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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常与应变:网络时代的大学文学专业教育

2018-11-10周勇

文学教育 2018年11期
关键词:文学教育网络时代写作教学

内容摘要:网络时代新媒体技术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言说方式,在这一背景下,文学的生产和消费变得日益大众化、数字化、图像化、快餐化,大学文学专业教育面临着与时俱进的要求和挑战。在文学知识体系教学方面,可充分利用网络资源,以学生线上学习为主,使之与师生课上研讨相结合。在阅读鉴赏能力培养方面,要加强对网络阅读、多媒体阅读的引导,借鉴网络思维的某些特点,激发对纸媒经典阅读、鉴赏的灵感。在写作技能训练方面,应以行业、岗位需要为导向,分类规划写作教学的能力目标,特别要重视新媒体文体写作训练,培养复合型写作人才。

关键词:网络时代 新媒体 文学教育 阅读 写作教学

作为学校教育的文学教育,大致可做广、狭两个层面的区分,其标准是教育受众和教育内容的不同。广义的文学教育贯穿于小学、中学、大学全学段,面向所有受教育者,培养学生基本的语文能力、文学素养以及人文素质。基础教育的语文课程、高等教育的大学语文及其他文学类通识教育课程是广义文学教育的基本途径。狭义的文学教育则是作为高等教育的一个专业、一门学科而设置、实施的,属于系统的专业教育,有理论体系、有系列课程、有其人才培养的特定目标。本文所要讨论的,是狭义的文学教育即大学文学专业教育在网络时代环境下的情况。

可以不夸张地说,互联网的发展是本世纪以来传媒领域最大的革命性变化,它对文化的各种形式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其影响丝毫不亚于纸张和印刷术的发明。网络语境下的文学生态,一时间成为牵动文学界、学术界神经的焦点话题和课题,“文学不死论”与“文学消亡说”激烈地争论着文学的生死与文艺学的边界。但或许,这只是一个实践和时间的问题。作为一名高校文科教师,笔者更为关心的则是在全球化、网络化电子媒介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环境下,具有历史性、审美性、社会性的文学教育的生存空间如何。因为文学教育在本质上也是文学的传播,那么,面对能力巨大、天罗地网般的新媒介,我们的文学教育可以或者应该坚守什么?在哪些方面我们则不妨或者应该适时应变?

一.线上与课上的互用

由理论性的学科知识体系来建构和支撑专业教育的基礎框架,是现代大学专业成立之前提,文学专业也不例外,它以文学学科为知识基础。因此,文学知识的教育、传承与研究是文学专业教育的基础性内容。以“文学史”作为中国大学文学专业教育的基本途径和方式,即是基于此一学理性的要求。[1]但也正是这一文学教育的基本内容最易遭遇网络时代知识爆炸、信息井喷的冲击。试想,在网络资源极为丰富、易得,各种移动网络终端极为方便快捷的环境下,教师以课堂讲授的方式传播诸如时代背景、作者生平、作品内容、文学流派等文学知识,究竟还有多大优势?其不可替代的唯一性何在?仅从知识储存的完备而言,当代多数学富五车的学者恐怕都无法与网络上的海量信息一较高下,更不用说一般的文学专业教师了。成长于数字化网络时代的当代大学生,被称为数字时代的“原住民”,他们对网络有着天然的亲和,特别善于也乐于从网络中获取各种资源,往往是教师刚一提及某个知识点,他们便通过搜索获得了比教师头脑所存多得多的信息。文学教师知识渊博的既往形象已不复令人向往、崇拜。

但是,我们也不必一味悲观,知识传承范畴的文学教育在网络时代可以有两种应对策略。一是因势利导。尝试将文学知识的课堂讲授环节剥离到课外,由学生自主利用网络在线阅读和学习,教师在课堂上不讲或者少讲知识性内容,将节省出来的时间用于开展文本精读、师生互动、小组研讨、成效展示等教学活动。实际上,当下流行的慕课就是一种对现场讲授式课堂的剥离,而翻转课堂、对分课堂等教学模式都是将课外的线上学习与课上的线下教学相结合的有益尝试。相较于课堂讲授的有限时空,线上学习具有更多的自主性、灵活性、丰富性,甚至是无限性。关键在于,教师要合理有效地引导、督促学生从课上学习的被动接受转变为线上学习的主动获取。课上讲授是学生线上学习的指引,线上学习是教师课上讲授的基础,两者要形成相互为用的良性状态。

另一方面,教师与其抱怨学生在课上玩手机、打瞌睡而对自己的讲授充耳不闻,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如何使自己的讲授具有与网络信息接受不同的特质,如何使传统的课堂教学行为具有不可替代的唯一性。有研究显示,人们的沟通中的信息只有7%通过语言(语音)传递,38%是通过语气语调,而55%是通过我们的身体语言。在面对面的交流中,我们可以调动这三个要素;如果用电话交流,就失去了身体语言,只剩下两个要素;而当我们使用电邮、短信或其他网络媒介来沟通,便只剩下一个要素了,93%的有效沟通工具将丧失。[2]这一研究结果或许让人惊疑,因为我们明显受益于网媒交流的方便快捷,但它无疑提示我们:人际交流永远具有人机交互所不可取代的微妙之处。如果我们主动放弃了课堂尤其是文学课堂本应具有的温度,如果我们不把课堂教学当做人际交往的场合而只是单向施受的过程,那么学生逐渐将身、心抽离课堂便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文学教师应该思考,自己课上讲说出来的文学知识与学生从线上阅读学到的文学知识有何不同?同时,这些不同不应该成为相互否定的依据,而应该成为相互促进、推动的力量。

二.两个虚拟世界的关系

陈平原先生曾不无忧虑地指出,目前中国大学普遍地“以文学史为中心”的文学教学模式,其结果必然是“学生们记下了一大堆关于文学流派、文学思潮以及作家风格的论述,至于具体作品,对不起,没时间翻阅,更不要说仔细品味。这么一来,系统修过中国文学史(包括古代文学、近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课程)的文学专业毕业生,极有可能对于‘中国文学听说过的很多,但真正沉潜把玩的很少,故常识丰富,趣味欠佳。”[3]偏重于知识传承和研究的“文学史”文学教育,窒息了学生的阅读快感、审美趣味与思维能力。如欲培养学生颇佳的文学趣味,必须深入文学文本“沉潜把玩”,陈先生因此主张,文学教育的关键在“读本”而不在“教科书”,在于由导师引导下的阅读、讨论和探究。[4]要重建文学教育,不妨以“读本”为中心。[5]

现实或许比陈先生担心的更为严峻,以文学经典“读本”为中心的旨在培养学生良好审美感觉和趣味的文学教育,不仅仅受到知识教育的挤占或替代,还受到来自网络世界的巨大冲击。学生们可能并不是“没时间翻阅”纸质书籍“读本”,而是被五光十色的各种新媒介包围。在网络时代,强大的计算机技术已经足以构建出与现实并行的虚拟世界,这个世界的逻辑对人们既往的文化思维是一种重大突破。解构主义哲学的代表德里达宣称,“在特定的电信技术王国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影响倒在其次),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即使不是全部)将不复存在。哲学、精神分析学都在劫难逃,甚至连情书也不能幸免”(《明信片》)。[6]

如果说文学是对现实世界的诗意构建,是精神对现实的虚拟性提升;那么网络虚拟世界则在更加多维、立体的层面上对现实进行了仿真、释放。就对现实的关系而言,文学的虚拟世界以“诗意栖居”的精神超越取胜,而网络的虚拟世界则追求立体、全息的效果。后者以不可阻挡的强大声势使前者的生产和消费发生了一系列变革。

仅以文学“读本”的被接受而言,网络时代的新媒体使大学生的文学阅读表现出阅读时空泛在化、阅读设备多元化、阅读内容数字声像化、阅读方式碎片化。当代大学生其实并不缺少阅读,而是缺少传统纸媒时代那种“沉潜把玩”的细读、深读。这是整个文学在网络时代变得日益功利化、市场化、大众化、快餐化、图像化的结果,正如尼古拉斯·卡尔在《浅薄》一书中所分析的那样,印刷图书让我们进入聚精会神的状态,从而促进深度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发展。相比之下,互联网鼓励我们蜻蜓点水般地从多种信息来源中广泛采集碎片化的信息,……这是一套速度至上、效率至上的伦理,也是一套产量最大化、消费最大化的伦理。如此说来,互联网正在按照自己的面目改造我们。我们变得对扫描和略读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是,我们正在丧失的却是专注能力、沉思能力和反省能力。[7]这种状态,对于需由文本细读而培养出来的审美趣味与能力的负面影响尤其明显。声像化压缩了文学想象的空间,丰富的链接干扰着专注的眼光,碎片化的信息呈现和时间安排不利于深入的沉思与领悟。我们因此更能理解海德格尔的警告,“人之所以为人的最本质的‘沉思冥想能力将会变为鲁莽进步的牺牲品。技术进步就像康科镇上到来的火车一样,带走了只能由沉思冥想而来的领悟、思考和情感”。[8]

无疑,这给文学教育提出了挑战。文学教师应该在提升自身审美鉴赏水平和表达能力的基础上,引导学生领略传统阅读的魅力,让文学的虚拟世界与网络的虚拟世界并行不悖。另一方面,也应看到,网络思维的某些特点如现象式、非线性等,与文学思维并非水火不容。现象式思维对形象的依赖,非线性思维所蕴含的灵感潜力,都对激发文学理解力不无助益。我们要在坚守文学审美教育独特性的前提下,吸收利用网络时代新媒介的合理资源,把挑战转化为机遇。

三.分类规划写作能力培养策略

近代以来,西方的科学进步主导了社会的变革,因此文学也被作为科学之一种(人文社会科学)而专业化、学术化。上世纪初建立的中国现代大学文学专业遵循了西方的这一思路,以科学的态度、方法进行文学的专业设置和文学教育的实施,但是文学知识可以以“科学”的方式来教育,而文学写作、文学欣赏等能力则很难用“科学”来培养。这就造成了一个背反的现象:按照传统看法,中文专业的核心不是研究文学和语言,而是创作文学,社会是从写作的角度来理解中文专业的,也是从写作的角度来使用中文人才的;但恰恰是写作这个“核心”却是我们文学教育中最为薄弱的环节,中文专业不培养作家,“科学”的方式也不适合培养作家。实际情况是,中文专业毕业生在写作能力这一核心竞争力上显得疲软,就业形势不佳。因此,许多学者认为文学教育需要改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加强对学生的写作训练。

大学写作教学存在的问题,除了传统的教学模式单一、教学内容和方法陈旧、教学评价僵化、学生动力不足等之外,还面临网络时代各种新媒体写作环境的挑战,在教学意义、主体、理论、手段等方面都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9]大学写作教学如何创新发展,如何转危(机)为机(会),这是值得认真思考对待的问题。笔者认为,可以借鉴中国古代文章学的“辨体”观念,分类规划写作教学的目标与策略。

首先按照中文专业的主要就业领域性质,来区分几种写作能力的基本要求。中文专业虽然不像工科专业那样有较强的行业对应性,但从就业领域对写作能力的要求来看,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从事教育行业,其写作能力主要表现为写作教学能力,虽然主要不是自身创作,但创作经验是教学的基础;二是从事公共事务管理行业,如企事业单位文宣人员、政府公务员等,其写作能力主要体现在各类应用公文、材料的撰写方面;三是从事各类新闻、出版行业,其写作能力则主要表现为对新媒体、全媒体的熟练运用。

其次,写作教学要以就业行业、岗位为导向,有区别地设定能力培养重点。面向教师行业,应注重培养学生的写作理论素养,锻炼写作教学技能,提升文章鉴赏能力,同时,适当进行纯文学写作联系。面向公务管理行业,应按照公务应用文体进行教学,特别要注意加强写作实践训练。面向新闻媒体、出版传播行业,则要重点进行新媒体文体写作实训。新媒体文体与传统纸媒文体的最大区别在于,一方面,它在文体上具有杂糅性,叙述、议论、抒情综合运用,散文、故事、诗歌合为一体,这就要求写作者具有多种文体的写作能力;另一方面,新媒体文体在呈现形态上具有多元性,文字、图表、图画、动画、音频、视频等传播形式相互为用,是一种复合型的写作,要求写作者具有多方面的创意能力和采编能力。

新媒体的迅猛发展促使了市场对写作人才的需求激增,即使在传统的行业和部门,官网、官微、微信公众号、APP等新媒体的建设也需要大量写作人才。市场需要他们深谙网络世界,精通网络技术,善于操作办公软件和各种移动互联网应用软件,懂得图像编辑和信息传播技术,同时擅长编辑和写作网页文章、贴文、博文、网络软文、微信体文章和APP應用文章等众多新文体或新写作形式。[10]大学写作教育在这方面应该有所可为、有所作为。

唐代名相李德裕对文章曾有“譬如日月,终古常见而光景长新”(《文章论》)[11]的感受,的确,文学历经古今数千年的发展,盛衰叠现,变化不绝,但文学终究没有消亡,因为人心不死、人情还在。文学是人学、是情学;文学教育是人的教育,是人的情感教育。网络时代的人及其情感、思想,自然会有这个时代的特点,但也不能丢失人之为人的特质。网络时代的文学教育,应该在把握文学本心之“常”与顺应时代要求之“变”中寻找平衡,这需要每一个文学教育者智慧的思考和实践。

参考文献

[1]高玉.文学史作为中国文学教育基本模式之检讨[J].文学评论,2017(4):164-173.

[2](美)迈克·贝克特尔著,一言译.高难度对话:如何与挑剔的人愉快相处[M].北京:北京日报出版社,2017:11.

[3]陈平原.“文学”如何“教育”[N].文汇报,2002-02-23.

[4]陈平原.假如没有“文学史”……[J].读书,2009(1):69-75.

[5]陈平原.文学史、文学教育与文学读本[J].河北学刊,2013(1):1-6.

[6](美)J·希利斯·米勒,国荣译.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J].文学评论,2001(1):131-139.

[7](美)尼古拉斯·卡尔,刘纯毅译.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108.

[8]陈定家.网络思维:超越“深刻”的“浅薄”[J].中国图书评论,2016(9):87-91.

[9]张经武.新媒体时代大学写作教学面临的危机[J].现代语文,2017(6):73-75.

[10]张经武.新媒体时代大学写作人才培育的创新模式[M].改革与开放,2017(9):116-118.

[11](唐)李德裕.会昌一品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215.

(作者介绍:周勇,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副教授,副院长,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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