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斌

一

1947年4月初，蒋介石调集华东一线国民党军共13个整编师、34个旅，约25.5万人，分别由汤恩伯、王敬久、欧震组成三个机动兵团，沿临沂至泰安线，并肩向北进犯，企图歼灭华东野战军于沂蒙山区。

负责华东野战军作战指挥的粟裕指挥各纵队时东时西，时分时聚，大耍“龙灯”，让敌人难以判断我军的意图和动向，并将主力主动撤到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等待机会。

华东野战军“节节败退，根本不敢与国军交锋”，蒋介石大乐：“共军”真是不堪一击。大喜之下，老蒋命令各部“稳扎猛打”，让“共军”逃无可逃。

老蒋发话，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汤恩伯底气大增，来不及和王敬久、欧震两个兵团统一行动，就指挥手下的八个整编师向沂水、坦埠攻击。汤恩伯是急性子，整编74师张灵甫脾气更躁，更是迫不及待地想与华东野战军交手，矛头直指华东野战军指挥部驻地坦埠。

整编74师是蒋介石嫡系中的精锐之师，全部美械装备，经过美国军官训练，战斗力较强，号称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首，被誉为“荣誉军”“御林军”。师长张灵甫是蒋介石宠爱的“天之骄子”。自从内战全面展开后，整编74师就充当了打内战的急先锋，先后攻占华东解放区的重要城市淮阴、涟水，气焰嚣张，自吹“有十个74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有74师就有国民党”。

整编74师落了单，机会终于来了，粟裕当即决定围歼张灵甫74师，并作了战役部署：第9、第4纵队在坦埠以北地区向敌实施正面进攻；第6纵队由鲁南向敌侧背突击；第1纵队和第8纵队分别对敌人左右两翼实施穿插迂回；第2 、第3 、第7 、第10 四个纵队担任阻援任务。

1纵司令叶飞命令华东野战军第1纵队独立师担任纵队前卫，沿敌74师和25师之间空隙地带向南穿插，勇猛楔入敌后纵深，拿下天马山、垛庄，分割两敌之间的联系，断敌74师退路。

第1纵队独立师的王诚汉第1团一夜强行军九十多里，迅速攻占了国民党74师与25师之间的战术要点蛤蟆山、天马山（又名马头岗），歼敌25师一部，切断了两敌的联系。随后，王诚汉把已经占领的阵地交给第2团，率1团向垛庄猛插。

王诚汉率领部队穿插至垛庄附近时，发现垛庄以北有大批敌人以密集队形沿公路向南逃窜。一旦让敌军逃进垛庄，将会给进攻垛庄的友军带来大量的伤亡。王诚汉立即命令部队抢占公路西侧的高地，卡住敌军南逃的咽喉。

王诚汉果断地命令1连、9连沿公路追击敌人，又急令2连跑步抢占西侧高地，7连向丁王庄、曹仙桥方向警戒，保障团侧翼安全。1营营长王金生带领2连冒着敌火力压制，用排子枪、手榴弹击退了已登上高地的敌先头警戒部队，切断了敌南逃退路。

国民党74师师长张灵甫听说公路西侧的高地被占领，顿时暴跳如雷，严令第51旅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高地。飞机、大炮轮番轰炸、扫射后，74师第51旅以密集队形向高地冲击。第1团2连连续打退敌12次冲锋。当敌发起第13次冲锋时，2连只剩下三十多人，子弹所剩无几，情况万分危急。亲临前沿指挥的王诚汉立即命令3连的一个班和9连的一个排携带弹药跑步增援2连，配合2连打退了敌人最后一次冲击，敌在阵地上陈尸三百多具。南逃之敌见收复高地无望，即向孟良崮龟缩。

6纵的战斗任务是攻占临蒙公路上的垛庄。垛庄是敌74师的设防要点，也是进攻沂蒙山区的交通孔道和后方补给点。这里有坚固的守备工事，两侧有强大的兵团保障，所以，敌人只留了一个辎重连守备。垛庄拿到手，就掐住了敌74师的咽喉，将其置于死地；垛庄拿不到手，敌74师就可能从这里溜走。

此时，我军第1纵队与第8纵队分别向敌74师两翼勇猛突击，插入敌人纵深，割裂了敌74师与左右两翼的联系；我第4纵队、第9纵队向敌74师当面迎头痛击，阻止了敌人前进，并从北、东、西三面将敌围住。6纵18师师长张闯初、副政委张潮夫顾不上休息，在友邻第1纵队协助下，对垛庄发起了攻击。

这一天深夜，天空布满乌云，漆黑一团，正是夜袭的好天气。据守垛庄的蒋军以为垛庄是他们的可靠后方，全没料到在他们背后会杀出一支奇兵。战斗一打响，守军才慌慌张张地找衣服、摸枪。顽抗不到半小时，守军就被全部歼灭，垛庄被我占领。

至此，我军封闭了对74师的合围口，并切断了第25 、83 师对外联系。74 师已成“瓮中之鳖” ！

二

整编74师陷入重围，蒋介石非常震惊，他一面命令张灵甫坚守待援，一面调动十个整编师的兵力对华野主力实行反包围，以解张灵甫之危，并借此机会与华野主力决战。

陈毅、粟裕早就部署了强大的阻援部队，华野的第2、第3、第7、第10纵队和鲁南地方武装，分别将敌第5军阻击于莱芜以南，将敌11师阻止于蒙阴以北，将敌第7军拦阻于孙祖、桃花山一线，将敌20师、64师牵制在青驼寺以南地区。我各主攻部队也以强大攻势割裂敌74师与援敌的联系，使援敌不但不能解救张灵甫覆灭的厄运，而且遭我严重杀伤，自身难保。

6纵奉命和友邻部队一起在敌侧后的两翼阻敌援军，一个是孟良崮西南方黄崖山、狼虎山一线，协同第1纵队阻击敌黄百韬的整编25师，另一个是在孟良崮的东南方牛头山、大朝山一线，协同第8纵队阻击李天霞的整编83师。

李天霞的整编83师曾多次遭6纵痛打，垛庄被我攻占后，他们非常恐慌，不进反退由驻地双侯集向垛庄东南的青驼寺一带退缩。83师与74师矛盾重重，且战斗力比较薄弱，王必成判断83师增援被围的74师积极性不会太高，于是以一个团的兵力向南伸展，占领东、西果庄，控制大朝山、大望山等高地，阻止该师的可能增援，而派17师的49团和50团向北攻击，以防止敌74师夺路逃窜。

在蒋介石的督令下，国民党25师急行军来到离孟良崮只有一华里的黄崖山。一旦越过黄崖山，经过一片开阔地，就能与74师连成一片。要想歼灭张灵甫，6纵必须死守黄崖山。

王必成命令16师48团火速向黄崖山一线搜索前进，务必赶在敌人前面占领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25师。救兵如救火，国民党25师一部意识到黄崖山的重要性，火烧屁股一般向黄崖山赶去。第二天凌晨，黄崖山上浓雾弥漫，两军同时赶到了山脚下。16师48团由西坡向山上冲去，敌25师一部从东坡向山上攀登。

制高点就是生命线，48团3营9连连长翟祖先率领尖刀排手脚并用，终于赶在对手前面抢占了制高点。

国民党25师趁48团立足未稳，以两个营的兵力向黄崖山阵地发起了猛烈攻击。他们在“只准进不准退”的逼令之下，冒死向山上进行冲锋。担任阻击的16师以第47团接替48团的防务，控制、扼守黄崖山；48团则隐蔽、集结在大洞口一线，待机反击。当敌25师的两个营向我攻击时，我预伏于阵地两侧的部队突然向敌侧翼出击，经过一番白刃格斗，敌人纷纷就歼，滚跌到悬崖之下。

这天下午，不甘失败的敌人再次发起冲锋。他们先对我47团扼守的阵地进行疯狂的炮击，摧毁了山上大部分防御工事，接着涌上来约一个团的兵力，分成三路，齐头猛攻。我阻击部队虽进行英勇抗击，但前沿阵地终于被敌人突破。

47团团长黄祖煌眼见形势不对，跳出战壕，指挥1营和特务连挺着刺刀迎着敌人冲上去。经过一场浴血奋战，敌人伤亡惨重，败退下去，47团重新收复了阵地。

狡猾的敌人见在黄崖山阵地捞不到便宜，立即改换战术，从望海楼北侧迂回，向左翼狼虎山、石屋山、老峪一线解放军阵地进攻，妄图夺路通过，但同样被击退。

15日上午8时以后，6纵担任主攻的部队陆续投入了战斗。17师投入主攻方向的两个团，密切配合友邻第8纵队向孟良崮的侧翼发起进攻。我18师的53团、54团不顾敌机扫射轰炸，在我军强大炮火支援下，向敌74师的外围阵地横山、官山、大山场一线猛打猛攻，与敌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面对我军步步进逼，74师拼死抵抗，双方形成对峙鏖兵的局面。

傍晚时分，王必成决定集中兵力和火力，利用天暗，采取突袭的办法，对敌再度强攻，各部队调整攻击力量，重新配备火力。晚7时，我军先以猛烈的排炮轰击，炸得敌阵地上碎石乱飞、浓烟滚滚。随后，攻击部队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勇猛冲击，一举突入了敌人阵地，将守敌大部歼灭，残敌遂往东540高地狼狈逃窜。接着，业家沟、杨家庄、大山场等阵地全部为我夺占，从而使敌人核心阵地孟良崮的侧背完全暴露在我军面前。

在6纵向敌人核心阵地步步推进时，华野其他纵队也在缩小包围圈，向孟良崮主峰挺进。74师则被迫全部退守到芦山、孟良崮、600高地及东西540高地一线。

15日深夜，华野司令部命令6纵与友邻部队一起在16日拂晓发起全线总攻击，务必在16日结束战斗，全歼74师。

三

16日凌晨4时，浓雾沉沉，芦山、540高地的敌人向东移动，企图突围。王必成获悉这一情况后，立即下令接敌部队提前实施全线出击。18师52团迅速由马家庄向西540高地攻击，直扑正在逃窜之敌。在我强大火力的打击下，敌人立刻陷入混乱，大量就歼、被俘。我54团同时向东540高地展开攻击，敌人不敢恋战，慌忙溃逃。我53团与17师的49团，沿着横山东侧协助第8纵队向芦山攻击。芦山之敌一个整团全部陷入我两面夹攻之中。敌人虽然进行了连续反冲击，但均被我军一一击退。经过反复争夺，孟良崮南面的屏障芦山，终于完全被华野占领。

在我华野各路大军的合力围攻之下，孟良崮周围的主要制高点全被我占领，残余的敌人及大批的辎重、骡马都退缩到磨盘似的孟良崮顶和600高地等光秃秃的山头上。5月16日黎明，华野对74师残部和张灵甫占据的最后一个山峰发起最后的冲击。粟裕调动炮兵部队以猛烈炮火对张灵甫据守的山头自下而上地实施“地毯式”轰炸，直打得敌人血肉横飞。

敌空军投掷下来的弹药、熟食、饼干、罐头等物品绝大部分落在我军的阵地上。战士们望着飘落下来的降落伞，吃着敌人送来的食品，风趣地说：“谢谢蒋介石运输大队长！”

16日下午2时，总攻开始了。我军榴弹炮、山炮、野炮，从四面八方飞向敌人阵地，把山顶、山崖和74师残余人马全部淹没在硝烟烈火之中。嘹亮的冲锋号声在山谷里震荡，各路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孟良崮压去。

6纵为报涟水一箭之仇，把养精蓄锐的预备队——6纵队特务团投入到最后决战中。特务团的战士早就在一旁看得心痒痒的，接到命令，便箭一般直往孟良崮冲去。有的战士更是向天长啸，大喊：“活捉张灵甫！”

张灵甫虽身处重围，却依旧命令退守峰顶的士兵和自己配有快慢机的卫队发起反冲锋。特务团冲到峰顶，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将张灵甫指挥所前的敌军打得四处逃窜。

特务团3连迅速冲杀到指挥所的山洞口，一排手榴弹顺着洞口就扔了进去。张灵甫的卫队长带着人正好冲到洞口，看到浓烟冒起，想趴在地上都来不及，当时就炸伤二十多人。

张灵甫在洞内听到洞口惨叫不断，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于是对着自己太阳穴就是一枪。

已经冲至洞门的6纵特务团听到枪响，集中火力就向洞内猛烈射击，震得山洞晃了又晃。74师的电台发报员又急又气，高声哭喊：“不要打了，我们师长死了！” 6纵特务团的战士才停止开枪。

在收拢部队、清点战果时，粟裕发现各纵队所报歼敌数与74师编制相差很大，于是立即命令各部队继续进行战场搜索。经过仔细搜索，发现约七千多名74师士兵躲在孟良崮与雕窝之间的山谷里。

各部队不顾疲劳，又投入战斗，到5时全部扫清残敌。至此，共歼敌3.2万余人，74师全军覆没，我军首开全歼国民党“王牌”部队的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