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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怒族语言态度及相关因素分析

2018-05-14李佳

中国民族博览 2018年9期
关键词:情感因素

【摘要】本文以云南怒江州的怒族为研究对象,采用问卷调查辅以个人访谈的形式,了解其对于汉语和本民族语的语言态度。结果显示,云南怒族对怒族话有着深厚的感情,对学习和使用汉语持肯定态度,且不同年龄的受调查者在语言态度上存在一定差异。

【关键词】云南怒族;语言态度;情感因素;认知因素;目的和行为倾向

【中图分类号】G759.2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语言态度又称语言观念,是指人们对语言的使用价值的看法,其中包括对语言的地位、功能以及发展前途等的看法(戴庆厦,1993)。语言态度属于语言的社会心理范畴,是社会语言学家研究的焦点之一,是指在双语或多语社会中,由于社会或民族认同、情感、目的和动机、行为倾向等因素的影响,人们会对一种语言或文字的社会价值形成一定的认识或做出一定的评价(王远新,1998)。近年来,国内学术界对于社会因素对语言的重要影响的研究迅猛发展,本土化特征逐渐加强,在汉语语言学和民族语言学领域取得了较大的发展,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少数民族语言研究学科的知识体系。王远新、戴庆厦、刘玉屏、邬美丽等学者对少数民族语言态度进行了实证研究,这些调查结果显示出少数民族语言态度上的一些共性,即对本民族母语有着深厚感情,对学习和使用汉语持肯定态度,对汉语持认同态度(邬美丽,2007)。

怒族是云南独有少数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云南省怒江州,人口约三万七千多,由于怒族生活在边疆经济欠发达地区,加之人口较少,因此之前鲜有关于怒族语言态度的相关研究和文献。目前,怒族生活的地区存在着汉语和怒族话组成的双语环境,在教育领域还存在英语、汉语和怒族话组成的三语环境。本调查旨在了解云南怒族的怒语语言态度现状及成因。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选取云南省怒江州福贡县、贡山县的怒族为调查对象,年龄从7岁至89岁不等,以期覆盖各年龄层,能够客观真实地反映目前云南怒族语言态度的现状。本次调查发放问卷251份,收回有效问卷208份。其中,18岁以下组81份,18-50岁组96份,50岁以上组31份。

(二)数据采集

本研究采用封闭式问卷调查,问卷设计主要参考邬美丽(2007)对语言态度进行调查的问卷,辅以个人访谈,以弥补封闭式问卷调查的不足,以便能深入了解怒族语言态度现状及成因。

二、研究结果及分析

学者对于语言态度的构成因素存在不同的观点,陈松岑(1999)将语言态度分为感情方面和理智方面两类:感情方面的语言态度指说话人或听话人在说到、听到某种语言时在情绪、感情上的感受和反应;理智方面的语言态度则指说话人或听话人对特定语言的实用价值和社会地位的理性评价。王远新(1998)则认为,语言态度主要包括被试者对相关语言或方言的主观评价(情感和认知态度)及目的和行为倾向。本研究亦主要从情感、认知态度及目的和行为倾向方面对云南怒族的语言态度进行调查分析,并将受访者按年龄分成三组,即18岁以下组(未成年组)、18-50岁(成年组)和50岁以上(老年组),以期进一步了解云南怒族不同年龄语言态度是否存在差异。

(一)主观评价

为了解受试者对汉语和怒族话的主观评价,问卷量表设有四个维度,分为“非常好听/亲切/有用/有社会影响力”、“比较好听/亲切/有用/有社会影响力”“一般”“不大好听/亲切/有用/有社会影响力”和“不好听/亲切/有用/有社会影响力”五个级别,分别记5、4、3、2、1分,引入均值(Mean),1≤M≥5(3为平衡点)。其中,好听度和亲切度旨在了解被试者对相关语言情感方面的态度;而“有用”主要涉及功能評价,“社会影响力”主要涉及地位评价,这两项是为了测试其认知方面的态度。

1.情感因素

由表1可知,18岁以下组两种语言的好听度均值无差异;18-50岁组怒族话得分略高于汉语得分,但很接近(均值差仅0.03);50岁以上组也是怒族话得分高于汉语(0.26),且均值差高于18-50岁组。由此看来,虽然三组均觉得两种语言很好听,但年龄较长者,越觉得怒族话较之汉语更好听,而越年轻者则觉得二者好听度越接近。

另外,三个年龄组在语言亲切度方面所呈现的趋势与语言好听度一致,且差异更加明显:18岁以下组两种语言的亲切度均值无差异;18-50岁组怒族话得分高于汉语得分(均值差0.33);50岁以上组同样是怒族话得分高于汉语(均值差0.58),且均值差高于18-50岁组;由此看来,虽然三组均觉得两种语言很亲切,但随年龄增长,越觉得怒族话较之汉语更亲切,而对于年轻者,两种语言的亲切度则更接近。

从语言态度的情感方面来看,各年龄组语言好听度和亲切度得分都超过了4分(3分为平衡点),受访者总体上对汉话和怒族话均持很积极的语言态度。通过对比发现,未成年组对两种语言的情感几乎一致,成年组略有差异,老年组较其他两组较为明显。结合访谈发现,云南怒族主要聚居在怒江州,怒族话是他们的主要交际用语,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有较多机会使用,因此他们觉得怒族话很好听也最亲切。但他们还和广大汉族、傈僳族等民族杂居在一起,需要使用汉语和其他民族进行交流,因此对于汉话的掌握程度较好、语言态度也较积极,特别是未成年组,由于在学校中接受汉语教育,汉语水平较之祖辈们更高,使用汉语交流的机会更多,因此,较之长辈,他们对于汉语和本民族语的情感较为接近,没有明显差异。

2.认知因素

从表2来看,三个年龄组的受试者均认为汉语和怒族话都比较有用,且每组都认为汉语比怒族话更有用,汉语与怒族话有用度均值差18岁以下组>18-50岁组>50岁以上组,这说明年长者觉得两种语言有用度较接近,而越年轻者越觉得汉语比怒族话有用。

再者,三组都认为汉语比怒族话更具社会影响力,50岁以上组的均值差仅为0.06,说明这个年龄组认为两种语言的社会影响力非常接近;而18岁以下组均值差稍高(0.19),18-50岁组最高(0.3),这说明在这两组看来,汉语和怒族话的社会影响力差异更加明显。

从语言态度的认知方面来看,三个组都认为汉语比怒族话更“有用”、更有“社会影响力”。在访谈中,多数受访者认为怒族话很有自身民族特色,在本民族中交流使用起来非常便利,也很亲切,是其母语,更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应当予以传承和保持。但由于怒族话的使用范围较汉语较为狭窄,适用性有限,其“有用”程度不如汉语。年轻人无论上学或工作,与其他非怒族同胞接触交流更多,而很多年长者活动范围较小,多集中在本村本寨和附近区域,因此,年轻人比起年长者更觉得汉语比怒族话有用。另外,因为怒族话仅限于族内交往且没有文字,其社会影响力低于汉语就更加明显。

(二)目的和行为倾向

1.目的因素

本次调查被试者语言态度目的因素依然分为五级,了解受教育的语言选择倾向则采用多选题。

表3中可见,问题1“会说怒、汉两种语言更好找工作或更容易被提拔,或是能赚到更多钱”主要测试云南怒族对双语的工具型动机,58.93%的被调查者“非常同意”和“比较同意”这一说法,只有15.37%的人表示不同意。这说明多数受访者认可怒、汉两种语言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社会利益。

问题2则是从融合型动机角度来考察的,82.93%的受试者认为“如果会怒、汉两种语言,会有更多朋友”,在后续访谈中,很多受访者表示学会两种语言可以提高交际能力,能结交更多朋友,特别18-50组的部分受访者表示怒、汉两种语言在他们的工作和社会交往中都很重要,缺一不可。从上表中不难发现,正是由于成年组较之其他两组,社会活动范围更大,人际交往和社会活动也更频繁,因此他们对于怒、汉双语的工具型和融合型动机都更强。

另外,各年龄组中对两个问题表示“非常同意”和“比较同意”的人中,认为“会有更多朋友”比认为“更好找工作或更容易被提拔,或是能赚到更多钱”所占比例都更高,所以,在云南怒族语言态度的目的因素中,融合型动机强于工具型动机。

2.行为倾向因素

为了解被试者的行为倾向,此次调查设计了两个多选题主要了解其对于教学的语言选择倾向,以每项所选人次计数统计。

由表4可见,各年龄组被调查者对于当地小学和中学教学的语言选择倾向排序都有同一趋势:汉语>怒族话>英语>其他语言。选择汉语的人次和比例远远高于其他语言,这反映出汉语在我国通用语的地位和权威性,也说明汉语教育在当地的推广得到广泛认可,汉语教学既有助于知识的传播和学习,也利于不同民族师生间的交流。同时,对于小学和中学教学语言的选择,分别有平均50.15%和37.18%的受访者倾向选择怒族话作为教学语言,这也反映出他们对本民族语言态度积极,充满感情。在后续访谈中,很多受访者都表示虽然怒族话不如汉语适用范围广,但这是他们的民族语,有其民族特色,很亲切,应该保持,不应丢弃,教学语言采用怒族话有利于其传承。

从不同年龄分组来看,在小学教学语言的选择上,三个组对汉语的选择都排第一位,都在90%以上;而在选择将怒族话作为小学教学语言的受调查者中,50岁以上组要比另两个组高出约20%,这说明较年长者对于本民族語的情感比要年轻人更为强烈。在后续访谈中一些受访者表示,现在年轻人中会讲或坚持讲怒族话的人越来越少,特别很多孩子上学前在家里是讲怒族话的,但上学后在学校更多使用的是汉语,回家后慢慢地就不讲怒族话了,如果小学教育中也能使用怒族话,那么将会促进年轻人学习或坚持将本民族语。在中学教学语言的选择上,三个组对汉语的选择仍排第一位,但较之小学教学语言的选择略低,三组均值为83.63%;而对怒族话的选择有所下降,对英语的选择有所上升,特别是50岁以上组队英语的选择从7.75%上升到28.8%。从后续访谈中了解到,他们认为中学生较之小学生所学内容更多、更广,怒族话使用范围有限且无文字,无法覆盖中学阶段的学科内容,而掌握英语对于他们日后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会有用,因此对中学教学语言的选择出现英语上升而怒族话下降的情况。

三、小结

通过以上数据的简要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云南怒族对汉语和本民族语有着理性而客观的评价

(1)从语言态度主观评价的情感方面来看,表面上是对语言的评判,实际上是建立在政治、社会和文化价值基础上的评判(郭熙,2004),所以不难看出情感起着重要的作用。怒族话作为怒族在家乡环境中的主要交际用语,他们将对自己民族的情感转化为对本民族语言的情感,这正是受调查者虽然觉得怒族话和汉语都很好听也很亲切,但总体来看觉得怒族话更加好听和亲切的原因。从认知因素来看,受访者认为汉语比怒族话更有用,也更具社会影响力。对于受访者来说,怒族话是其母语但仅限族内交往,当他们需要和当地的其他民族交往时,就要使用汉语这一通用语。因此,他们认为怒族话相对于汉语适用性不够,有用度评价较低,社会影响力也比较小。

2.从语言态度的目的和行为倾向来看,云南怒族对民汉双语持肯定态度。多数受调查者认为会说怒、汉两种语言很重要,能熟练运用怒族话和汉语是比较理想的语言状态,认为二者发挥不同功用,相互补充、各尽其职。从行为倾向来看,被调查者对于当地小学和中学教学的语言选择倾向排序都有同一趋势,即选择汉语的人次和比例远远高于其他语言,这反映出汉语在我国通用语的地位和权威性,也说明汉语教育在当地的推广得到广泛认可。同时,分别有平均50.15%和37.18%的受访者倾向选择怒族话作为小学和中学的教学语言,这也反映出他们对本民族语言态度积极,充满感情。

(二)云南怒族不同年龄的受访者在语言态度上存在一定差异

(1)三个年龄组均觉得怒、汉两种语言很好听、很亲切,但年龄较长者觉得怒族话较之汉语更好听、更亲切;而越年轻者则觉得二者好听度和亲切度越接近。这是因为多数年长者对怒族话的掌握程度高于汉语,因此对怒族话的态度更加积极和肯定;而另外两个组,特别是未成年组,由于在学校接受汉语教育,汉语水平较之祖辈们更高,使用汉语的机会超过怒族话,因此他们对两种语言的情感差异不明显。从中可以看出民族语言能力的高低对语言态度有一定的影响。一些受访者表示,他们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自然学会了怒族话,然而上学后学校教育中对汉语的推行使得他们对民族语逐渐生疏;那些不会使用怒族话的受调查者表示自己愿意学习民族语,但很少有机会学习或不知从何学起,这值得引起当前云南少数民族语言教育的关注。同时,三个年龄组都认为汉语比怒族话更“有用”、更有“社会影响力”,但50岁以上组觉得两种语言的有用度和社会影响力较接近;而另两组则觉得得二者差异更加明显。中青年无论工作或上学,与其他非怒族同胞接触交流更多,而很多年长者活动范围较小,多集中在本村本寨和附近区域,所以造成不同年龄组在对两种语言的认知方面出现差异。

(2)云南怒族对民汉双语持积极态度,目的因素中各年龄组均为融合型动机强于工具型动机,但成年组较之其他两组社会活动范围更大,人际交往和社会活动也更频繁,因此他们对于怒、汉双语的工具型和融合型动机都更强。在对中、小学教学语言的选择上,尽管三个年龄组选择倾向一致,但50岁以上组对怒族话的选择明显高于另两组,这反映出年长者对于本民族语的情感比年轻人更为强烈,更期盼怒族话得以传承。

从此次调查来看,云南怒族的语言态度印证了之前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云南怒族对怒族话有着深厚的感情,对学习和使用汉语持肯定态度,对双语持认同态度。语言能力对语言态度有一定影响,因此应当从文化导入、学校教育等层面努力提高云南怒族的民族语水平,积极鼓励他们使用民族语,从而树立积极且客观理性的语言态度,这将有利于怒族话的传承和其语言活力的保持,防止怒族语言文化的淡化,也有利于构建民族地区和谐文化生态。

参考文献:

[1]陈松岑.新加坡华人的语言态度及其对语言能力和语言使用的影响[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9(1).

[2]戴庆厦.社会语言学教程[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3.

[3]郭熙.中国社会语言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4.

[4]王远新.语言调查中的语言态度问题[A].第二届全国语言文字应用研讨会论文集[C].1998.

[5]邬美丽.在京少数民族大学生语言使用级语言态度调查[D].中央民族大学博士论文,2007.

作者简介:李佳(1979-),女,漢族,云南昆明,讲师,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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