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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主义视角下《荒野猎人》的主题分析

2016-11-02朱光立

电影文学 2016年18期
关键词:复仇生存结构主义

[摘 要] 《荒野猎人》是一部表现脆弱渺小的人类,遭遇了野兽与凶蛮,用顽强血性与意志力,从绝境求生到反戈一击的壮举的佳作。导演伊纳里多立意深远,影片承载了多重对立主题,融合了文明与野蛮、生存与死亡、复仇与救赎、单一和多元历史等元素。结构主义是20世纪下半叶最常使用来分析语言、文化与社会的研究方法之一, 二元对立是结构主义最基本的结构观念,本文试从结构主义理论中的二元对立思想分析影片的多重对立主题。

[关键词] 《荒野猎人》;结构主义;生存; 复仇

《荒野猎人》根据迈克尔·彭克的小说改编,故事发生在19世纪初的美国北部,一群打猎者被土著人追击落荒而逃。为黑熊所伤的格拉斯途中被同伴杀子抛离,命悬一线,险象环生。历经生死的辗转反复,伤痕累累的格拉斯最终走上了艰辛的复仇之路。他以一己之力艰难求生,最终手刃仇人。导演伊纳里多选择了一种反好莱坞式极简的叙事方式:极简的台词、极简的人物关系、极简的故事关联,而这种极简的气质让人物彻底融入残酷的荒野中——极度的血腥、寒冷的北境、严酷的自然,在大自然的原生态下去演绎多重对立的主题:文明在荒野中退化,生命在生存法则下消亡,仇恨在救赎中消散。

一、结构主义和二元对立

结构主义是20世纪下半叶最常使用来分析语言、文化与社会的研究方法之一。 广泛来说,结构主义企图探索一个文化意义是透过什么样的相互关系(也就是结构)被表达出来。

乔纳森·卡勒在《结构主义诗学》一书中提出了结构主义的基本观点:各种文化可以按照其成分之间的结构关系加以分析。人类的文化被看作是各种自然物质的一个贮存库,从中选择成对的成分,就可以形成各种结构。对立的两种成分,可以分开,各成单一成分,这些单一成分又可以构成新的对立成分。因而,二元对立是结构主义最基本的结构观念。

在西方的结构思想中,历来有着本质与现象二元对立的认识。早在古希腊时期,西方文论鼻祖之一的柏拉图就提到了灵魂和肉体的对立。到了结构主义者那里,结构往往被分为表层与深层两种。他们探讨的主要是事物的内在联系,即深层结构。而深层结构的建构,往往借助于成对的概念,例如,语言与言语,能指与所指,历时和共时等。二元对立是解释人类基层思想,文化与语言的一种相当有力的工具。在研究电影过程中,结构主义能剥去电影复杂的外衣,让电影回归到支配着电影作品的规律、规则或符号系统,从而揭示影片的本质及其主题。

二、文明与野蛮对立

《荒野猎人》从总体故事架构上基本继承西部片的风骨,却又有违于西部片的表现形式。如果说传统西部片是表现蛮荒向文明衍化的特殊时期,那么《荒野猎人》则揭露了远离文明,步入蛮荒的退化过程。电影开场不久就弥漫着杀戮的氛围:在河边林地中猎杀野鹿、捆扎皮草、整装待发的拓荒远征队,遭遇了土著人的袭击。残酷的对抗过后,哀鸿遍野,所剩无几的队员乘着木船仓皇逃离,土著人为死去的同伴哭泣,一位长老裹着毡子,且行且吟。这一幕似乎反映了美国的“西进运动”。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期,大量的拓荒者来到北美的土地上,他们漂洋过海,离开家乡,却也让土著居民失去家园,于是这片土地的沉寂终被打破,一切对自然的崇敬与文化,都被所谓的更先进的文明抹杀。在掠夺者的眼里,印第安人是野蛮的,他要用枪炮向原住民展示文明的力量。而所谓的文明,就建筑在这片土地的血泊之上,这些猎杀的动物的皮毛之下。

美国虽然草创不久,但其对土著印第安人的血腥征服一刻也没有停止,在辽阔的美洲大陆,为了生存,或以文明的名义,或以复仇的旗帜,彼此杀戮。而在影片里,架起来的一堆堆印第安人尸骨、洗劫之后尸体横陈的部落、断壁残垣的教堂,正是那段狰狞历史的印证。电影中狼群围攻野牛的一幕看起来触目惊心,实际上这象征着早期移居美国的白人对印第安人的压迫。 这表现了文明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一个群族要想生存就必须掠夺另一个群族,白人对印第安人如此,熊对人如此,人对食其肉寝其皮的动物也如此,这是文明进程必然的产物。在今天的繁华景象下,埋藏着太多的亡灵,这是文明的本质,就像霍金说的,“凡是能够持久的文明,必然是好战的”[1]。文明战胜野蛮从来都是谎言,历史的暗线里,只有野蛮与野蛮的互相践踏。即使最晓畅诗书的文明人,在这样物竞天择的丛林法则之下,也只有被同化,或者被淘汰。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堕落。历史裹挟着人类前行,干着野蛮的勾当,在荒原上横扫一切生灵,从古而今,从来都是如此。

除去影片的历史背景,单从人物格拉斯而言,他的复仇也是一次荒蛮的旅途,以马腹取暖,以腥膻为食,最终手刃仇人。电影中,格拉斯娶了当地波尼族一位美丽的姑娘为妻,并育有一子,虽然他是白人,其实早已融入了印第安部落的生活。但是,白人同胞突如其来的入侵,将他的家园焚毁殆尽。也就是在那时,格拉斯杀死了中尉。那是第一次,他背离了固守的温顺。随后的日子里,他与唯一黄皮肤的儿子相依为命,混迹于白人猎人队伍,自知身份特殊,一直谨守本分,忍气吞声。但是命运却让他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杀,自己也身负重伤被弃于荒野。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中便播下了仇恨的种子,他用熊爪、尖石夜夜在石壁上铭刻“菲茨杰拉德杀吾子”,字字泣血。他嘴撕活鱼,生嚼牛肝,泅渡冰河,九死一生,历经非人磨难依然顽强支撑。格拉斯独身一人在荒野中求生,疗伤,寻找食物和庇护所,他在生活方式上回归了蒙昧。从格拉斯茹毛饮血开始,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报仇,他心中属于文明人的温柔也消解殆尽。这是一场温顺白人蜕变为磨牙吮血的野蛮人的逆进化。

三、生存与死亡对立

《荒野猎人》中一切充满了原始和暴力。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社会结构,没有道德法律,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格拉斯生吃牛肉、裹进马尸。印第安土著居民也分不同族群,互相厮杀,或同仇敌忾对付拓荒者。在这样一片蛮荒之地,人性仅仅留存在同一个队伍里,然而一旦生死攸关,所有规则即刻失效。作为公正友爱的队长,亨利在知晓菲茨杰拉德背弃格拉斯时义愤填膺,要将逃走的菲茨杰拉德抓回处置,这似乎是正义,但在射杀印第安土著时,这位队长甚至不会眨眼;菲茨杰拉德留下受伤的同伴等死或许是为了利益,但却是一个理性决策:留下照料格拉斯会被土著人发现,同时他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印第安人为给同胞复仇而追杀猎人,却仍然要为了利益和法国人做交易。荒原之上,没有纯粹的恶和善,只有坚韧的求生欲。当所有人在荒林中被原始的求生欲驱动时,理性和经济头脑以及法律道德都不顶用了。就像影片中嫉恶如仇的队长,在追上了菲茨杰拉德后,堂而皇之地告知“我要将你抓回去关进监狱”[2],然而迎接他的只是黑洞洞的枪口与呼啸而来的子弹。那些欧洲文明人所坚持的绅士、优雅与古典精神,在这片粗犷的新大陆,百无一用。这就是生存法则,人类也一样逃不开自然的规律。在影片结尾,格拉斯与菲茨杰拉德双双滚下山坡,来到河边进行最后的搏杀,后方的远景峡谷里,正好洒下一束阳光,无法分辨这是朝阳还是夕阳。在那一时刻,在同一片天空下,在这个极美的地方,复仇与猎杀,生存与死亡,动物与动物之间,人类与动物之间,人类与人类之间,总是轮番上演着这些戏码:为生存权而竞争。

在荒野这样的极端环境里,生存的壮阔和血腥并存,生命转瞬即逝,死亡分秒都在发生。在故事背景的北美蛮荒雪原上,野熊撕咬闯入领地的人类;殖民者有计划地屠杀印第安族; 狼群围猎野牛,死亡的悲剧时刻都在这片庞然的原始土地上上演, 然而屠杀的仇恨和将死的恐惧对于荒野来说却丝毫没有打动力。导演伊纳里多和摄影师利用镜头语言将这种蛮荒上的杀戮和死亡放大到了极致。开篇导演就展示了这样一幅图景:格拉斯所在的营地突然被印第安人袭击,每个人都为生存进行着厮杀。导演毫不避讳战争的残酷,一箭射穿头颅等血腥的镜头都以最真实的状态展现。其中的一个长镜头中,一个印第安人试图杀了格拉斯却被另一个人杀掉,而紧接着又被敌方的另一个人夺去了生命,就这样死亡随着镜头的移动而在不同的人之间以最简洁的方式快速传递。在大自然苍茫的风雪中,生命像星火一样,实在太过微茫。影片最后格拉斯制伏菲茨杰拉德的段落里,导演给了一个镜头,象征仇恨和生命各种欲望的血流向溪水,这曾经是两个“亡魂”厮杀过的红色痕迹,不久就会被掩埋在灰白的荒野中。然而,生命的终结对于荒野来说只不过又是一次鲜红的一撇。

四、复仇与救赎对立

格拉斯最开始也只不过是整个时代机器中最不显眼的一个小部件,他没有动机也没有愿望去打破或改变什么,直到他的一切被夺走,他才真正体会到一无所有的绝望后仇恨的炙烤。被野熊袭击而奄奄一息的格拉斯基本宣告死亡,即“失生命”;唯一关心的儿子被菲茨杰拉德杀死,即“失至爱”,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两样东西无论失去哪一样,在肉体和精神上都会各自坠入一无所有的深渊,可怜的格拉斯两样全占。这样一种状态,无疑就是影片标题“The Revenant”——“亡魂”的理解之一。而亡魂之所以还徘徊人世,就是因为一个念头:复仇。仇恨成为格拉斯在荒原暴雪中屹立的根,复仇的信念使他熬过了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夜晚,复仇成为他从死亡深渊爬回来的原动力,再次引燃了他的生命,让他的肉体在灵魂的领导下浴火重生,成为一名真正的“还魂者”。复仇让他在精神上找到了支撑,从而继续在荒野中迈进。这一切表面上是复仇,而实际上是,他祭奠完儿子后,踏上了一条拯救自身肉体的救赎之路。格拉斯在从坟墓里爬出来,与儿子告别,从庞大的时代车轮下微小的依存者,变成一个伟大的独立个体,他逆向而行,踏上自我救赎的道路,数次在风雪中,甚至是马肚子里,天与地之间,如同赤裸的孩子一般重生。

然而,就像菲茨杰拉德说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让你的儿子回来了”。在这个复仇的循环里,没有胜利,也没有喜悦,只有一颗淌血的心。复仇在上帝的手中,对于个体而言,如何不迷失于仇恨之中才是最重要的。复仇并不能让失去的回来,而学会宽恕才能真正拯救自己。电影最后,格拉斯逮着菲茨杰拉德,咬牙切齿地与之对决,短匕战利斧,上演了一场野蛮对战。格拉斯只差致命一击便可大仇得报,此时他却如聆神谕般地回想起那句印第安谚语:“复仇交予上帝之手。”他放弃了杀戮,将菲茨杰拉德交给那些真正意义上的无辜者——印第安人, 这也暗示着他体内的人性终究没有被不可遏抑的兽性吞噬。他走完了所有的路,终于没有完全变成野兽。放下屠刀的格拉斯如释重负,他抬起头,看见冰雪覆盖的树林间,妻子正看着他微笑,黑云掩映之下露出一缕阳光:精神的救赎也许会在兵燹平息、尘埃落定之后,成为人类重返文明的指引。最终印第安人杀死了菲茨杰拉德,但是他们放过了格拉斯,从他身边走过时,是饶恕,是造物主的宽容,良知使格拉斯再次获救。影片的结尾应该算是一个经典好莱坞式的设计。开篇的一对仇敌——土著人与格拉斯狭路相逢,最后却各走各路,各奔东西。

五、结 语

除去文明、生存及复仇等对立主题, 影片《荒野猎人》还对美国文化起源进行了重构,回顾和检讨了亚裔美国史学在过去半个世纪里所强调的以意识形态为主导的一元论历史观。在近30年的时间里,学者大都仅仅从“种族歧视”这一个角度去诠释历史事件,反对从其他视野去观察殖民统治和当地印第安土著两者存在的根本矛盾。不过,最近15年来,这个领域中出现了冲破一元论历史观束缚的趋势。导演在片中提出了一种超越人类史实文明和超自然的意识形态论,从“跨国主义”的视野观察亚裔美国史的开垦,具有双重的民族主义和双重文化认同,舍弃了正义抑或邪恶的平面化叙述,从而向“同化论”“定居者论”和“美国化”论提出了挑战,使得影片超越意识形态的向哲学、神学、宗教等领域靠近。

[参考文献]

[1] 李春燕.霍金究竟知道什么?[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1.

[2] Punke Michael.The Revenant[M].New York:Macmillan USA., 2015.

[3] 王伟.看懂世界格局的第一本书[M].海口:南方出版社,2011.

[作者简介] 朱光立(1984— ),女, 浙江绍兴人,硕士,上海建桥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通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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