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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甲骨文“灾”字看殷商时期的灾害

2017-01-13刘继刚

关键词:殷墟中华书局甲骨文

刘继刚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河洛文化】

从甲骨文“灾”字看殷商时期的灾害

刘继刚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甲骨文中的“灾”字常用来表达祸患之意。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灾”字的字形不断变化,表达的含义也不尽相同,或表示河水泛滥,或表示河流壅塞,或表示战祸,或表示自然界发生的天火,或表示凶猛野兽的威胁。研究“灾”字形的变化有助于认识殷商时期灾害发生的基本情况。

甲骨文;殷商时期;自然灾害

总的说来,甲骨文中的“灾”字有以下几种含义。

一、河水泛滥

三条横向曲线组合而成的代表性字形如下:

三条纵向曲线组合而成的代表性字形如下:

第一期:

尞于□水叀犬?(《合》10151)

……洹……尞?(《合》9648)

第二期:

丁丑……贞……其?……水……月。(《合》24438)

辛亥卜,出贞:今日王其水寝五……(《合》23532)

……卜,即……其中……水?(《合》24442)

庚……贞……水?(《合》24443)

第三期:

王其又于滳,才又石尞,又雨?(《合》28180)

第四期:

壬申卜:川邑羊?/壬申卜:川弗邑羊?(《屯南》2161)

辛巳卜:其告水入于上甲,祝大乙牛?(《合》33347)

第五期:

癸丑卜,贞:今岁亡大水?(《英》2593)

从上述辞例不难看出殷人早已对河流的季节性泛滥体会深刻,他们采用祭祀河神、天帝以及祖先等方式,期望能够保佑平安。

二、河流壅塞

除了上述用多条起伏较大的曲线叠加在一起表示“災”字外,还有用在多条竖向平行曲线中间加横线表示。如:

尧之时,发生了巨大的洪水灾害,鲧禹父子先后受命治水。大禹和他的父亲鲧在治理洪水时采取了两种不同的方式,鲧是采用围堵的方式,禹则是采用疏导的方式,结果鲧治水失败,禹治水成功。其实,围堵和疏导都是治水的常用方法,只是需要依据水势的大小使用。围堵就像在河道中增加了障碍,水势湍急时就会将围堰瞬间冲垮,一泻千里。而疏导则大大减小对岸畔的冲击力,降低溃坝的危险。当然,如果水势不大,则围堵之法还是行之有效的,且耗时短、见效快。从河流壅塞为害的情形来看,当时的洪水定然是来势凶猛。考古发现也证实了距今4 000多年前,在淮河流域、黄河流域和海河流域,都曾经发生过异常洪水事件[9]。另外,在青海地区*喇家遗址位于我国黄河中、上游的青海官亭盆地,在距今3 650—2 750 aBP前后的齐家文化晚期至辛店文化早期,曾经发生过一起包括洪水、山洪和地震在内的大规模群发性灾害事件,这场灾害导致了喇家遗址的毁灭。参见夏正楷等《青海喇家遗址史前灾难事件》(《科学通报》2003年第11期)。、华北平原*殷春敏等认为:距今5 000年前后,华北平原砂层较厚,淤层厚度最大,说明洪水较频繁,洪水影响时间较长。参见殷春敏《全新世华北平原古洪水》(《北京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1年第2期)。、长江流域*葛兆帅等认为,长江上游距今3 983年前后洪水相对最大(葛兆帅等《晚更新世晚期以来的长江上游古洪水记录》,载《第四纪研究》2004第5期)。张生等认为,综合微古、粒度、孢粉及埋藏古树和埋藏泥炭特征,可以认为马桥遗址中良渚晚期文化断层系由洪水造成。这次洪水涉及整个长江三角洲,规模很大。参见张生等《太湖地区新石器时代以来文化断层的成因探讨》(《南京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2年第1期)。也有洪水的遗迹。广大范围内的洪水泛滥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

殷商时期都城周围河流的泛滥除了季节性的降雨,也不排除有河流壅塞的因素。考古工作者发现历年来殷墟的考古发掘中,常常有这种堆积现象:在商代地面的低洼之处,常发现一层深灰或黑色的淤积土。据科技考古学者现场考察分析,这种堆积应是由于水的作用而形成的淤积土层,该淤积土层可能与殷墟四期偏晚阶段的洹河泛滥有关[10]。洹河的泛滥是季节性的,前文已有材料可证,并未造成致命的灾难,但是到了殷墟四期偏晚阶段,洹河的水患却对殷墟都城造成了致命性的破坏,这与洹河水道的壅塞恐怕不无关系。

三、战争之灾

甲骨文辞例中还有许多“災”字是与“戈”字相关的。如:

原始社会部落形成之后,冲突从来就没有真正停止过。《史记》载:“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5]3即便是在民主禅让的尧舜禹时代,战争也难以避免。《吕氏春秋》曰:“兵所自来者久矣:尧战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蛮;舜却苗民,更易其俗;禹攻曹魏,屈骜有扈,以行其教;三王以上,固皆用兵也。”[15]战争是政权巩固的强大保障。公元前2070年,夏朝建立,然而部落之间的斗争并未偃息。夏后启与有扈氏之间、夏王相到少康与有穷氏部落之间、夏王杼与东夷族之间的战争等。夏代末年,“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5]88。汤率诸侯伐夏桀于鸣条。商朝的疆域较前朝有所扩大,征伐是商汤夺取政权的致胜法宝。孟子尝言:“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16]商王朝组建了强大的武装力量,一方面用来进行对外征伐,另一方面用于维护贵族的统治。甲骨文中有大量关于“登人”的辞例。“登人”,登记人员,征兵而用。甲骨文中有登人三千,登人五千、一万等的辞例。

31.登人三千,乎伐土方。(《殷墟书契前编》6.34.2)

32.登人五千,乎旗。(《殷墟书契前编》7.15.4)

商王军队的编制已经详细地分为左、中、右三师。

33.王作三师,右、中、左。(《合集》33006)

商王军队每个师的兵力约在1万人左右。商王朝与周边的鬼方、土方、羌方等方国之间时常发生战争,有的战争甚至是旷日持久。如《周易·既济卦》九三爻辞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17]仅仅一个鬼方就持续了3年之久,加之其他的方国,战争已然成为商王常态化的事务。《左传》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8]861。看来,在商代,祭祀与战争已经成为国家的大事,不仅战争成为国之常事,而且双方投入的兵力都很大。

34.辛巳卜,贞:登帚好三千,登旅万,乎伐羌。(《库方二氏所藏甲骨卜辞》310)

一次战争商王就派出士兵1万余人,规模之大可想而知。商王朝后期,主要是针对东夷族用兵。被俘获的敌人,或充作奴隶,或被活活杀死,最多的一次杀死奴隶2 600多人。这是人类自己制造的灾祸。

四、天火之灾

甲骨文中有一个“灾”字是与“火”字相关的:

火在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火灾往往发生比较突然,一旦燃烧起来又难于扑灭,破坏力极强,所有的物体都可能因大火而碳化,这些碳化后的遗物又不容易保存,因此,我们至今仍然没有找到史前遗址中发生火灾的确切证据。但文献中这样的记载屡见不鲜。《淮南子》载:“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21]远古时期的人们认为火是熊熊燃烧、终极不灭的。《今本竹书纪年》记:“帝癸三十年冬,聆隧灾。”人们即便是掌握了人工取火的技术之后,仍然不能避免自然界天火的危害,于是将这种经验写入文字之中。“烖”字正是人类对天火之灾感知的真实体现。

五、自然界猛兽的威胁

除了上述的水灾、火灾和战争之灾,甲骨卜辞中还有一个字被释为“灾”字。

综之,“灾”字在甲骨文中的演变经历了一个较为漫长的时期,从字形到字音,从象形、指事到形声。“灾”字虽不全表灾害,但一直与祸患相连。“灾”字形体中包含了水、火、兵和野兽的威胁等多重意义,体现了人类对于灾害的感知。总的说来,殷商时期人们已经认知到的灾害包括水灾、火灾、战争之灾和野兽的威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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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asters in the Shang Dynasty Based on the Shape Change of the Chinese Character “灾”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LIU Ji-ga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uoyang 471023,China)

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the Chinese character “灾” was often used to express the meaning of disasters. In the Shang Dynasty, the shape of the character changed continually, so did its meaning. It was used to refer to flooding, river blockage, wars, naturally occurring fire or the threat of savage beasts. The shape change of the character helps to understand the basic situation of disasters in the Shang Dynasty.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the Shang Dynasty; natural disaster

10.15926/j.cnki.hkdsk.2017.01.002

2016-09-12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2CZS046);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创新人才计划项目(GJCX2014002)

刘继刚(1973— ),男,河南新蔡人,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生态环境史研究。

H121;K221

A

1672-3910(2017)01-0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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