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莹



两晋时期“帝魏寇蜀”与“帝蜀寇魏”的正统之争

李莹

从二十四史的正统史学脉络来看，三国时期的曹魏相较于蜀汉和孙吴而言，基本上被视为正统。然而各个朝代出于不同的利益考虑，对正统的选择有时会出现不同，如在两晋时期各方势力就进行了关于“帝魏寇蜀”与“帝蜀寇魏”的正统之争，并在民间产生深远影响。

曹魏 蜀汉 正统之争

一、陈寿《三国志》

《三国志》成书于西晋，由陈寿根据魏国、吴国所记官、私之史进行整理，并自行收集资料编撰蜀国史书，最终所成。在《三国志》中，以曹魏为正统，一方面因自古以拥有洛阳和长安为正统的依据，且曹魏受汉献帝禅位，继承正统；另一方面，西晋受曹魏禅位，故需以曹魏为正统方能证明西晋的正统地位，陈寿作为西晋史官也必须作此考虑。

以曹魏为正统的观点也基本上被后世正统王朝所认可。

二、习凿齿《汉晋春秋》

《四库总目提要》：“其书（《三国志》）以魏为正统，至习凿齿作《汉晋春秋》，始立异议。”①东晋习凿齿在《汉晋春秋》叙述三国历史时，以蜀汉为正统。

在东晋时期产生这样的思想是有其原因的。五胡乱华后，东晋偏安江左。三国时曹魏政权在北方，而东晋时北方已落入胡人之手，因此如果以魏为正统，就意味着北方才是正统，东晋就失去正统性。而三国时期的蜀国同东晋均在南方偏安一隅，也都打着“恢复中原”的旗号而不断北伐，因此习凿齿认为晋司马氏虽受魏禅，但应继承汉祚，而不应继承魏祚，否则国统不正，不能昭示后世。

然而，习凿齿的《汉晋春秋》因有太多不符合史实的地方而备受诟病。裴松之曾对其有多次批判，如在《三国志·蜀书·董允传注》中，“疑习氏之言为不审也。”②在《三国志·魏书·二十八》《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中，裴松之在作注时对《汉晋春秋》的记载评论到：“臣松之以为如此言之类，皆前史所不载，而犹出习氏。且制言法体不似于昔，疑悉凿齿所自造者也。”③唐代刘知几也对其进行批判：“而司马迁、习凿齿之徒，皆采为逸事，编诸史籍，疑误后学，不其甚邪！”④

虽然习凿齿的言论有诸多错误，但是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人们乐于相信蜀汉的正统地位，认为应当尊刘贬汉、“帝蜀寇魏”，对三国文化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是三国文化思想的重要来源。

三、“汉君懦弱曹吴霸，昭烈英雄蜀帝都。司马仲达平三国，刘渊兴汉巩皇图”⑤之刘渊

《三国志平话》书尾有诗：“汉君懦弱曹吴霸，昭烈英雄蜀帝都。司马仲达平三国，刘渊兴汉巩皇图”⑥。此诗认为刘渊最后兴盛了汉朝。但实际上，刘渊并未兴盛汉朝，甚至他并不是汉族人，而是五胡乱华中的匈奴人：“汉高祖以宗女为公主，以妻冒顿，约为兄弟，故其子孙遂冒姓刘氏。”⑦“属董卓之乱，寇掠太原、河东，屯于河内。於扶罗死，弟呼厨泉立，以於扶罗子豹为左贤王，即元海之父也。”⑧可见刘渊的刘姓是从其父才开始的。而刘渊以“汉”为名有其政治目的：“虽然，晋人未必同我。汉有天下世长，恩德结于人心，是以昭烈崎岖于一州之地，而能抗衡于天下。吾又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且可称汉，追尊后主，以怀人望。”⑨刘渊借助于人们对于汉朝的思念与向往，而打出“汉”的旗号，以赢得民心与威望、争取各方的支持，力图抗衡天下。“乃赦其境内，年号元熙，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立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⑩于是其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对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进行祭祀。但这些不过是其试图证明自己地位的合法性而采用的蛊惑人心的手段。

不仅刘渊，当时还有其他少数民族政权接连打出汉旗号并且进行大力宣传，以证明自己政权的合法性。如原先蜀汉的地方被巴氐贵族占领，他们也以“汉”为国号，建立了成汉政权。胡族政权的“汉”旗号及其蛊惑人心的宣传使得“尊蜀抑魏”的思想广泛传播，进而使更多的人相信蜀汉政权的正当性，影响了人们对于蜀汉政权的价值判断。

四、结语

虽然各朝代官方上基本认同曹魏的正统地位，但由于两晋时期关于曹魏与蜀汉的正统之争以及各政权为了各自利益而进行的大肆宣传，使得民间普遍推崇“帝蜀寇魏”思想，如苏轼曾记录：“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宋元时期各地演出的三国戏以及《三国志平话》等，都表现了“帝蜀寇魏”的思想倾向。这些都是《三国演义》的创作渊源，是三国文化的历史根源。

注释：

①（清）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M］.北京:中华书局，1965.

②（晋）陈寿.三国志·蜀书·董允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2.

③（晋）陈寿.三国志·魏书·二十八，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M］北京:中华书局，1982.

④（唐）刘知几.史通·外篇·卷十八［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⑤古本小说集成·三国志平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⑥古本小说集成·三国志平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⑦（唐）房玄龄.晋书·刘元海载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5.

⑧（唐）房玄龄.晋书·刘元海载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5.

⑨（唐）房玄龄.晋书·刘元海载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5.

⑩（唐）房玄龄.晋书·刘元海载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5.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李莹（1990-），女，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