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荷芳　陆玉梅

摘 要：从制度理论视角，探讨和实证检验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效应，并引入民营企业员工社会责任行为作为中介变量，构建了制度压力、民营企业员工社会责任行为和组织绩效三者之间的研究模型。结果表明，制度压力和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履行和企业绩效提升都有明显的正向驱动作用，研究结论对于转型经济时期民营企业的人力资源战略实施提供可行性政策建议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员工社会责任；政治关联； 民营企业；企业绩效；制度压力

中图分类号：F270；F27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394（2018）01-0088-08

一、研究背景

民营经济目前已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主力军与推动者，如何吸引并留住优秀创新型员工，促使民营企业可持续发展，已成为社会各界人士关注的焦点。相悖的是部分民营企业在强烈的追求股东利润最大化的欲望下，把对员工履行社会责任看作一种企业负担，导致企业员工流动频繁、创造力低等不良后果，对我国民营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和谐社会构建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已有研究表明：企业实施社会责任行动虽然有短期成本支出，但可以为企业带来长期投资回报。[1]而知识经济时代拥有高知识、高素质的稳定的员工团队已成为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可见，强化民营企业对员工社会责任建设迫在眉睫。

Terlaak[2]研究发现，一些企业之所以愿意进行环保（如IS014000）认证，一方面，屈从于主管部门或环保组织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有为应对来自行业内其他已经获得该证书企业的竞争性压力。笔者实地调研时发现，对员工履行社会责任已成为民营企业广为认可的一件事，但企业的管理者主要对捐赠等一些外在的社会责任表现非常积极，却不愿意为自己企业的员工购买最基本的社会保险及对工作环境作改善等内在社会责任积极履行。因此，探讨把怎样的压力机制转化为激励机制，能让民营企业主动履行内在社会责任， 这是理论界企业社会责任研究的一个核心的问题。[3] 同时，也说明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的履行可能会受到一些因素的影响。[4]国内外文献大多是对制度压力、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价值、企业发展等方面的影响研究，很少与企业员工社会责任方面的研究关联，Elkngton（1998）[5]指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应追求经济、环境和社会共同发展。因此，本文从“制度—员工责任—绩效”的研究方式出发，试图探究三者之间的关系，为我国众多的民营企业自愿更好地履行对员工社会责任打下基础，为我国民营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制度化建议，这对指导我国民营企业更好的履行对员工社会责任具有理论和实践意义。

二、理论综述与实证假设

（一）高层管理者的政治关联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的影响

企业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的现象在很多国家普遍存在，特别在制度不健全的转型经济和发展中国家更加普遍（Faccio，2006）。胡旭阳（2005）认为，在中国的经济转轨过程中，民营企业的政治关联不但成为产权法律保护的替代机制，而且很大程度影响民营企业能否获得所必需的多元化资源，进而影响民营企业的多元化程度；Vyacheclav Dombrovsky（2008）研究结果表明，政府官员的加入可以给企业提供支持和帮助；边燕杰（2005）认为，一个企业的成败与经营者是否拥有广泛的社会交往和政治联系密切相关；罗党论（2008）指出，转型期的私营企业想更好地生存和发展，获得政府的认可是其最大需求；梁莱歆、冯延超（2010）研究发现，政治关联企业的雇员规模、薪酬成本均显著高于非政治关联企业，并且政治关联程度越高，雇员的规模及薪酬成本也越高；近几年，我国各地清理了很多政府人员在民营企业挂职也同样说明了相关问题。本文认为，政治关联会增强对民营企业履行员工社会责任的压力，因中国特有的国情要求企业和企业高层管理者在政治经济活动中起到先锋模范作用。 基于以上认识与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民营企业高层管理者的的政治关联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履行有正向影响。

（二）制度压力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的影响

新制度经济学理论认为，企业是嵌入制度环境的经济组织，是制度协调和制约下的经济活动主体。制度因素是促发或改变企业社会责任活动的重要影响因素[6]；制度因素对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承担着不可忽视的独立影响[7]；Joseph（2001）提出由制度、道德和经济三个因素共同推动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提升企业家地位、关注社会价值、争取政府支持、集聚優秀人才、规避发展风险”是企业社会责任行为动机”[8]；Mike Peng（2002）[9]认为，制度观可以与传统产业理论、资源基础观并驾齐驱；Campbell[10]认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不仅受到其基本经济状况的影响，同时，受到企业所处的场域的影响；制度压力越大，企业就越倾向于主动履行社会责任行为，反之，则反是（费显政，2010）；郝云宏等[11]认为，制度理性是企业社会责任行为逻辑的起点，制度环境对企业产生制度压力，影响企业行为，企业的生存与发展受到外在制度环境因素的潜在影响；Scott（1995）[12]认为，企业通常面对规制、规范和文化认知三个维度的制度要求，企业与制度环境产生双向互动，中国民营企业也不例外。DiMaggio&Powell[13]的制度理论将制度压力分为模仿性、强制性和规范性压力。本研究借鉴了该理论的三个维度进行研究，与Scott 的制度构成的三个维度一脉相承。沈奇泰松、蔡宁等（2012） 的探索式案例研究发现，制度环境中的规制、规范和认知压力对民营企业社会战略反应和民营企业社会绩效存在正向影响。本文认为，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而且制度压力对绩效的影响是通过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程度不同的这一中间变量来实现的。为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3：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通过企业对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程度实现的。

1.规制压力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及绩效的影响

规制压力是促进企业履行对员工社会责任的关键制度压力[14]，企业所面临的规制压力主要来源于政府政策和法律法规。政府政策可以体现在有关环境保护、劳动保护、人权保护等方面的政策；法律法规包括各种保护利益相关者的相关法律法规。2005年，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制定的《社会责任管理体系（CSC900T）；2006年，深圳证券交易所发布的《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指引》要求上市公司在追求经济效益、保护股东利益的同时，应履行相关责任，建立社会责任制度；2007年，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的《良好企业保护消费者利益社会責任导则》；2008年1月，国务院国资委发布了首份《关于中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行业协会引入sA8000；联合国推行《全球契约》等国外的社会责任认证体系认为，企业责任要符合社会利益和可持续发展，要以道德为行动基础，遵守法律和政府规划；新颁布的《公司法》，首次将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纳入国家的法律中。这些都增加了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强制性压力，但政府也通过税前列支等优惠政策激励企业参与社会慈善事业，提升企业形象。为此，本文认为在规制压力下企业会积极履行对员工社会责任，并提出如下假设。

H2a：规制压力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3a：规制压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通过企业对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程度实现的。

2.规范压力对企业社会责任及绩效的影响

规范压力是组织成员通过共同努力，构建组织内行为规范，以便控制加入该领域成员的行为，建立一种组织内行为自治的认知基础以及规范性合法化地位（DIMaggio&powell，1983）。根据利益相关者理论，Max（1995）[15]认为，任何利益相关者如果对企业严重不满，企业的生存会受到威胁。就企业社会责任承担方面来说，规范性压力能够影响到企业的行为（ostrom，2000），如社会或社区规范、价值观、行业成员职业规范等，企业如果抵触这样的所处环境中的规范压力，会受到从行业组织中逐出或失去未来交易机会等方式的惩罚（Inam&Silverman，2002）。（MOAdams & Nadler，2004；Aguileraetal，2008）发现受到法律等强制性约束影响的规范压力可能影响到企业的社会责任行为。为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b：规范压力对企业社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3b：规范压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通过对企业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程度实现的。

3.认知压力对企业社会责任及绩效的影响

认知压力是影响企业履行员工社会责任的另一个重要制度压力，DiMaggio&Powell（1983）研究认为，企业会由于“合法性的”压力而出现模仿和趋同性。Haunschild&Miner（l997）在研究过程中发现，企业管理者会根据他们所感知到的模仿性压力的影响和行为结果，有意识、选择性地仿照同行的行为。Teoet.，al（2003）当企业面临的不可控的外部环境下，企业的决策者倾向将那些他们认为成功、典范、流行的企业行为作为自己行动的参照对象，以求得对自身更有利的社会地位。Liang&Xue（2004）发现很多企业会模仿那些他们感知更成功企业的变革战略来提高、优化和重构他们自身的经营行动。Swanson&Ramiller（2004）通过对企业创新行为的研究分析，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我国目前许多企业的企业公民活动（如企业捐赠、公益活动、企业义工等）都是为了得到社会的认可，避免“枪打出头鸟”，也使自己免于被其他成员排斥的命运。众多事实证明，同一区域的企业或个人会由于其他企业或个人行为的诱导而转采用被普遍认同的行动模式。为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c：认知压力对企业社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3c：认知压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通过企业对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程度实现的。

根据以上文献综述以及假设研究的提出，本文构建了制度压力、员工社会责任、企业绩效、高管政治关联之间研究关系模型，如图1所示。

三、研究设计

（一）量表确定

为了确保测量量表的的效度及信度，本文尽量借鉴国内外文献已使用过的量表，如员工社会责任表现量表部分借鉴了Clarkson（1995）和国内学者郑海东（2007）、金立印（2006）研究的企业社会责任测评指标，确定了企业员工社会责任的15个量表指标，并根据美国心理学家弗雷德里克·赫兹伯格的双因素激励理论将员工社会责任分为员工保健责任和员工激励责任两个维度进行研究；企业绩效最初采用的是要求企业管理者直接填写具体企业数据，但在进行试调研时，发现该项被调查者基本没有填写，形成的原因可能是管理者不可能记住企业每年的具体的财务数据，后对该项进行调整，采用Likert-5 分量表进行测量，确定了企业绩效的9个量表指标，分为企业经营绩效和员工忠诚度绩效两个维度进行研究；制度压力中政府规制压力、规范压力和认知压力测量量表借鉴了Teoetal[16]以及参考沈奇太松（2013）的问卷共14个量表指标，本文在问卷调查中还将企业所处行业的性质作为研究的控制变量。控制变量与上述其他量表一样，由被调查人员根据企业自身情况按照李克特5级制量表进行打分，其中1 表示非常不符合，5 表示非常符合，被调查者根据自己的评价进行选择。

在此基础上，笔者到所在市的几家被调研企业的人力资源部和企业社会发展协调部的管理人员就问卷的设计题项间的重复性、实际吻合度和语义清晰度进行了交流，然后对设计的题项进行调整。量表完成后，笔者首先在江苏省常州市的10家企业以及所在学院的相关教师中进行预调研测试。预调研的结果表明，修改后的调查问卷的内容、格式等符合企业调查者的要求，同时，做完一份问卷的时间约10分钟，为调查对象所接受。

（二）样本数据收集

本文选择较早进入工业化、经济发达且民营企业众多的江苏作为调查对象，该地区民营经济发达，GDP总量排名全国第二，其中民营经济在十二五期间占该地区GDP60%以上，但民营企业员工忠诚度却较低，严重影响到民营企业可持续发展，急需解决企业员工社会责任问题。调研问卷的发放与回收是在2017年03月至2017年08月在江苏各地进行的，问卷采用三种方式发放。第一，选择江苏大学和河海大学各一个MBA班学员集中发放，统一回收；第二，采用直接向相关企业发放电子邮件或纸质问卷进行回收；第三，本课题研究人员，深入企业进行实地调研，使问卷得以现场发放、现场回收。三种方式共发放问卷650份，回收282份，回收率为43.4%：其中有效问卷184份，有效率为65.2%，滿足问卷调查分析的基本要求。样本的基本统计描述特征见表1 。

（三）研究方法

本文将运用信度分析和验证性因素分析考察量表的信度和效度，采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的实证研究方法，利用SPSS21.0和Excel软件进行探索性分析，构建合适的变量测量模型；用SPSS21.0软件对企业的制度压力、员工社会责任和企业绩效三变量之的关系进行统计分析，检验各项研究假设。设立的回归方程如下：

[Ri=b0+b1x1+b2x2+…+bixi+bi+1ki+ε]

式中，[Ri]为企业绩效，[b0]为常数项，[bi]（[i=1，2，… … 4]）为各变量的相关系数（或回归系数），[xi]为企业制度压力的各个维度，[ki]为员工社会责任，[ε]为残差。各变量的具体内涵见表2。

（四）数据分析

1.样本检验

本文研究的调查对象以企业管理者为主，样本的发放时间较长，因此，对于不同时间阶段发放的问卷中企业的性质以本文研究的关键变量的均值进行了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没有显著性差异，说明本文的研究者在调查过程中没有发生显著性的偏差，因此，数据分析时将它们合并使用。

2.量表信度与效度分析

本文根据研究内容的需要采用SPSS21.0 统计软件对企业绩效、规制压力、规范压力、认知压力以及社会责任的所有题项进行信度检验。并采用Cronbachs a信度系数对量表进行定量一致性检验。本文所对应的各个量表的Cronbach's a系数都在0.7以上达到Nunnally（1978）建议的标准（大于0.7），显示了很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具体值见表3的对角线上的值。

在内容效度方面的检验，由于本文所使用问卷的题项基本来源于已有的研究，很多研究者已使用过，且邀请过相关专家进行讨论，并进行了预调研，根据测试者提出的意见对问卷部分内容进行调整，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因此，整个量表非常好稳定，具有较高的信度。

3.相关性分析

本文通过SPSS21.0软件对制度压力与员工社会责任、企业绩效进行了相关分析，同时，把企业性质、企业规模和管理政治作为控制变量进行了偏相关分析，具体结果见表3和表4。

表3和表4的结果表明，本文研究的关键变量的均值、标准差以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结果表明，因相关系数的值从0.255-0.923，说明制度压力与员工社会责任履行正相关，制度压力与企业绩效之间正相关，员工社会责任的履行程度不同与企业绩效正相关，表3的结果与本文提出的假设的相一致，符合预期的理论。

4.回归分析

通过以上相关分析，得出本文的各变量之间均呈正相关，为了验证这一结果，本文用回归分析法进行验证。

表5的自变量回归系数不管总样本还是民营企业都是正数，表明制度压力的大小与企业履行员工社会责任呈正相关关系。结合相关分析结果，证明假设H3成立。

本文对总样本和民营企业样本企业绩效与员工社会责任、制度压力进行了多元回归分析，具体结果见表6。回归结果表明，从总体上来讲，总样本和民营企业样本，制度压力中任的三个维度中的规制压力、规范压力、认知压力及员工社会责任的激励责任和保健责任二个维度的提升提高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即制度压力越强员工社会责任履行的越好，企业的经营绩效和员工忠诚度越高。即H2、H2b、H2c、H3、H3b、H3c得到了检验。但H2a、H3a没有通过检验，不论是总样本还是民营企业自变量回归系数为负且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Sig=0.599和Sig=0.858），需要作进一步分析。

本文对样本中高管有无政治关联进行回归检验，具体结果见表7。回归结果表明，从总体上来讲，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整体上回归系数为正相关，且通过显著性检验，无政治关联的企业虽然回归系数也为正，但显著性不明显，根据相关结果，可能是样本较少导致，同样规制压力的回归系数为负，且显著性不明显。同样需要进一步分析。即H1、H2、H2b、H2c、H3、H3b、H3c得到了检验。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1.研究结论

本文通过对收集到的江苏省184家企业相关的企业员工社会责任资料进行了相关实证分析，并运用相关软件对相关数据进行相关、回归分析。大部分假设理论得到了验证，即加大制度压有助力于企业积极履行员工社会责任；而很好的履行员工社会责任有助于企业经营绩效和员工忠诚度的提升。但本文中规制压力变量没有通过检验，并且对员工社会责任的履行和企业绩效的影响并不显著，这和以往的研究者的相关结论并不相同。原因在于虽然我国在规制层面相继颁布了《公司法》《劳动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环境保护法》和《全民所有制工业法》等法律法规，必然要求企业履行员工社会责任，但现实中我国部分企业和政府并没有完全按照“有法必依，执法必严”来做。其次，在进行政治关联的分析时，本文研究结论发现，规制压力对政治关联有负向作用。另外，两个制度压力的维度却是正向作用，在规范层面，企业既要满足各类相关者日益多元化的需求，提供合适的产品和服务，又要进行创新，推动美丽中国梦的实现和社会的发展，多元化的媒体也在监督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促进社会和谐发展方面扮演着积极的角色；在文化-认知层面，企业在社会行动中自然接受的样板，模仿其他组织。从中也可以看出，我国企业普遍愿意与政府形成良好的关系。

2.启示

（1）政府作为民营企业员工社会责任的引导者，必须依法严格监管。政府应通过立法创造良好的制度压力环境，如不断完善民营企业员工基本保障制度；采取措施，减少劳动安全隐患，依法实施国家法定的劳保、工休、医疗和其他福利保障措施。

（2）民营企业要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应实行企业员工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制度。我国政府应进一步完善与企业员工社会责任有关的法律法规，并引导我国民营企业进行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为企业吸引优秀人才打造优良的市场环境。

（3）提高民营企业管理者的员工社会责任意识。应通过学习、培养、媒体宣传使民营企业管理者理解对员工社会责任的真正内涵。企业既要关注经济效益，又要关注社会效益的管理理念和经验实践（Boone&Kunz，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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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 赵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