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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述《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诗词作品

2016-11-10吴小云

试题与研究·教学论坛 2016年31期
关键词:艺术特色红楼梦

吴小云

摘 要:本文简要分析了寄名林黛玉所作诗词等文学作品在《红楼梦》中的基本情况,论述了林黛玉诗词等文学作品对塑造林黛玉典型形象的作用:(1)林黛玉通过诗词等文学作品哀叹了其悲惨身世;(2)诗词表现了林黛玉高尚的品格;(3)诗词表现了林黛玉冲破封建束缚的精神。林黛玉诗词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林黛玉诗词预示《红楼梦》后四十回的原貌。

关键词:林黛玉诗词;悲惨身世;高尚的品格;冲破封建束缚;艺术特色

第七十回写史湘云见暮春柳絮飞扬,偶或小会,诗社就发起填词,黛玉写的是《柳絮词——唐多令》。“粉堕百花明,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或成毬。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竞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在这首缠绵悱恻的词中,黛玉以柳絮自况,寄寓着她对自己不幸身世的深切哀愁,全词语多双关,作者借絮隐说人事的用意十分明显。不但以柳絮之色白比因悲愁而青春老死,也完全切合黛玉的性格及其遭遇。关盼盼与燕子楼的典故,明显有自况之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宝钗的《临江仙》同是吟柳絮,一者欢怜自信,一者悲戚缠绵,这不仅是艺术风格上的区别,更重要的是身世与未来命运的差别。

另外,如《桃花行》可当作《葬花吟》的姊妹篇,同样以象征的手法哀叹身世。在五美吟《西施》篇中,黛玉对西施这位古代美人的身世给予了极大的同情:“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官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黛玉嗟叹“一代倾城”的西施如江水东流,浪花消逝,徒然令人怀恋,其命运之幸,远在白头浣纱的“东村女”之上。这是写她寄身贾府,虽有知己体贴,但预感病体难久的悲哀。

黛玉的诗词最能体现其高洁性格特征。如第三十七回写“秋爽斋偶结海棠社”,李纨被大家推为社长,迎春限韵,惜春监场,黛玉做的是: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妖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门帘半卷,门扉半掩,一位娇弱的少女懒洋洋地倚于门旁,看着海棠如梨花般的洁白,如梅花一样的风韵,联想到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少女的秋情无人可以诉说,于是,这位“怨女”只能于“秋闺”中独自抹泪痕。很显然,这幅“赏海棠”画中的主人公非林黛玉莫属,林黛玉的多愁善感洋溢于诗的字里行间;林黛玉的“质本洁来还洁去”不与其他人同流合污的高贵品质也像海棠花一样高洁了,这样的诗句在大观园中除了林黛玉外,无人可以写出。相反,宝钗则只能写出“珍重芳姿昼掩门”的诗句,发出“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感慨。从此,可以看出她恪守妇德的矜持态度及平时之所以能笼络人心是因为“罕言寡语”“安分随时”的原因。而史湘云的诗则写得跌宕潇洒,极合她的个性。所以林黛玉的诗是“风流别致”,宝钗的诗是“含蓄浑厚”,可见风格上是绝不相同的。

咏白海棠时,作者让史湘云“压制群芳”,在奉和螃蟹时却又称宝钗之作为“绝唱”。所以作者绝非只是在表现林黛玉的诗才出众,还是让所咏之物的“品质”去暗合吟咏它的人物。所以在咏菊抒情时,自然是黛玉的三首评为最佳。因为没有谁能比黛玉的身世和气质更能与菊花相适合了。她比别人能更充分、更真实、更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所以,黛玉的《咏菊》《问菊》《菊梦》三首诗最能表现她的性格特征。

《菊梦》中写道:“醒时幽然同谁诉,衰草寒烟无情”。秋菊酣睡,一觉醒来,面对的只是衰草寒烟,满腔的幽怨无可诉说。黛玉的处境与秋菊又何等的相似。所以黛玉也把菊花当作知心朋友,当作可以倾诉“秋情”的知己。“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没有人知道我的情怀,唯有菊花可以认作知己去问一问。菊花之所以被黛玉视为知己,是因为它严冬独放,不畏严寒,有着刚正不阿的品格。而林黛玉身处封建势力的包围之中,为人行事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人与花具有内在的共同点。“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显然林黛玉在此以菊花自比了,曹雪芹因头制帽,因人而异,精心安排,让诗作者的个人气质、生活处境与所咏之物的特征吻合。林黛玉的咏菊诗充满着秋情愁绪,洋溢着对菊花孤高不阿的赞美。而薛宝钗的《忆菊》就一派寡妇脸,贾宝玉的《种菊》就归结为绝尘离世。

林黛玉之所以成为《红楼梦》中独具魅力的艺术典型,除了她的才气和高洁的品格,那种离经叛道的反封建精神也是必不可少的。在林黛玉的作品中随处可见这种精神的踪迹。

由《葬花吟》《桃花行》等篇中,黛玉在整篇中以花自喻,用花开花落来形容自己的青春消逝,感叹自由幸福生活的不可求,用花的恶劣环境来比喻自己的处境,对周围的现实生活进行了控诉;以花落却保持洁净的本质来映衬自己刚正不阿的品质,命运无情,但林黛玉并不就此甘于妥协:“愿奴胁下生双翅,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掉陷渠沟。”幸福自由不可求,我只愿随花而去被净土掩埋,只要我保持洁净的本质不变,总比污淖渠沟之中要强。这充分体现了林黛玉在幻想自由幸福不可得之后仍表现出来的不甘低头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

黛玉自谓“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欲择出数人,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恰被宝玉翻见,将它题为《五美吟》,黛玉所写的人事其实并非都据史实。如东施效颦出自《庄子》,带有寓言性质;《西京杂记》中所写昭君不肯贿赂画工,以致不为元帝所知,被诏使出塞的情节只是传说;至于出自《虬髯客传》的红拂形象,则更鲜明地表现了林黛玉的性格,表达了她的反叛精神。在《虞姬》一诗当中,她鄙薄反复无常,苟且求荣、甘心得到耻辱下场的黑京布,彭越,觉得不如虞美人“饮剑”于楚帐,是借此寄托自己“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志愿。她讥刺汉元帝大权旁落,听命于画工,表现了自己不肯听人摆布的独立性格。她惋惜绿珠而对石崇有微词,以为石崇生前珠玉绮罗之宠,抵不得绿珠临危以死相报,又可见其在爱情上重在意气相投,精神上有默契。她钦佩红拂卓知敢为,能不受相府权势和封建礼教的“羁縻”,更突出地表现了她大胆追求自由、幸福生活的理想和封建叛逆思想。

林黛玉的叛逆精神还表现在灯谜、酒令等作品中。第六十二回写在大观园红香圃内为宝玉等四人摆着寿酒时行酒令,黛玉将自己喻为折足雁,失伴哀鸣,语句中有强烈的不平之意。第五十回写“暖香阁雅制春灯谜。”黛玉做的是:“马录马耳何劳缚缰绳?驰城逐堑势狰狞。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这首灯谜说的是走马灯。谜中说千里马奔腾驰突,有不可羁留之势,洋溢着对那匹摆脱羁绊,独自鳌山的骏马的热情歌颂。这是比喻黛玉才情横溢,口角锋利,但又不满封建礼教的束缚。第四十回写贾母两宴大观园,席上行酒令,林黛玉冲口说出“良辰美景奈何天”“纱窗也没有红娘报”两句。一句出自《牡丹亭》,一句出自《西厢记》,这两件作品是名震一时的反封建礼教之作,曾被反动统治者禁毁。这一细节也可看出林黛玉的叛逆精神入骨已深。

至今,我们要粗略地分析才气最高的人物黛玉诗词的艺术特色,可以说黛玉是“红楼梦”人物之中才气最高的人物,黛玉诗词也相应地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1)意蕴深刻的象征。我国自古以来有“美人香草”的艺术传统,黛玉诗词中也恰到好处地设置了许多象征物。诗词中所有花朵都是黛玉的自我形象,花朵的美丽即黛玉的才情;花朵凋零的命运就是黛玉的悲剧,《葬花吟》《桃花行》中的桃花;《问菊》《菊梦》中的菊花;《柳絮词——唐多令》中的柳絮;无一不是黛玉自身的象征。以花写人,更加衬托了黛玉这个美丽而忧伤的人物形象。在酒令中,黛玉自比折足雁,失伴哀鸣,贴合她自己的身世。黛玉诗词之中有两组对立的象征物:一组为桃花、柳絮、菊花、折足雁等,是黛玉自身和大观园姐妹的象征;另一组为风刀霜剑,助秋风雨,则是当时统治者的象征、恶势力的象征。同时,当代美人西施等也是黛玉用以自比的象征。(2)凄美冷艳的风格。林黛玉的诗词是冷色的,在生命和价值的毁灭中感叹其悲剧。“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这样的句子在“红楼梦”之中少见,在中国文学史上同样是少见的。可以说,林黛玉诗词在整部作品中营造了一种悲凉、凄美的氛围。青灯、冷月等冷色的意象构成了悲剧性的环境。(3)林黛玉诗词有过于感伤,接近颓废,题材狭窄等毛病,但这并不是缺点,它是为了塑造林黛玉这一多愁善感人物典型的需要。

曹雪芹不幸英逝,后四十回未定稿即流失。狗尾续貂之作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多年以来许多学者专家力图从现有的八十回以及有关评点推测后四十回的原貌。由于曹雪芹全书采用了草蛇灰线以及谶语等表现手法,让这种推测成为可能,取得了红学研究的新成绩。同样,林黛玉的诗词等文学作品也具有这种功能,我们可以以此为依据,发现作者对后四十回的构思,进行评价原作与续作的高下。

《葬花吟》《桃花行》《秋窗风雨夕》的基本格调是一致的,在不同程度上都含有“诗谶的成分”。《葬花吟》是宝黛悲剧的总象征,广义来看,又不妨当作“是大观园诸艳之归源小引”;《桃花行》则专为命薄如“桃花”的黛玉的夭亡,预作象征性的写照;《秋窗风雨夕》隐示宝黛诀别后,黛玉“枉自嗟呀”的情景。其他如吟咏白海棠、菊花、柳絮五美著作,以及中秋夜史湘云的即景联句等,也都在隐约之间通过某一两句诗,巧妙地寄寓她的未来。如“冷月葬花魂”就是吟咏其后来遭遇的冷色的诗意画。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俩不知。”仔细考究以上诗句我们可以有所发现:宝黛爱情可能最后形成于春天,秋天却发生了一场大变故,贾府“事故,抄没”,宝玉遭祸离家,音讯全无,生死难卜。黛玉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日夜悲啼,终于在次年春天“泪尽夭亡”。宝玉回来已是离家一年后的秋天,往日“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景色,已被“落叶萧萧,寒烟漠漠”的惨象所替代;绛芸轩、潇湘馆也都已蜘蛛丝结满雕梁。人去楼空,红颜已归黄土垅中;天边香丘,唯有冷月埋葬花魂。《桃花行》中最末两句:“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这也可以算是黛玉亡于春末之时的佐证。按照续书中的安排黛玉死时正是宝玉与宝钗大喜之日,众人无暇顾及,如按照黛玉《葬花吟》等作品推测,黛玉之死根本不是这一种性质的。黛玉之死与婚姻问题无关。她既不是死于外祖及其周围人对她的冷漠厌弃,或者在给宝玉娶媳妇时选了宝钗,也不是由于误会宝玉对她的薄幸变心,这当然只是一种推猜,不过我们可以用曹雪芹同时代的明义的《题红楼梦》为证:

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知。

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

明义读过《红楼梦》的钞本,如果明义读到的钞本和后来续书中的情节一致,他就不可能产生最好有回生之术能起黛玉之“沉痼”而为她“续红丝”的愿望了!因为黛玉即使能返魂复活,她又和谁去续红丝呢?由此可见,宝玉与宝钗的成亲应在黛玉死后,也只有黛玉死后才给宝钗让出一个机会。

另外,可以用为佐证的还有明义的另一首诗:

馔玉炊金未几春,王孙瘦损骨嶙峋。

青娥红粉归何处?惭愧当年石季伦。

首句言瞬息繁华,第二句说宝玉后来贫困境况,又同时切合作者身世。三、四句则以石崇一家遭遇比贾府事败,说因为不能保全“当年”的“青娥红粉而深感惭愧”,不能保全的“青娥红粉”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指黛玉,则黛玉之死非由于婚姻不如意,而是因为贾府事败,宝玉获罪被拘,在此诗中得到了证明。

值得注意的是,《红楼梦》第八十七回有寄名林黛玉的《琴曲四章》,当时续作者高鹗所作,艺术水准上也具有高下之分。前八十回黛玉之作多写环境的严酷无情,如春话遭风雨摧残之类,与人物的思想性格扣得比较紧,这里所写秋思闺怨,如家乡路遥,罗衫祛寒等,多不出古人诗词的旧套,在风格上也与宝钗所作雷同。诗的后两章明说宝钗,暗指宝玉。但以宝钗与宝玉二人作表里,未必恰当。因为两人所代表的思想完全是对立的,同用“不自由”“心相投”之类的话就容易模糊原作的思想倾向,末章叹人生变幻,一切都是前世命定,显然是封建糟粕。诗中写到妙玉听琴,过于神秘化,又在这位世俗的尼姑头上画上了一道灵光,实在是不合理的。

总而言之,除了《琴曲四章》《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诗词曲赋做到了高度个性化,充分展现了林黛玉的典型性格与叛逆精神。同时,林黛玉的诗词等文学作品也体现了曹雪芹的草蛇灰线和谶语的结构和表现手法。我们据此推测四十回的原貌,具有较高的艺术研究价值。

参考文献:

1.吴容浦.红楼梦诠评.

2.蔡义江.红楼梦诗词曲赋.

3.马积高主编.中国古代文学史.

4.于非主编.中国古代文学史.

(作者单位:湖南省邵阳县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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