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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失乐园》对伊甸园神话的继承与改变

2016-12-06王泽璇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7期
关键词:失乐园渡边淳伊甸园

王泽璇

(北京语言大学 北京 100083)

论《失乐园》对伊甸园神话的继承与改变

王泽璇

(北京语言大学 北京 100083)

渡边淳一是日本著名的情爱小说作家。其作品的传播在中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特别是小说《失乐园》的翻译引介,更是在中国掀起了一阵“渡边热”。本文通过对《圣经》中伊甸园神话故事的分析,来说明小说《失乐园》在情节发展,人物安排等方面对伊甸园神话的继承和改变,从而探索出其中潜在的神话原型和作者结合自身经历,现代生存状况进行的再创造。

渡边淳一;《失乐园》;伊甸园神话原型

引言

渡边淳一是日本著名的情爱小说作家。渡边淳一最开始在医院担任医生工作,后来放弃医生职业,开始文学创作。作家初期的作品以医学技术为中心,后逐渐扩展到历史、传记小说,特别是其以生活经历和情感变化为基础的,丰富细腻地挖掘男女两性本质的恋爱小说,这类小说深入对人性的剖析,具有独特的风格。渡边淳一的文学著作引入中国,最早是在70年代,随着国内诸多学者的翻译,其作品的传播在中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特别是小说《失乐园》的翻译引介,更是在中国掀起了一阵“渡边热”。小说《失乐园》主要讲述的是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有夫之妇的婚外恋,为此他们付出了沉重代价,最后殉情自杀的故事。

本文通过对《圣经》中伊甸园神话故事的分析,来说明小说《失乐园》在情节发展,人物安排等方面对伊甸园神话的继承和改变,从而探索出其中潜在的神话原型和作者结合本国文化背景,现代生存状况进行的再创造。

1 《失乐园》对伊甸园神话的继承

在《圣经旧约·创世纪》当中记载,上帝在伊甸建了一个乐园,并置亚当、夏娃于伊甸园中,让他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亚当、夏娃经由蛇的诱惑,不顾上帝的禁令,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上帝把亚当、夏娃逐出伊甸园。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神话的主人公大体是经历了“得乐园——欲望诱惑——失乐园”的过程。通过对小说《失乐园》文本分析,可以发现小说在诸多方面与伊甸园神话存在密切的联系,笔者以下将一一作出阐述。

1.1 人物安排的继承

久木工作上本来以为可以继续升迁,却意外调职到闲职部门,“从部长职位下来之后,名义上是编委,实际上没有正经工作可干”(14)①,“久木刚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这里的悠闲气氛,有些坐立不安,但过了半年就习惯了”(36)。因为没有工作动力的激发,内心所产生的失落感,以及毫无紧迫感的悠闲氛围,使得他对生活失去了原有的热情。此外,久木家庭生活的单调无趣,“夫妻之间只有例行公事般的谈话,连一起吃饭或是旅行都没有”(69),“对他而言,妻子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生活的伴侣”(67)。工作和生活两方面的乏味,这就使得久木逃离现实寻找一种新的精神寄托成为可能。从女主人公凛子方面而言,美丽又充满生机的妻子却得不到丈夫的关爱,用她自己的话就是“我家那位是不会找我的,他是个工作狂”(62)。凛子丈夫对工作的痴迷和对她的漠视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冷落逐渐积累也慢慢使得凛子自身对丈夫的怨恨增加,夫妻之间的关系濒临崩溃。对关爱的渴求和由怨恨积累起来的扭曲心理使得凛子想要摆脱现有的状况,寻找新的生活。这种由于不满情绪而产生的逃避心理使二人找到契合点,成为彼此心灵的寄托。

小说中对于其他人物形象的刻画也有所涉及,但仅仅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故事情节的推进,心理情感的变化等相关因素紧紧锁定在久木和凛子这一男一女的形象上,这就与伊甸园神话当中的亚当和夏娃的原始男女形象有着密切的相似性。作者极力去渲染两人无拘无束的自由世界,而这个世界也正是脱离现代社会束缚的理想乐园,久木和凛子在这个乐园里寻找生命的存在乐趣,就自然地充当了原始神话中亚当和夏娃的角色。

1.2 故事情节的继承

1.2.1 伊甸园的营造:逃离世俗,崇尚自然

为了逃离现实生活,摆脱世俗的束缚,久木和凛子选择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构建乐园。与现代文明都市的繁华喧嚣相比,自然是静穆和原始野性的代表,为两人自由情感的舒展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小说中有许多自然环境的描写:一望无际的海景,朦胧的月夜,漫山遍野覆盖着的火红枫叶,群山倒映着的湛蓝的湖水,以及伊豆摇曳的樱花等等。例如在“冬瀑”一章描写的雪景:“此时的湖面已被落日染红,对面中禅寺湖的右面,紧挨着陡峭的男体山,杉树林和地面上覆盖着积雪,辉映着金灿灿的斜阳”(170)。作者用细腻的笔调将大雪之后的落日,群山,湖水等景物描绘得分外妖娆,动人心魄,红、白、绿、金、蓝的色彩冲击让人心旷神怡,思绪飞扬,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诸如此类的景色描写还有好多,每一章节中作家都展现了不同的自然图景,极力渲染大自然与人物的灵魂相悉。主人公对自然的向往,和自然环境对二人隐秘情感的包容,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压抑,自由不受约束地流露,这种对自然的崇尚和依赖,无疑使自然环境成为包庇二人私欲的伊甸园。

1.2.2 欲望的膨胀:背弃家庭,满足私欲

原本想以偶尔浪漫约会的形式来缓解枯燥生活的两人,却因为内心欲望的膨胀而一发不可收拾。久木总是以拜访朋友诸如此类的借口欺骗妻子,从而外出与凛子幽会,在大自然的乐园里肆无忌惮地满足肉体的欲望。当久木面对妻子的警告,和凛子对于丈夫以不离婚作惩罚的威胁时,两人并没有从欲望的泥沼里脱身出来,而是越陷越深,从原来的短期约会发展到合租同居,逐渐与家庭决裂。最具代表性的是凛子为刚去世的父亲守灵的夜晚,与久木在旅馆里的偷欢情节。“两人宛如野兽在交合,这令人羞愧的姿势是从动物时期就传承下来的最原始,最自然地的姿势…回归本来的野性,任何惶惑、羞耻、怯懦都是不必要的”(128)。肃穆哀伤的葬礼被欲望的欢乐所掩盖,男女主人公对于渴望彼此的强烈情感已经超越了世俗伦理的界限。作者用大量的篇幅描写二人放纵情欲的过程,这种私欲的满足是原始本性复归的结果,欲望的膨胀终究使二人把持不住对于“禁果”的诱惑,力图冲破一切阻碍去享受它的甜美,而带来的后果却是与现实社会渐行渐远,变得形单影只。

1.2.3 伊甸园的幻灭:众叛亲离,死亡终结

一个对社会现实、对家庭生活、对他人都冷漠以待,毫不关心,而仅仅只是贪图感官享乐、纵情声色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怎能为周围其他人所容忍?久木曾经隐忍寡言的妻子毅然决然地提出离婚,女儿对他冰冷回绝不予以认可,还有多年好友水口的猝然离世让他逐渐感觉现实的残酷无情。凛子丈夫的报复不仅使久木辞职,失去工作,只靠养老金维持生活。凛子的不节制也使得凛子的母亲说出“谁也不认识谁”(290)的断绝亲情关系的话。两人被此生唯一的爱所束缚,越陷越深,最后众叛亲离,仅剩下彼此忍受孤独感的折磨。由于人性的脆弱与不完整,狂热的情欲与清醒的反思相互交织,必然会导致精神的堕落和心灵的分裂等问题的出现,于是两人决定以死亡的方式来终结曾经建立的美好乐园。两人纵情于自然欲望的伊甸园,又与现实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企图逃离社会,却又无法超脱,两人在狭隘空间苦心经营的伊甸园,必然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影,虚无缥缈,转瞬即逝。

经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小说《失乐园》情节大体也是经历了“得乐园——受欲望诱惑——失乐园”的过程,而且人物设计的久木和凛子一男一女的形象也符合神话中亚当夏娃的原始人类形象,可以说小说很大程度上与伊甸园神话相契合。这与渡边淳一受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基督教对他的影响,使得小说以“失乐园”为名,西方圣经中的伊甸园神话演变成东方色彩的“失乐园”故事。20世纪是神话复兴的时代,原型批评取得了文艺领域神话研究的总结性成就。一部好的作品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触发读者的感想是因为它表达了人类共同的情感,这种共同的情感存在于人类的无意识当中,以原型的方式传递。作者渡边淳一使人类的共同情感在文学作品中汇合,将伊甸园神话为基础来构建小说的故事框架,将神话原型的无意识渗透到小说创作当中,演绎了一个现代版的伊甸园神话。但是,渡边淳一的这种潜移默化的运用并不等于完全的照抄和生搬硬套,作者所描绘的主人公角色,又是那些“不愿意受压抑而愿意燃烧自己的,这样非常美丽的火焰般的主人公”。作者在原型框架指导之下又结合时代背景和自身经历进行了新的变形,使得伊甸园神话在保留原来精髓的同时又具有现实意义,可以说《失乐园》又是具有对伊甸园神话再创造的价值。

2 《失乐园》对伊甸园神话的改变

2.1 人物关系的改变

经过上文的论述,渡边淳一在小说中塑造的主人公人物形象——久木和凛子与神话当中的亚当和夏娃在人物设计上有很大相似度,但是作者并没有将神话中的人物特征完全附加在小说中,而是在创作过程中进行了一定的变形。神话中的亚当和夏娃形象是原始人类的始祖,并且是由上帝创造出来的,在伊甸园快乐的生活和最后受到蛇的引诱都并非自身的意愿,而都是在外来力量的操纵之下完成的,早期人类的行为主动性受到严格的限制。而小说《失乐园》当中的男女主人公,相对于神话原型中的人类受到束缚,小说当中的人物的行动则更具自由度,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过程都是主人公个人意愿选择的结果,这就使得小说人物设置上在保留神话原型的前提下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男女主人公的这种变化与日本当时的社会状况有很大的关系,经济持续低糜,人们普遍把事业,名利双收作为实现自我价值的必然途径,而忽略了对于家庭和谐,精神世界的追求。现代工业文明所提倡的秩序规范所造成的对人性的迫害和摧残,基于这种目的作者要写的是“在当中生活而受到压抑或是不愿受到压抑的那些人爆发出来的情感”,所以这种在受压抑的社会中萌发和寻求的人性本真强大愿望,迫使男女主人公由神话中的原始夫妻形象走向小说中的婚外的情人关系,来反抗现实社会的条条框框对人的本真的束缚和压抑,呼唤遗失的自然天性。

2.2 结局的改变

小说《失乐园》和伊甸园神话都是以悲剧的形式结尾,但是结局却有着很大的区别。伊甸园神话是上帝将亚当夏娃逐出乐园,以背负人类原罪的方式承担罪责,而小说却采用更为极端的死亡方式作为主人公最后的归宿。小说中有许多关于死亡的暗示,在“落花”这一章节对石田与阿部定情杀故事和“半夏”一章对有岛武郎和女记者波多野秋子殉情的描述都为男女主人公的最后结局埋下了伏笔。小说中凛子不止一次的提到“活到现在已经够了”、“把我杀掉”(295)等话语,也都隐约之中暗示了故事死亡的结局。死亡不仅是存在于这部小说之中,在渡边淳一其他的作品之中也是一个经典的主题。作者的这种写作风格与作者本身的行医经历和在日本普遍存在的死亡观念有着很大的关联。渡边淳一之前医生的职业使他对死亡习以为常,使得死亡在他的作品之中起着解决情与理矛盾的作用,即在死亡中让爱达到巅峰与永恒,从容淡然地面对生命与死亡。所以在建构小说文本的最后结尾时,渡边淳一采用死亡的方式使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得以升华和永恒,而并非身负重担地继续活着,也体现了对于死亡主题的敬重,从而实现了对于伊甸园神话原罪主题的再创造。

3 结语

《失乐园》在很大程度是吸取了伊甸园神话的元素,无论是在故事情节发展还是在人物设计安排等诸多方面,都与神话有着极大的相似度。我们可以将亚当和夏娃的故事看作是渡边淳一笔下的久木和凛子,作者意图借用神话原型来触及人类心灵的相通之处,运用原始形象来引发人类情感的共鸣,将内心存在的深层无意识潜移默化地流露在文本之中。与此同时,渡边淳一又结合现代社会的时代特征和和自身经历对神话原型进行改变和创新,使它在保留原来精髓的基础之上赋予了新的时代气息,给与了神话第二次新的生命活力,实现了对于经典的再创造,从而启发读者对于现实存在的诸多问题的重新思考。

注释:

① 除特别加以说明的引文之外,本文引用的作品汉译均出自渡边淳一著,竺家荣译:《失乐园》(北京:北京联合出版社,2014年)。以下凡引用只随文注明出处页码,不再一一说明。

[1] [日]渡边淳一.失乐园[M].竺家荣,译.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

[2] 圣经[M].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1998.

[3] [加]诺斯洛夫·弗莱.批评的剖析[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4] 叶渭渠,唐月梅.物哀与幽闲——日本人的美意识[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5] 罗涛.论《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伊甸园神话原型[J].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 报.2008,1:0028-02.

王泽璇,北京语言大学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和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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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5-007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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