辛，而是“锦烂熳花枝横绣闥”“剔团圝月色掛妆楼”，是内心无法排遣的“闲愁”，是“婚姻与爱情的失落”②。如果说成为童养媳是窦娥年龄太小，无法亦无能主宰自己命运的结果，那么在其丈夫死后，身为没有孩子的寡妇，其命运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实则出现了新的希望。“元初律例，重寡妇守志，舅姑不得强其改嫁。”③但“寡妇自愿再醮者，‘由夫家受财改嫁。”④改嫁与否，以寡妇的意志为主。窦娥已为其夫守志三年，在蔡婆婆外出经营的时候，她也充分感受到了自我的身心需求，且哀怨不已。但这只不过短暂的自我审视，很快她便以充分的理智压抑了自我的需求，当然也失掉了主动追求幸福生活的机会。

再次，窦娥无能抵抗生存环境的险恶。

蔡婆婆和窦娥相较于其他寡妇而言，她们的优势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可以在不依附任何人的情况下，自我过活。蔡婆婆和窦娥的区别在于，蔡婆婆尚需要为了维护这一份经济基础外出抛头露面，而窦娥则可以在蔡婆婆的庇护之下过上一段清静的寡居生活。所以蔡婆婆比窦娥更清楚社会现实的残酷，也比窦娥更容易向社会现实妥协。所以在其外出索债，有了差点被赛庐医勒死这一经历时，她比窦娥更容易地接受张驴儿父子的无理要求。

张驴儿父子的强行入赘，不只是打破了窦娥原本平静的生活，也向大众撕开了一个关于寡妇生存的命题，如蔡婆婆窦娥这样的孀居女性“即使家境殷实却也可能招致祸患”⑤。而“这种强盗式的再婚得以发生的根源在于男子在封建家庭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不但是经济的主要来源，通常也是一个家庭的标志与依靠，家庭一旦失去这根顶梁柱，就很难抵御外部的欺凌与掠夺”⑥。

因此，张驴儿父子赤裸裸的强盗行径恰恰证明了在时之背景下寡居女性独自生存的不易。

综上所述，《窦娥冤》虽然重在表现窦娥的蒙冤受刑和窦娥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但也让我们看到了窦娥作为年轻寡妇的生存困境，看到了在官制腐败、社会黑暗背景中普通百姓生存的困境。

注释：

①王国维.王国维文学论著三种[M].商务印书馆，2003：161.

②李忠明.欲望的无望挣扎——论窦娥[J].《艺术百家》2003 （4）：48.

③④陈鹏.中国婚姻史稿[M].中华书局2005：309.

⑤⑥谭晓玲.冲突与期许——元代女性社会角色与伦理观念的思考[M].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76.

参考文献：

[1]王学奇.《元曲选校注》[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