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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高建群小说《统万城》的悲悯情怀

2017-09-06王桢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7年8期
关键词:人物氛围历史

王桢

摘 要:高建群小说《统万城》以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战乱为背景,将赫连勃勃与鸠摩罗什的一生功业以富于传奇色彩的方式呈现于纸上。书中人物既表现出自我的个性,又被作者以超脱的历史情怀渲染上悲悯的色彩。而时空纵横,沧海桑田的格局,提供了一个全能视角,也使作者对历史和人生的深入思考得以充分表现。

关键词:历史 悲悯 人物 氛围

《统万城》是一本写乱世的书。人在乱世死死生生,作者试图描述一段苦难深沉的历史。他写出了可惊的时代里可叹的命运,他的讲述方式里融入了自己对历史的理性考量。他的故事通过无情的自然永恒,而人的绝世功业、血肉之躯、悲欢离合,最终都落成一场空,这样的残酷对比,传达出中国文学中一种传统的超然的审美意境。在人物的塑造和情节处理方面,也融入了作者的悲悯情怀。

一、赫连勃勃与鸠摩罗什的对照

十六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动荡不安的一个阶段。各民族之间战乱不绝,恰恰也是民族融合、文化交流的重要契机。本书着力描绘的两个主要人物,赫连勃勃与鸠摩罗什,他们都是在历史中真实存在过的人。一个是大夏国的创立者,一代枭雄,杀人无算。一个是佛典的翻译者,译经弘法,普度众生。他们在历史上的意义显然不同,却也都是人类文明进程中显赫的存在,共同推动着历史洪流滚滚向前。作者将他们写入同一部书,让故事的结构围绕他们而展开,这本身就是一个深具智慧和富于挑战的构思。看似完全不同的命运,却有着类似的内在逻辑——他们都抓住了与众不同的机缘,执着勇毅地创造命运。一个满身血债成就英雄事业,一个成为圣者引渡苍生,他们都活成了自我的极致。

赫连勃勃这个人物,正是在历史巨变的格局中,作为匈奴部落末代单于而崭露头角的。在翻云覆雨的时代,命运往往颠沛流离。他小小年纪遭受灭门之祸,而能独善其身。他效忠自己的血族,而背叛自己的恩主。他梦想建立一座城,告别奔波劳苦,使匈奴有休憩之地,却也丢失了机动灵活的作战优势。草原文明向农耕文明靠拢,在这种对先进文化的仰慕中消融,乃至消失——裹挟于历史洪流中的末代单于,他的人生和他的爱恨情仇,都有造物弄人的意味,早已和國族命运融为一体。他的骁勇、残暴、智谋、背叛,乃至颓废,都和那个民族在无情命运面前的绝望挣扎一样,是对宿命的反抗,心不甘,情不愿。在作者跨越时空的情节结构中,凝聚梦想和鲜血的白城子变成了一堆废墟,赫连勃勃毕生的功业早已归于尘埃。

鸠摩罗什是鸠摩炎和龟兹公主的孩子,他的出生被赋予了神性色彩。他七岁出家,九岁随母外出游学,二十岁被龟兹国王敬为国师。然而身在乱世,他也不能逃脱被强权摆布的命运。而他始终忠于信仰,隐忍而坚韧。受到诱惑也罢,受到侮辱也罢,在那个民不聊生,战火不绝的时代,他无法抗衡强权,便选择隐忍,努力保持一个修行者的尊严。他是皇亲贵胄,也是高僧大德,始终坚持追寻佛法,坚持修行的道路。他在草堂寺译经,被誉为中国佛教史上四大译师之一。

鸠摩罗什是作为和赫连勃勃相对立的人物而出现的,他们一个代表善,一个代表恶。而圣者光辉的背后,有多少因缘际会,多少身不由己?赫连勃勃是凶恶的,但对于求生存的匈奴民族而言,他的很多作为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对他人的恶,便是对匈奴民族的善,这是一对矛盾,也是一对因果。他们两人,都是被命运裹挟的个体,顺应历史的潮流,各尽其力,追求理想,在有限人生中实现自我,从这一角度讲,他们是一致的,都是在这无情的大地上,努力生活得有意义,也努力给人生赋予意义的人。

二、寓意深刻的女性形象

女性的角色一如既往,是作者安排着来成就男性的。能成就枭雄和圣者的女性,必不能普通。在这部书中,有三个女性形象尤为突出,她们不但充当主人公命运的推动者,自身性格也呈现出独特的面貌,融入了作者对女性,对人生,乃至对历史和宗教的理解。这样的女性形象,是作者从情节需要和哲学思考的角度出发,由诗意想象中生发出的,面目轻盈而寓意沉重,推动情节的前进,也阐述作者的思想。

作者笔下的女萨满,她是赫连勃勃的教导者,某种意义上的帝王师。她帮助他成就宏图霸业,推动他创造自己的命运。然而同时,她又是一个沟通天地的人物,是一个超越时空的半神,这又赋予这个角色解读命运,甚至解读历史的职能。作为匈奴的守护者,她预见了历史,也跨越了历史。女萨满眼中的世界,正是作者愿意让读者窥见的世界。杀戮和救赎,沉沦与超脱,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罪恶和高尚虽为对立的两极,却也都反映出人心的纵深。人世沧桑对她而言,如走马观花,看更变千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她观察世界有一种独特的角度,作者也试图借助她的眼完成一种高于生活的评判——立足于此时此地之外,人世种种,皆成扰攘。这是对生命最终的追问与回答。这个形象以及她的视角,给本书沉重的命运感、历史感带来轻盈之意。只有超脱,才能释然。

鲜卑莫愁的角色,像一抹渗血的桃红,无疑为本书增添了浪漫色彩和戏剧性冲突。这是赫连勃勃一生最致命的爱恋。在人生初始,命运交叉的路口,男人和女人相逢,他们的故事开始编织,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场温暖浪漫的纯情爱恋——然而人世艰辛,爱恋往往低到尘土里。把他们真正牵系在一起的,是男人嗜血的野心,这野心因为肩负国族命运,而显得顺理成章,光明正大,即使是要摧折自己的爱人,要杀死自己的恩人,也在所不惜。而鲜卑莫愁,这个受到命运残酷捉弄的女人,本只愿羡鸳鸯于乱世,在血海深仇面前,却也不得不肩负起家族血脉的使命。她是多情的女人,惟愿逃避真相,逃避不得,索性豁开一切,鼓起一腔热血,完成最后的爱与复仇。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人物此前只是伏笔,只是作者埋伏在前的情节接应点,她形象里的纯真、春情、落寞、绝望,都是历来仕女图的主题和诗歌渲染的情感模式,是一个符号化的女性。而决心复仇之时,她忽然充满个性,抛开表象的矫饰,变得热情如火,原始如兽。是复仇让她找到自我的面目,是复仇成全了她的血性之爱。她与赫连勃勃最终的缠绵,当然是爱。她鸩杀他,也是真实的恨。这两个男女,狠狠纠缠,各自成全,好一段因果。

耆婆出场时,背景是百兽同媾的画面。而一心出世的鸠摩炎,顺应了天性与宇宙的和谐,同耆婆鱼水而欢。他年纪轻轻,为了追求超脱,抛却显赫家世与远大前程,本以为已经走出了万丈红尘,却为情欲耽惹,误入红尘深处。而耆婆,在这个场景中,直觉地顺应自然,就像花开花落。是耆婆的提点,让鸠摩炎看到自己的宿命。他的命运一波三折,几乎回到原点,而最后的转折中,耆婆无疑作用重大。孕育鸠摩罗什之时,这位美丽的公主身上开始有超越俗世的色彩,这是对鸠摩罗什“启迪者”身份的昭示。在生下儿子之后,耆婆带他游历四方,为其日后的修行铺垫。她的形象设定也越来越向神性靠拢。数年后,遇到佛龛的修建,她遣子而去,自己则全力投入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修行,置身于工匠之中,洗衣做饭,做锁骨菩萨一般事。她奉献衣食,也奉献自己的身体,促进雕塑过程的顺利进行,为众生呈现大庄严、大自在的种种法相,死后肉身塑成菩萨,完成一生。她的佛性高于鸠摩炎。心中无我,自然寂灭,美丽而神圣。

三、历史视角与悲悯情怀

在這部作品里,作者自我定位为一个行吟诗人,吟诵一段历史。吟游的氛围,史诗的传唱,正符合被书写的草原民族的身份,在一种舒缓的、抒情的诗意氛围中,一个民族最后的血性被作者唱响,又回荡于读者心中,形成一种一唱三叹的感伤。在这种抒情氛围里,作者笔下战乱的时代和悲剧的命运都变成审美的对象,沉重的题材也因此具备了诗性的叙述风格。

大历史的纵横格局,将一代枭雄和译经弘法的高僧囊括在同一个叙述框架中,又将古代和现代都呈现于读者面前,人物在对比中更为鲜明立体,而古今对比之际深刻的变化,使我们得以在一种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中俯瞰众生,念宇宙苍茫,浮生渺渺,悲悯之意顿生。书中渗透了作者的历史思考和审美感悟,形成一种超然而忧伤的书写基调。

五胡十六国的时代,是一段民族厮杀求生存的血腥历史。而日渐式微的匈奴,在这一阶段,辗转图存,奋发图强,最终却消失于历史,无疑因由种种,令人不禁追问,在历史的长河中,什么是必然,什么又是偶然。在高建群的小说作品里,匈奴是一个被不断书写的重要主题。作者强调,“这个来自中亚细亚高原的古老游牧民族,曾经深刻地动摇过东方农耕文明和西方基督教文明的根基,差点儿改变历史走向。尔后,华丽地转身,突然一夜间消失”——他对匈奴民族不断书写的过程,也是作者不断思考,试图寻找答案,解答迷思的过程。

参考文献

[1] 高建群.匈奴和匈奴以外[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

[2] 高建群.我在北方收割思想[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00.

[3] 陈喜波,韩光辉.统万城名称考释[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4(3):156-157.

[4] 张祖群.高建群封笔小说《统万城》书写的中国历史大舞台[J].唐都学刊,2013(6):8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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