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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上的歌
——刀郎木卡姆

2016-11-21黄适远

新疆艺术 2016年3期
关键词:塔克拉玛干刀郎木卡姆

□ 黄适远

一、刀郎和刀郎木卡姆的成长地域

刀郎是一个特定地区的名称。准确地讲,它应该是指塔里木盆地西北缘的叶尔羌河、塔里木河和罗布泊一带。同所有文明的起源发生成长一样,大河和湖泊哺育了一个气质独特的文明——刀郎。这个神秘色彩的名字让今天的许多人猜测和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这种好奇有助于我们寻找和理解他的真正文化。

刀郎地区和刀郎人集中居住的地方为——麦盖提、巴楚、阿瓦提三县为中心。这一地区位于东半球中部,北半球小纬度地带,和东面的太平洋、西面的大西洋的直线距离在3000~5000公里,地处亚洲内陆腹地,因而隐藏着迷人的故事和传说。从叶尔羌河、塔里木河、罗布泊围绕麦盖提、巴楚、阿瓦提三县的形状看,它们更像是一轮弯月,镶嵌在塔里木盆地的西北边缘。刀郎人就世代繁衍、生息在这条被沙漠、戈壁包围的内陆河两岸的狭长绿洲带上。

这里,其实是一片色彩严峻的土地。一望无际的胡杨林,沙丘连绵起伏把视线甩到了遥远的地平线,红柳、骆驼刺、阿克提干(一种白色的荆棘草)不断涌入眼帘,给苍茫的大地点缀出意想不到的生机。刀郎人就按部落把家安顿在靠近水源、林木丰茂、水草葱郁的地窝子中或日出而猎或放牧就在一天的时光中送走了村中岁月,无忧无虑的生活使他们把精力无穷地宣泄在歌舞上。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很多过去的行业痕迹像鹰猎、犬猎、刁羊等活动依然不时活跃在绿色的村落里,在空气中弥漫着欢笑的声音。但,这表面平静的世界远非如此祥和、安宁,生态的严峻考验时时充斥着刀郎人的心灵,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歌声把忧患的心灵唱得热泪盈眶。

对于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天山南麓冲积平原和叶尔羌河、阿克苏河冲积平原上的人们来说,祖先从哪里来,从来不是一个重要的话题,这也让今天的学者们为之困惑和猜测不已,但收集到的传说或许能让我们轻松一点。

据说,很久以前,有个叫毛拉依不拉音木包瓦的人带着四个儿子路过叶尔羌河时被这里的土地水道所吸引,不小心把从家乡带来的恰玛古(蔓菁)种子撒到了河边,不久,种子发芽最后长出了一大片恰玛古,长满了河边,其中有一棵恰玛古竟然长得像水缸那么大。依不拉音木包瓦和四个儿子一起拔都拔不动,于是就想了个办法,用大刀把这个恰玛古劈成两半,总算取了出来。惊讶于这块土地的肥美,他决定就在此安家落户,代代繁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现在,这里就是今天麦盖提县的一个村庄,名叫恰玛古。

著名木卡姆学者周吉先生收集了关于刀郎人的几种说法:

塔里木土著说:据说源自维吾尔语,是“群”的意思,古代塔里木盆地边缘居民的通称。

回鹘说:《旧唐书》上记载的“多览葛”或“多腊葛”部落。

蒙古说及蒙古、突厥融合说:塔里木盆地自9世纪突厥民族大量的迁入之后,发生了人种的混合。大批的蒙古人占据了西辽的几个繁华城市,他们在喀什噶尔建立了政治的枢纽。在喀什噶尔河、叶尔羌河与阿克苏河交织的中点驻扎了大量的牧民,他们以征服者的身份与当地的土著民族以及大批的维吾尔人发生血统上的关系,产生了现在散布于叶尔羌河与喀什噶尔河附近的所谓“都兰人”。

混成说:至今,在麦盖提一带还有这样的说法在民间流传:几百年前,在麦盖提这块古老的土地上,从和田来了一部分人被称为“其尼玛其”;从塔里木盆地来了一部分人被称为“托克托尔其”;从哈密来了一部分人被称为“哈克尼其”;从青海来了一部分人被称为“巴尔多尼其”;这几部分人先后到麦盖提,从此便开始在这里生活繁衍到今天。

生命之舞——刀郎木卡姆

塔克拉玛干,进去出不来,但是在本意上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过去的家园。从东到西长一千公里,从南到北宽四百公里的塔克拉玛干戈壁、沙漠,无边无际,神秘非凡,充满了不可知的死亡气息。沿着它的周围边缘的绿洲个个视它如过去的荒芜家园。这里曾隐藏过无数人的身影,曾埋藏过无数动人心弦的故事。

刀郎木卡姆的诞生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某种神秘的文化联系呢?就是在这种严酷的环境里,独具气质的刀郎木卡姆在追逐水草、野树林、沼泽地、灌木丛和大沙漠、戈壁的背景里诞生了,如同陕北那触目惊心的黄土高原下孕育的《信天游》,面对恶劣无比的生态环境,还有什么比歌唱生命、爱情可以对眼前的惆怅忽略不计的呢?那是另外一种版本的《十二木卡姆》,或者说,刀郎是新疆沙漠版的《信天游》呢?

《刀郎木卡姆》据说有12套,但到目前为止,传下来的只有9套。从麦盖提、巴楚、阿瓦提三县的名称看,都有所不同。麦盖提县的为《孜尔巴亚宛木卡姆》(又名〈巴西巴亚宛木卡姆》《乌孜哈尔巴亚宛木卡姆》《区尔巴亚宛木卡姆》(又名《拉克巴亚宛木卡姆》)、《奥坦巴亚宛木卡姆》(又名《木夏吾莱克巴亚宛木卡姆》)、《勃姆巴亚宛木卡姆》《朱拉木卡姆》《丝姆巴亚宛木卡姆》《胡代克巴亚宛木卡姆》和《都尕买特巴亚宛木卡姆》。《十二木卡姆》中大多数名称来源于波斯——阿拉伯,《刀郎木卡姆》中大多数名称却是维吾尔语,也有几部既有外来语名称,又有本民族的名称,说明维吾尔木卡姆可能经历过由本民族名称向外来语名称转变的过程。作为绿洲文化和牧猎文化的结合体,刀郎木卡姆的“多元一体”至少包含了以下几个层次的发展过程:第一层当属其生活的绿洲环境;第二层是突厥语族时期的漠北牧猎文化;第三层是蒙古语族时代的漠北牧猎文化。

每套《刀郎木卡姆》由“木凯迪曼”、“且克脱曼”、“赛乃姆”、“赛勒姆”、“色利尔玛”五部分组成,属于前缀散板序唱的不同节拍、节奏的歌舞曲。每套《刀郎木卡姆》的长度,约6——9分钟,9套木卡姆共包括45段乐曲。木凯迪曼的意思是序言、引子;且克脱曼有且克脱(意思是点、节拍)一词演化而来。赛乃姆原意为偶像、神像、美人、美女,是在新疆各地广泛流传的一种歌舞套曲的名称。赛勒凯又称赛纳凯斯,由赛勒克一词演化而来。色利尔玛被一些学者解释为柔软、润滑。全套刀郎唱完约需一个多小时。

《刀郎木卡姆》歌声中没有媚甜,即便是对爱情的咏唱,也是痛彻心肺。

如果一生没有爱恋,

纵活千年也不如一天。

在爱情的烈火面前,

炼狱之火只算得火星点点。

唉,多么厉害的爱情火焰,

唉,折磨得我憔悴不堪,

但愿我的心上人平安。

观看刀郎的演出,那是面对心灵的拷问和寻觅。他们对家园的忧患、热爱,全部在沙哑的喉咙里、歌声里,手鼓被敲打得如狂风暴雨、豪放凛冽,鼓若山腾,弦似风啸,如同苍鹰飞翔、大河奔流。“外,安拉!”“外,安拉,外,安拉!”这是塔里木红柳的呼号、是克里亚胡杨的嘶喊,面对荒原、戈壁、绿洲、大漠——一个永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呼唤着生命、家园,何处是归程?!最简单的咏唱却言简意赅地道出其实是从过去到今天再到明天那个古老而痛苦的命题: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刀郎木卡姆》,其实就是生命之舞、苦难之舞、灵魂之舞!

三、《刀郎木卡姆》的人文天空

在《刀郎木卡姆》的名称中,“巴亚宛”这三个字不时让我们注目。既然每一套中几乎都有这三个字,那么,必定会有着紧密的关系,而且是和肌肤一样密切的关系,那么会是什么意思呢?

《维吾尔语外来词解词典》一书中对“巴亚宛”这一术语的解释为“远离村落故土并且无人生活的没有水的戈壁滩、大沙漠、荒原”,并且注明了这个术语是从波斯语借入的。引人深思的是,刀郎人的祖先们,包括楼兰、罗布、小河墓地在内的楼兰美女对“巴亚宛”是怎么发音的呢?这真是一个有趣而神秘的问题啊!

刀郎人同古代的其他部族一样,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曾经选择生活便利的地方休养生息,不远离村落故土,基本的选择是远离无人生活的没有水的戈壁滩、大沙漠、荒原,或者就干脆便绕过去,这也是祖辈都看得见的过去所留下的记忆符号。过去和现在的现实就是包括刀郎人在内的古楼兰、罗布沁、米兰在罗布泊故园的干旱枯竭;从和田地域朝北流动,横穿塔克拉玛干注入塔里木河,并且将和田与阿克苏和库车连接起来的四条古河流的断流干涸;至今罗布人又搬到新阿不丹的无奈之举,都时刻警示着刀郎人的生存方式,该怎样和大自然和谐共存!

“如果我有翅膀/能在空中自由翱翔/会把心里的一切/告诉那至高的上苍。”

人和自然通过磨擦、冲突、搏斗正朝着一致运行的动态的美丽前进,那就是和谐,就是天人合一,就是唯自然为本。由于塔克拉玛干的神秘莫测,人在被包围的绿洲中始终为家园的存亡兴衰而忧患,在双方互动的博弈中,没有赢家和输家,取名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也不能脱离刀郎人那种动态的美丽而生存,而在此居住的人们同样需要塔克拉玛干的关怀。

有句话说得好:“倘若我们留神一下我们四周生命的奇迹的话,我们就会看到一切事物之中有不平凡的、伟大而美好的东西顶天立地地耸立着,并且当时就会明白我们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到这个世界中来。”

1.本文为2015年文化部文学艺术科学研究项目《维吾尔木卡姆和汉文化的互动、交融及其定型》阶段性成果,立项号:15DH65。

2、本文同时为2015年度新疆文化艺术创作专项扶持资金资助项目《维吾尔木卡姆和汉文化的互动、交融及其定型》阶段性成果。

(本文图片由黄适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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