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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韫”因此而“增色”

2017-04-10王泽义

文存阅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增色秋瑾巡抚

王泽义

“增韫”因此而“增色”

王泽义

先父生于1908年,少时家贫,没念过几天书,胸中所贮的墨水儿也就无多。可他却偏偏极爱“附庸风雅”,甚或还“雅好收藏”。当然,受其文化品位和财力基础所限,他所收藏的物件儿也不可能“高大上”——书画多为赝品,瓷器均属“高仿”。可有一副楹联,经我“鉴定”,倒很有可能是“真迹”,或者,我可真希望它是“真迹”!这楹联,上款写的是“守廷先生雅正”,下款署的是“八十三岁增韫”,并钤有他的名章。联语为:“花雨欲随巖翠落;松风遥傍洞云寒。”经查,这联语出自明代于谦题于“庐山香炉峰石屋”的那副对联。

那么,这“增韫”又是何许人也?遥想当年,在我上中学时,父亲曾向我讲过此人,说他字“子固”——记得,我当时闻此,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啊,“子固”“曾子固”(我把“增韫”所姓的那个“增”字,误以为是“曾”了),莫非这楹联的书写者,就是北宋的政治家、散文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吗?曾巩可就是“字‘子固’”呀!那么,如果真是他,这副楹联可就相当“有价值”!可父亲接下来的话语,却给我这“狂喜”浇了一瓢凉水。他说:这增韫乃是清代光绪年间人,曾做过当时盛京(今辽宁省沈阳市)新民府的知府,曾将张作霖的地方武装收编为朝廷的“正规军”,从此,张作霖也就成了在他领导下的新民府前路游击马队营的帮办,既然这“子固”并非那“子固”,我也就对之不是那么太感兴趣,即便后来听单田芳播讲的评书《乱世枭雄》,在说张作霖的同时,也多次提到这增韫,但,此人以及他所写的这副楹联,也未在我心中增添多大的分量。可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过去了这么多年,近日,读到一篇文章,才使我对增韫其人有了个“全方位的了解”,并由此还十分“天真”地想到,这副楹联亦因我现在所认识的这个增韫,便很有可能藉此而大为“增色”,或者,就像《后汉书张衡传》里所说的:“且韫椟以待价”,即:等着瞧吧,它也定会由之而有所“增……增值”!

此文写道: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正在日本野炮兵第十三联队实习的蒋介石回国参加辛亥革命。他来不及回家探亲,就给母亲写了封“绝命家书”,并照了一张“遗照”,以示“捐躯”的决心。11月5日凌晨,他便率领一支由百人组成的敢死队,躬冒矢石,不惧牺牲,攻下了位于杭州的浙江巡抚衙门,活捉了巡抚增韫。啊,增韫、增韫,他还有这么个“曲子”——伴着那电闪雷鸣、鼓角旌旗,竟和蒋介石这么个“大人物”如此这般地扯在了一起!这可真是让我“始料未及”,心中不禁又起一阵“狂喜”!而更多之“喜”还在后头!

待我将那篇文字,接着再读下去,哦,天哪!可“不得了”了!此文竟让我有幸知晓,这增韫还和我们中国近代史上的多位名人,都有所交集——有着那么一些他早就应该向我“坦白交代”或“据实以告”的关系。

1909年9月,从日本留学归来的鲁迅成了杭州两级师范学堂的教员。此间,增韫正在浙江担任巡抚,他为控制这所学校,便派了一个叫夏震武的老顽固(“老木瓜”)去当学堂的学监。此人专门与革命党人作对,他倒行逆施的举措,引得师生大哗。鲁迅与其他教员一起愤然罢教,并提交辞呈,而且还使这罢教罢课的风潮迅速波及杭州的各个学校。1910年1月,增韫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撤销了夏的职务,鲁迅等人又恢复了教职。10年后,已在国民政府教育部任职的鲁迅,当他回忆起那段罢教经历,亦即那一“木瓜之役”时,还曾说过“十年前的夏震武是个木瓜”以及“增韫早已垮台了”这样的话呢!

增韫像

1907年7月,“鉴湖女侠”秋瑾因组织武装起义事泄而被清政府杀害于浙江绍兴,其好友将她的遗骨葬于杭州西湖西泠桥畔,实现了秋瑾生前“埋骨西泠”的心愿。但,埋骨不久,其墓便被一个名叫常徽的御史发现。他向朝廷奏了一本,于是,巡抚增韫便接到圣旨,令其马上铲平此墓,并严加查处此事。但,增韫心中的良知尚存,不愿将事情做绝。左右为难之际,便给昔日的老上司、朝廷重臣张之洞写信,求他给出个主意。张的回函,只有十字:墓可平,碑可铲,人可不拿。

增韫领会其意,便暗地里马上派人与旧日的老同事,时任黑龙江提法使的秋瑾的堂叔秋桐豫取得联系。此时,秋瑾的兄长秋誉章正躲藏在秋桐豫的家中。他得知此讯,就即刻赶到杭州,按照增韫事先设计好的程序,前来迁坟。在他当天雇人挖开秋瑾的坟墓,起出灵柩,连夜运回绍兴之后,增韫才带领下属官员和差役,到西泠桥畔,大张旗鼓,装模作样地把秋瑾之墓铲平。平心而论,保护秋瑾灵柩,这无疑是增韫在他权限之内,力所能及而做的一件善事。可在当时的政治条件下,增韫也只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以致他因此还遭到革命党人的痛恨,背负数十载的骂名。

一份史料中甚至还这样写道:“增韫丧心病狂地捣毁了秋瑾墓……”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当年和秋瑾一起从事革命活动的革命党人徐双韵撰写了回忆文章《记秋瑾》,这一历史隐秘才被揭开,还原了那“毁墓”的真相。

除了“鉴湖女侠”秋瑾,还有一位非比寻常的女性也与这增韫有点儿关联,此人便是那“青楼奇女小凤仙”。当年,就在蒋介石率领敢死队攻打浙江巡抚衙门时,有一张姓的奶妈带着她的养女从后门逃出。后来,历经人生道路上的诸多坎坷,这个女孩在北京“八大胡同”的青楼落下脚来,并因才色俱佳而有了名气。1915年11月,她又因帮助“护国将军”蔡锷摆脱袁世凯的监控而名满天下,谱写了一曲英雄美人的传奇佳话——众所周知,这段佳话还被拍成了一部名叫《知音》的电影哩!

说到“知音”,增韫其人,亦可说是“呼朋唤友”,多有“知音”。1911年10月,武昌城头已爆发起义,欲推倒清廷;此时,和增韫素有交情的浙江省咨议局(相当于省议会)副议长沈钧儒便劝说增韫也倒戈反清,可增韫给老朋友的回话却是“考虑考虑再说”。但迅疾而来的革命风暴却未能让他“考虑”,没过多时,蒋介石就攻下了他的巡抚衙门,并将他活捉了。而与之相反,辛亥革命却改变了沈钧儒的命运,使之走上了民主革命的道路。后来,他还成了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是“救国会”七君子之一。再后来,新中国成立之后,他曾担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民盟中央主席……写到这儿,我不禁发出如是的慨叹:倘若增韫当时能听从沈钧儒的建议而当机立断,那么,他此后的人生道路或许就能改写:“山韫玉而石辉”——说不定,那该是何等的绚烂辉煌,或曰,那倒真可说是为其“增韫”,亦即“增色”了呢!

也就差了那么一步——却是极其关键的一步!

但,既然命该如此,此外又有何求!当年被捉未死,已属绝处逢生;可他为啥生还之后,却再次被“捉”——被正在做着皇帝之梦的袁世凯所网罗,去北京担任了参政院参政,这岂不是又从“生地”返回了“绝处”!好在“洪宪皇帝”不久即告垮台,他才得以脱身,回到故地东北。在此,他当过佛教会会长,也组织过慈善会,后来,终老于哈尔滨。

“增韫”手书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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