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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南”“北”初始义新探

2017-12-28李璐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17年6期
关键词:小篆金文本义

李璐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东”“西”“南”“北”初始义新探

李璐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关于“东”“西”“南”“北”的初始义,学界至今存在着较大的分歧。若仅从“东”“西”“南”“北”的字形理据来考察,难免仁者见仁。如若结合其声韵特点和语义域特点来考察,可以发现:“东”“西”的本义均与太阳运动有关,“东”的本义为太阳从地面上升起,“西”的本义为太阳落下的景象。“南”“北”的本义则借用其他义而来,“南”原本指瓦制之乐器,其音当从暖而来,“北”的本义为二人相背,“南”“北”的方向义与太阳运动有关。

东;西;南;北;初始义;语义域

关于“东”“西”“南”“北”(也有学者称之为“四方”)的初始义的讨论,至今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存在着较大的分歧。究其原因,主要是前贤均从字形理据入手去探寻“东”“西”“南”“北”的初始义。由于造字的年代久远,难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得到的结论自然也就大相径庭。我们认为,关于“东”“西”“南”“北”初始义的讨论,字形理据固然是一个重要方面,但是还应考虑它们的音韵理据及同类字的语义域,只有这样才会避免单一从字形理据入手所引起的纷争。本文试图通过“东”“西”“南”“北”的甲骨文、金文的字形理据,音韵特点及其同类字的语义域特点来综合探讨它们的初始义。

一、“东”的初始义

有关“东”的初始义,前贤考辨甚多,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从以上几种观点我们可以看到,前贤在“东”的考释上下了很大功夫,但大多将注意力集中在字形上,我们认为仅仅从字形来分析“东”的初始义是不够的,还应结合“东”的声韵特点及其同类字的语义域特点来探讨。

从字形上来看,“东”在甲骨文、金文和小篆中的字形分别如下:

《说文·东部》:“东,动也。从木。官溥说,从日在木中。”从甲骨文、金文和《说文》中“东”的小篆形体的比较来看,甲骨文“东”与金文、小篆的形体差异较大,从“东”的甲骨文形体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最初“东”的形体并不表达“从日在木中”之义。到了金文中,中间的部分由一条横线取代了交叉的线条,这有可能是字形简化的需要。金文“东”和小篆“东”的形体比较接近,《说文》中“东”的小篆形体可以看作是金文形体线条化、方正化的结果。

二、“西”的初始义

关于“西”的初始义,同样众说纷纭。罗振玉在《增订殷墟书契考释》中说:“西正象鸟巢状。”⑥王国维在《观堂集林》中也指出甲骨文西“正象鸟巢”⑦。丁山认为甲骨文西“亦网形”。孙诒让在《契文举例》中提到:“西乃甾字。”⑧唐兰认为:“依字形而言,常依孙诒让释甾为是……卜辞西方字实为囟”,“西囟声近,原指一字”⑨。加藤常贤在《汉字之起源》中指出:“西原为甾,借此字为西、甾两字。”⑩他认为甾为竹笼形象,假借为西方的西。康殷在《文字源流浅说》中认为:“西初文都象一支翎毛形。”何金松认为:“‘西’字是席子的象形,中间横画和直画交叉表示织纹。”何金松用几个从西之字证明了“西”的字形之义为席子,而与“鸟在巢上”无关,因此他将“西”字的解说改写为“西,席也,象形。日落西方而人息,故因以为东西之西”。刘汉生、高其良提出:“西当有盐意。”他们认为“西”当是一种容器的象形,这种容器是上古用来盛盐或炼制盐卤的器具。周晓陆提出:“恰与甲骨文‘东’相对,表示表影已经全隐没,亦即‘内(纳、入)日,平秩西成’之本意,指事。”尚振干认为,远古传说中太阳是金乌,或称赤鸦、阳乌、金乌、乌徽、乌阳等,“西”字乃日落时鸟归巢中之描写,即太阳当时所在的地方。“古人构造字形像鸟归巢中的‘西’作西方之西不是假借字,而是借太阳、鸟、西、栖这一事物来表示西方之西的本字。”

从以上关于“西”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出,学界对“西”的关注也大多集中在其字形上。从字形来看,“西”的甲骨文、金文、小篆形体分别如下:

由此可以发现,甲骨文“西”像一个鸟巢,中间两条交叉线条表示交叉编织而成,从商、周到春秋战国,“西”的形体经过了一系列改变,中间的横画由多变少,我们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刻写方便省力。金文“西”与甲骨文“西”相比没有很大变化,小篆中的“西”则变得判若两字,因此许慎《说文》“鸟在巢上,象形,日在西方而鸟棲,故因以为东西之西,凡西之属皆从西”的解释应是在看到“西”的小篆形体后得出的结论。

我们认为,与“东”一样,“西”字的本义也应与太阳的运动有关。从商、周到春秋战国几个历史时期“西”的形体来看,甲骨文、金文“西”的形体既可以看作鸟巢,又可以看作席子、翎毛等等。但表西方之西的方位义应为其本义。唐兰先生曾云:“东南西北四字似与日光有关。”早在新石器时期,先民已经开始重视对太阳的观测,古代人们的生产生活与太阳息息相关。甲骨文、金文中“西”的形体很像太阳落在远处山林中的景象,古人将太阳落下的那个方位称为“西”,而鸟归巢之说应在“西”的方位义之后产生,从“栖”的来源也可以看出这一点。至于何金松所说的几个从“西”之字也应该是在“西”之后所造,借“西”的日落西方义来表示休息之义,借用了“西”的形体来造字。从声韵特点来看,“西”为心母字,而心母字中有很多字表示一日之末,如“息”“星”“衰”等。由此我们认为,“西”之西方之义为其初始义。

三、“南”的初始义

关于“南”的初始义,学界也有很多看法,莫衷一是。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中说:“草木至夏壬火也,夏主南方火,故以为南方之南。”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认为:“南、任也,与东、动也一例。古南、男二字相假借。”徐笺:“古音南任相近,故南夷之乐日任。”郭沫若在《甲骨文字研究·释南》中指出:“骨文南字……由字之形象而言,余以为殆钟之类之乐器。”唐兰在《殷墟文字记》中指出:“余谓南本即,者瓦制之乐器也。”李孝定在《甲骨文字集释》中指出:“训从上击下即为鼓之意所引申。”田倩君在《中国文字丛释》中指出:“南始为容器,盛酒浆或盛黍翟之用,后发现其音悫然,始作为乐器。”加藤常贤《汉字之起源》指出:“南表示暖意,音从暖而来。”康殷《文字源流浅说》指出:“南为龟腹甲形。概原指甲卜,后借其声为南北方向字。”蒋逸雪指出:“愚以为古文南字,其结构酷肖磁针之指南。磁针两端尖狭而中宽阔,倒以赤色标南,黑色标北,此则一以箭头,一附两点(有衍为两横者),用示区异,虽移步换行,而其质未变。文字与彩绘作法本殊也。”周晓陆认为:“南为早期圭表之象,表影之中,日在正南,指事。”徐山认为,“南”的上古音泥母侵部是其本音,卜辞里“”有两种假借用法,其中用作祭牲的幼畜义“”的语音来源于敲击“瓦制之乐器”之声。

从字形来看,“南”的甲骨文、金文、小篆形体分别如下:

甲文“南”字的字形与金文、小篆的“南”相差较大,金文和小篆的字形相仿,与甲骨文“南”相比,金文和小篆“南”在中间多了指向南的符号。《说文·部》:“南,艸木至南方有枝任也。从,声。”“”的形体义为“瓦制之乐器”之说得到了学界的广泛认同,但为何发“南”音我们认为与“暖”有一定联系。暖,也作煗,《说文》:“煗,温也,从火,耎声,乃管切。”“南”是泥母字,而“渜”“餪”“腝”“偄”均为泥母字,因此,我们大胆猜测“南”音从“暖”而来,“南”的方位义应也与太阳的运动有关。

四、“北”的初始义

学界关于“北”的争议不多,大多认同《说文》的解释。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契文亦从二人相背,此其本义。至方名之北,则后假借。”唐兰认为:“北即相背也,由相背之义引申而有乖背及背面之义,由背面之义更引申之,乃有两义:一为人体之背,其后更从肉而为背字;又一则为北方。盖古代建屋,皆南向,则南方为前,北方为后,‘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屋之背为北堂也。人恒向南而背北,北方之名以是起矣。”周晓陆认为:“人面南见日自然背北,二人相背,指事或会意。北之本意,背、败之意均后借。”

从字形来看,“北”的甲骨文、金文、小篆形体分别如下:

“北”的形体从甲骨文到小篆变化不大,均像两人相背站立。《说文》:“北,乖也,以二人相背。”“北”的形体义为二人相背已成为学界的共识。

若从“北”的音韵特点来考量,我们注意到“北”为帮母字,而与“北”意义相近的字多为帮母字,如“背”“非”“匪”“败”等。古代文献关于“北”的记载有很多,如《徐曰》:“乖者,相背违也。”《史记·鲁仲连传》:“士无反北之心。”《玉篇》:“方名。”《史记·天官书》:“北方水,太阴之精,主冬,曰壬癸。”《前汉·律历志》:“太阴者北方。北,伏也。阳气伏于下,于时为冬。”《广韵》:“奔也。”《史记·管仲传》:“吾三战三北。”我们认为,二人相背为“北”的本义,“北”的方向义大概是由于二人相背朝向南时所背的方向得来,由于古代朝南者位尊的思想,而产生了“背”“败”等义。

五、结语

上文综合考察了“东”“西”“南”“北”的字形、声韵特点及其语义域特点。我们认为,“东”“西”的本义均与太阳运动有关,“东”的本义为太阳从地面上升起,“西”的本义为太阳落下的景象。“南”“北”的本义则借用其他义而来,“南”原本指瓦制乐器,其音从暖而来,“北”的本义为二人相背,“南”“北”的方向义与太阳运动有关。

注释:

①④唐兰:《释四方之名》,《考古》,1936年第1期,第2页,第2页。

②丁山:《说文阙义笺》,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30年,第28页。

③林义光:《文源》,1920年,中西书局,第196页。

⑤郑红:《说“东”》,《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3期,第44页。

⑥罗振玉:《增订殷墟书契考释》,东方学会,1927年,第74页。

⑦王国维:《观堂集林》,中华书局,1959年,第11页。

⑧孙诒让:《契文举例》,齐鲁书社,1993年,第49-50页。

[1]丁山.说文阙义笺[M].南京: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30.

[2]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3]范庆华.“东、西、南、北”及其文化内涵[J].汉语学习,1991(2):35-37.

[4]古文字诂林编纂委员会.古文字诂林[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

[5]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1962.

[6]何金松.释西、翌[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7(3):107-111.

[7]加藤常贤.汉字之起源[M].东京:角川书店,1970.

[8]蒋逸雪.释四方[J].扬州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1(4):78-80.

[9]康殷.文字源流浅说[M].北京:荣宝斋,1979.

[10]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M].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70.

[11]林义光.文源[M].上海:中西书局,2012.

[12]刘汉生,高其良.释“西”及其文化背景[J].天中学刊,1998(3):60-61.

[13]陆德明.经典释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4]罗振玉.增订殷墟书契考释[M].东京:东方学会,1927.

[15]尚振乾.“西”字本义释[J].古汉语研究,2002(2):49.

[16]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7]孙诒让.契文举例[M].济南:齐鲁书社,1993.

[18]仓颉篇[M].孙星衍,辑.任大椿,续辑.陶方琦,补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19]唐兰.殷墟文字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0]唐兰.释四方之名[J].考古,1936(1):1-6.

[21]田倩君.中国文字丛释[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8.

[22]王国维.观堂集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24]姚孝遂.殷墟甲骨刻辞类纂[M].北京:中华书局,1989.

[25]周晓陆.释东、南、西、北与中:兼说子、午[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1996(3):70-76.

[26]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M].北京:中华书局,1984.

10.3969/j.issn.1673-0887.2017.06.020

2017-04-12

李璐(1993— ),女,硕士研究生。

H131

A

1673-0887(2017)06-0083-04

赵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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