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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从豁:曾轰动日内瓦医坛的“针灸通”

2016-08-30

传记文学 2016年1期
关键词:灸法针灸病人

文 余 果

田从豁:曾轰动日内瓦医坛的“针灸通”

文余 果

1980年的日内瓦,世界各国的著名医学专家云集。当时,在一位心肺衰竭性咯血不止、危及生命的病人面前,各国专家束手无策。一位黄皮肤、黑眼睛的先生走上前去,对病人诊断后,熟练地捣烂了几味中药并将药物贴敷在病人脚底的涌泉穴上。在各国专家和家属满怀疑惑的注视下,刚刚过去1个小时,奇迹出现了——病人的呼吸平缓了,一口血都不咯了。

此事,当时不仅传遍了日内瓦,而且轰动了医坛。神奇的中医贴敷疗法现场证明了它对疑难病症的疗效,而在理论上,也没有人敢怀疑其正确性。这位黄皮肤、黑眼睛的先生就是中国著名针灸专家田从豁。但谁会想到,他曾是西医内科学科班出身。

冒着炮火舍生忘死救治伤病员

1930年8月,田从豁出生在河北滦南的一个农民家庭。古老的滦河缓缓从这里流过,冲积出一片美丽富饶的广阔平原。这里原本资源丰富,地沃民勤,然而时值战争年代,生活条件艰苦,缺医少药,在农村没有现代医学,百姓治病只有靠中医中药。田从豁的亲戚中有中医大夫,所以他经常看到亲戚为病人治病的情景,目睹了中医药能解救病人疾苦的情况,间接感受到医生因此受到周围人的尊敬。儿时的耳濡目染,使田从豁渐渐对医生产生了钦佩和羡慕之情。

10岁那年,田从豁患过痢疾,高烧不退、头痛、乏力、呕吐、腹痛。当时病情很重,面色苍白的田从豁食欲低下,萎靡、嗜睡、谵语,甚至出现昏迷。于是,他的家人请医生检查,运用针灸、中药进行治疗,没想到很快治愈。这件事对田从豁触动很大,从此立志将来要学医,以解除人类之病痛。

1947年,田从豁如愿考取中国医科大学,专业是西医内科学。由于勤奋好学,加之自幼热爱中医针灸,在学习中得心应手,进步很快,成绩出类拔萃。

新中国成立后,美国继续在军事上援助蒋介石,同时扶持朝鲜、越南等国的反动势力, 建立针对中国的包围圈。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美国即采取武装干涉政策。6月2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声明,宣布出兵朝鲜,并命令美国海军第七舰队侵入台湾海峡。同日,联合国安理会在美、英等国的操纵下通过决议,联合国会员国要派兵随从美国军队入朝。9月15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7.5万人在朝鲜西海岸的仁川港登陆。此后,朝鲜人民军腹背受敌,损失严重,转入战略退却。一向关心时政的田从豁注意到这些消息,暗暗为朝鲜的时局变化所牵挂。

10月1日,美伪军越过三八线,随后侵占平壤,并继续向中朝边境的鸭绿江进犯。其实,从8月27日起,美国飞机多次侵入中国领空进行侦察和轰炸扫射。面对这种形势,中共中央根据朝鲜党和政府的请求,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10月8日,毛泽东代表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10月19日,以彭德怀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开始分别从安东(今丹东)、长甸河口、辑安等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参战。听到这一消息,正在校读书的田从豁十分振奋,期待有一天也能入朝参与救护工作。

从10月25日至12月24日,志愿军同朝鲜人民军一起,连续进行了两次战役,歼敌5万余人,于12月6日收复平壤,并把敌人赶回到三八线附近,初步扭转了朝鲜的战局。1950 年12月31日至1951年1月7日,志愿军发动了第三次战役,歼敌1.9万多人。1951年1月25日至4月21日,志愿军又发动第四次战役,歼敌7.8万人。4月22日至6月10日,志愿军又取得第五次战役的胜利,共歼敌8.2万余人。

1951年7月10日,联合国军方面和中朝方面在朝鲜开城首次举行谈判。美国在谈判桌上进行政治讹诈,要求将军事分界线划在中朝军队控制的三八线以北地区。之后朝鲜战场出现了谈谈打打的复杂局面。这时,自中国医科大学毕业的田从豁毅然报名入朝参与医护工作,被分配到中国人民志愿军一分部直属医院内科任军医。

抗美援朝时期,战士在战场上患病后,由于缺医少药,无法医治,奄奄一息。看到这情景,田从豁十分心痛。当时,一个医生负责一百多个病人,主要是为内科疾病。由于药品匮乏,田从豁就充分利用自己小时学过的一些中药、针灸知识为病人针灸、采药治病。由于尚未系统学习中医,对中药、针灸的运用尚属尝试阶段。通过自己的实践后,总结了不少经验,如用马齿苋或将动物骨骼炒干研粉治疗急性胃肠炎,用针刺足三里治疗急性胃肠炎,用委中放血治疗霍乱等,都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更坚定了他要系统学习中医的信心。

一天下午,五六名战士到当地小镇执行任务,战地上一处正在电焊,由于缺乏常识,几个战士凑近观看,晚上回来后即出现双眼红肿、流泪、剧痛。田从豁仔细询问病史,进行检查,诊断为电火性眼炎。当时,用针刺太阳、攒竹、风池三穴,眼痛立即得到缓解。几天后,这几名战士全部痊愈。

有一次,一名战士患破伤风,角弓反张、抽搐、畏光,发作频繁,当时由于没有破伤风抗毒素,绝大多数破伤风病人都会死亡。田从豁明知没有特效的办法,但作为一名军医不能看着战士痛苦死去而袖手旁观,于是运用自己学过的一点针灸知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他进行针灸治疗:针刺了大椎、陶道两穴,当时针灸针较粗,直径约1毫米,进针2.5寸,留针30分钟,上午行针后患者白天一直未再发作角弓反张和抽搐。田从豁见针灸有效,就用同样的方法针刺,但当时由于病人过多,忘记了起针,过了8个小时突然想起还未起针,马上赶去起针,结果发现病人状态很好,留针期间一直未有发作,而且起针后也再未发作,破伤风痊愈。这次意外事件,让田从豁发现针刺大椎、陶道久留针可治疗破伤风。在朝鲜战场,田从豁一次次体验到了针灸的奇特疗效,从此下决心要深入学习和广泛应用针灸疗法。

1952年2月,从朝鲜战场回国时留影(二排左二为田从豁)

见证中国针灸医学的发展

1952年,田从豁从朝鲜战场回国后,就向领导申请专门学习针灸,于是被派往刚刚成立的中央卫生部针灸疗法实验所(现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前身),拜所长朱琏为师,随后又拜副所长高凤桐为师,开始系统学习中医针灸。

“20世纪的前50年,是中国医学(包括针灸)处于低潮,并存在着能否生存与发展的关键时期。当时的国民政府提出歧视、限制中医的种种措施,甚至作出‘废止中医’的错误决定。一些热爱中医学的有识之士奋起力争,为保存和发展针灸医学做了大量的工作。随着社会的变革,针灸医学通过广泛的临床实践,在人民群众中树立了威信。”田从豁说,新中国成立前,药物缺乏,朱琏便推广针灸,躬亲力行,并举办学习班,要求医院的医务人员都要掌握针灸治疗。当年成立的针灸疗法实验所是我国第一所由政府成立的中医机构,在此之前针灸疗法,包括中医中药,全部称为民间疗法和私营机构,不能进入政府承认的正式卫生、医疗、科研、教学单位。“当时,针灸疗法实验所的主要任务是,推广新针灸疗法,并开展部分科学实验和教学工作。”

所谓新针灸疗法,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全国的医疗卫生单位全部为西医,包括大部分知识分子、国家工作人员,多数不了解针灸,认为针灸是不科学的土方法。因此,朱琏提出了与过去有区别的新针灸疗法,以便更多人能够接受和了解,强调在继承的基础上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取消隔衣针、口温针,提出针刺部位必须消毒(包括针具的消毒),对病人必须明确诊断,选择适应症等。从穴位的定位、疾病的诊断、治疗取穴都结合了解剖、生理、病理知识,并提出用现代科学指导治疗。

新中国成立初期,朱琏在中央卫生部任妇幼卫生司副司长、中央防疫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参加过全国卫生工作方针的制定。1954年秋,在针灸疗法实验所的基础上成立了针灸研究所,朱琏任所长。

在田从豁记忆中,朱琏十分重视科学研究,在针灸治疗中注意调节神经系统的功能。田从豁在临床中多采用头针和头部穴位治疗疾病,特别是一些自主神经功能紊乱方面的疾病,收效甚好,这与朱琏当年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在朱琏去世前,田从豁为她整理过《新针灸学》第三版。整理期间,朱琏同田从豁谈到了针感的问题。朱琏在担任国家保健医生期间,以“无痛针灸”受到了董必武的称赞。朱琏认为针感包括三个方面:第一认为针灸的主要作用是神经系统的调节作用,所以针灸时必须要达到“气至病所”,特别强调针刺时要寻找针感、控制感传,只有出现针感才能达到调节神经系统的作用;第二在针刺时要和病人保持交流,对病人进行适度的诱导,要病人集中注意力感觉到针刺时机体产生的反应,从而促进针感的产生;第三是关于针刺后病人应产生的感觉应该是舒适感、轻松感,不是局部的,而是全身机体和身心的放松和舒适感。田从豁通过跟师学习,开始建立起用现代科学技术研究针灸的观念、重视针感和手法的运用,朱琏从不偏废临床的观点对田从豁影响很大。

说到老中医高凤桐,敬意自田从豁心底油然而生。在田从豁看来,高凤桐不但学识渊博,学术思想也颇活跃,不拘泥,不保守,与西医团结合作,非常融洽。“在他半个多世纪的医学生涯中,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与实践密切结合的针药并用理论,对内、妇两科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高老尤长针灸,对针灸有独到的研究,他潜心研究穴性、注重手法,以中医理论为指导、经络学为基础,提倡理、法、方、穴、术辨证施治。”田从豁说,高凤桐医德高尚,对病人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只针不药可效则不用药物,用药也廉平精简,竭力减轻病人的经济负担。

田从豁跟随朱琏、高凤桐学医10年期间,白天跟老师出诊,晚上坚持学习中医和针灸的基础知识,总结白天看到的病人治疗情况,反思揣摩。在此阶段,田从豁还精读了《内经》《伤寒论》《针灸甲乙经》《针灸大成》《本草纲目》《针灸集成》等书。对于经典,田从豁强调要有所侧重,不能泛泛而读,知识面要宽,但专业一定要专。

1953年,田从豁受指派到武汉,在中南大区卫生部开办针灸师资训练班。学员中有很多当时已成名的中医师。在此期间,田从豁访问了武汉的名医,与他们交朋友,经常与他们探讨中医、针灸知识,收益多多。

1955年,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直属的大型综合性中医研究机构——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宣告成立;1958年,卫生部中医研究院更名为中国中医研究院。在此前,需从全国各地吸收名老中医各方面的人才,寻找各地疗效好、有特色的中西医人才,领导考虑到田从豁既懂中医又学过西医,看问题比较客观,便派他到各地采风。于是,自1953年至1954年田从豁遍访名医,一方面为中医研究院寻找人才,一方面虚心学习、博采众长。在杨济生处学到站立位针刺环跳穴,对某些下肢疼痛疗效很好;郑毓林针刺时重视手法,可操作烧山火和透天凉;叶心清针刺时重视轻刺激,用乌梅丸治疗偏头痛……田从豁总是虚心求教,认真作笔记,细心整理。

1975年,北京国际针灸培训中心开始筹建。田从豁作为培训中心的副主任兼教授,亲自为培训班编写教材、讲稿、授课,编写了大量有关中国针灸学方面的教材。当时,田从豁采用课堂讲授与临床实践结合的办法,边讲理论边指导操作并解释原理,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学员中,有一些是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来学习的,通过学习和临床实习,他们亲眼看到了针灸的良好疗效,坚定了学好针灸技术的决心和信心。

2005年11月19日,中国中医研究院举行成立50周年庆典大会,在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中国中医研究院又迎来了划时代的标志——更名为中国中医科学院,这是时代的呼唤,也是提高中医药科技地位的要求,体现了党和国家对中医药事业的高度重视与支持。让田从豁欣慰的是,走过漫长5000年的进化历程,中医药依然以其特有的方式屹立在东方,包括针灸学在内的中医药学是我国优秀科学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医学科学中具有独特的优势,也是我国当今最具创新空间和取得自主知识产权的优势领域之一。

如今,田从豁已是国内有较高知名度的老中医,有很高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在针灸治疗中,他强调中医辨证施治,注重理、法、方、药、穴、术,主张当针则针、当药则药或针药并用,以及中西医结合治疗,以病人为本,主动与被动治疗相配合。在针灸方面坚持全面继承,继承了各种针法,如梅花针、芒针、火针、放血疗法、刮痧、拔罐等。

田从豁指导学生进行冬病夏治穴位贴敷

让针灸走近民众走向世界

针灸医学是我国传统中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通过针刺或艾灸等方法,刺激人体的经络腧穴,达到防治疾病的一类外治法。据田从豁介绍:针灸这种治病方法,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的远古时代。那时由于生活条件恶劣,人体难免发生诸多病痛。当人体发生病痛时,人们会用手或物按压疼痛局部,或偶然刺破局部,或用火熏熨、温暖疼痛局部,以减轻病痛,这种早期的生活经验逐渐演变成一种民间疗法,并且治疗由体表逐渐发展到体内,工具由手发展至特制的针具,熏熨材料由单纯的火发展至艾蒿或特定的药物,这就是传统的针灸疗法。“现代针灸医学继承了传统针灸疗法的精华,并且在此基础上又有了长足的发展。”田从豁说,针灸医学有很多优点,它操作相对简单,见效快捷,由于这种疗法是通过调动人体自身的抗病能力来抵御疾病,副作用少,适应症广,是一种广受欢迎的自然疗法之一。

不过,前几年,国内有人发出了“救救灸学”的呼吁:“尽管国外目前针灸诊所很多,但大都是‘有针无灸’,而国内中医学界也是‘存针废灸’的现状,几千年的灸法正濒临灭绝。”

据考证,灸法历史远远要比针法长,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最早记载中医治疗方法的《足臂十一脉灸经》中,便只有灸法,并没有针法。自19世纪末以来,中医疗法中真正被西方医学界接受的只有针灸,其中灸法实际上很少。针灸的英文单词应是Acupuncture and Maxibuation,但现在在国外往往被认为是前者。于是,有人表示,如今灸法在国内也已走向湮灭边缘,大小医院都很少有医生使用灸法。

据了解,灸法滞后的原因主要是治疗方法长期没有根本改进。从医生的角度讲,针法可以同时对多个患者治疗,而灸法则只能一对一,劳动量自然加大,一般就不愿意采用。从患者角度讲,施灸必用火烧,有被灼伤的风险,而且治疗时间相对较长,与当今社会生活节奏不相适应,慢慢丢掉了市场。而针法命运则完全不同,最初采用的是石头针、金针、银针等,但在近一个世纪以来先后发生了两次技术革命:先是不锈钢针,后又是日本人发明的电针,这就为其推广拓宽了空间。看来,灸法的价值要想得到市场认可,必须从技术革命寻找突破口。

目前国内剩下的灸学权威专家为数不多,田从豁教授也已80多岁了,年事已高。安徽合肥的周楣声教授在其灸法著作《填海录》中分析说,虽然灸法历史上有过从直接火烧向通过燃烧艾条施灸的变革,但其产生的烟雾不仅污染室内空气,而且由燃艾所产生的气味也让人难受,甚至对个别人引起过敏反应,诱发咳嗽、胸憋、气喘等症,因而这一方法也陷入了困境。而新兴的以光电为热源的各种灸法,倾向于纯理疗范畴,只是传统灸法倡导药理与物理相结合的补充,而非进步,不能挽救灸法命运。田从豁与其观点相同,即古代用灸必须以燃艾为热源,且是越陈越好,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替代物。据介绍,田从豁近年来带领一批研究人员对灸法技术的“绿色革命”进行研究,且已取得突破性进展,有望使灸法重新得以推广。

田从豁对针灸的传播,不仅体现在举办各种培训班、筹办学校、成立针灸学会等方面,还通过让世人惊奇的疗效认可中国的医学。

自20世纪50年代起,田从豁以针灸专家身份先后到罗马尼亚、波兰、阿尔及利亚、法国、瑞士、日本、泰国、意大利、西班牙、美国等10多个国家进行医疗、教学工作。

1965年,田从豁被中医研究院聘任为第一批副主任医师,任北京广安门医院内科副主任医师。同年,他作为第一批援外医疗专家,到非洲的阿尔及利亚进行医疗活动。在当地人对针灸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田从豁以认真的态度、耐心的解释和高超的技术,使阿尔及利亚人逐渐接触针灸,了解针灸,接受针灸,相信针灸,学习针灸。当时,邻近各地的人都到中国的医疗点求治,田从豁的病人甚多,每日在100人次以上,于是他常常忙得顾不上时间吃饭,可是田从豁从无怨言。

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中期,田从豁承担过国家保健任务,曾用伏天穴位贴药给李先念、张子意、范长江、杨勇等近10位领导贴治过慢性气管炎。1969年至1973年参加全国防治慢性气管炎卫生部学习调查组,并代表中医研究院任中医组组长。

1980年,受中国领导人的委托,田从豁到日内瓦总医院参加抢救智利著名画家、中国人民的朋友何塞·万徒勒里。当时,万徒勒里肺心功能衰竭、合并肺部感染和沁尿系统感染,高烧不退,深度昏迷。田从豁到达日内瓦时,万徒勒里已经过一个月的抢救,多位知名西医专家已为他治疗。田从豁诊察后,先给患者服安宫牛黄丸、紫雪散,不久病人的体温开始下降,经院方同意停掉了所有抗菌素,两天后万徒勒里退烧。十多个日夜里,田从豁一直守在病人的床边,亲自护理,间断使用针刺、艾灸、梅花针以及按摩等,连喂药都亲自进行,万徒勒里终于病情稳定,自主呼吸功能开始恢复,但气管插管仍保留。其他外国医生不相信中医这么神奇,于是让病人做深呼吸,检查肺通气功能,不慎血管被气管插管划破,出现大量咯血并再次昏迷。在西药治疗无效的情况下,田从豁采用针灸孔最穴,万徒勒里情况好转,由口中不停地涌吐鲜血变为间断少量咯血,接着田从豁用大蒜泥贴敷涌泉穴,15分钟后患者不再咯血,1小时后取下蒜泥,直到次日早晨患者咯出两块黑色血块,此后再未出现咯血,经调养痊愈出院。当时,经当地报纸报道“中国神奇疗法”,引起日内瓦与世界卫生组织对针灸的重视,引来各国大使纷纷要求针灸治疗。田从豁也乐此不疲,为针灸走出国门、让世界认识针灸尽心尽力。

田从豁从不计较个人报酬与利益得失。当他在国外为国际友人治病取得惊人的疗效后,国际友人也曾邀请他留在国外,并许以高薪,每次都被田从豁婉言谢绝。他的心中只有千万患者,从来没有名和利。

细说冬病夏治消喘疗法及研制过程

关于穴位贴敷疗法,我国历代医著多有记载,民间运用更为广泛。如晋代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提出“断温疫今不相染……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唐代《医心方》中有“无病先施灸”方法,《千金方》记载“凡入吴蜀地游官,体上须两三处灸之……瘴温疾毒不着人也”,明代《医学入门》提出“凡每年四季艾熏灸脐法一次,元气坚固,万病不生”等。

每年的伏天,到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采用冬病夏治消喘膏穴位贴药治疗气管炎和哮喘的患者成千上万,近几年来还有很多外地患者要求邮寄药物。为了满足患者的需要,该院千方百计调动多方人力,保证治疗工作的顺利进行。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之间,这种方法已经延续了50多个春秋,并且在全国各地包括港、澳、台已广泛应用,很多国外医生也在应用此法治疗咳喘病。尽管各地取穴用药略有不同,但基本方法还是以广安门医院的为主,而田从豁正是冬病夏治消喘膏的主要发明人。

冬病夏治是在中医上工治未病和春夏养阳思想指导下的一种预防疾病、灸法保健方法。冬病夏治消喘膏属于穴位贴敷疗法范畴,它是穴药结合,既有物理刺激(温热、寒凉),也有药物吸收的化学刺激双重作用,完全符合世界医学重点课题——经皮给药、作用疾病靶点的研究方向,并且有全面发展的趋势。不仅对防治哮喘有较好疗效,在预防过敏性鼻炎、中风、风湿等效果也很好。最近,田从豁正采用穴位贴敷疗法,着手对慢性心绞痛、冠心病、前列腺炎、前列腺肥大、胃肠病等疾病的防治研究。

谈起60年前参加研制冬病夏治消喘膏之事,田从豁依然记忆犹新。1955年,中国中医研究院成立之前,原卫生部针灸疗法实验所就开展了针灸治疗哮喘的临床研究。当时,采用针法和灸法治疗哮喘的近期疗效很好,但容易复发。为了寻找预防复发的方法,田从豁等人就查找古代文献,发现清代张璐著的《张氏医通》有一段记载:“冷哮灸肺俞、膏肓、天突,有应有不应。夏季三伏中,用白芥子涂法,往往获效。方中白芥子一两、延胡索一两、甘遂、细辛各半两,共为细末,入麝香半钱,杵匀,姜汁调涂肺俞、膏肓、百劳等穴,涂后麻蝥疼痛,均勿便去,候三炷香足,方可去之,十日后涂一次,如此三次。”参考上述记载,田从豁等人就在临床上开始应用,果然有较好效果。由于麝香昂贵、难求,当时兼任所长的朱琏还特批购入,并嘱托认真对照研究,在确保疗效的前提下,能否去掉麝香,以便推广应用。

1958年,研究人员在改进了药物用量、穴位组方取得较好效果的基础上,设100多例的对照组进行对比观察。经多年的反复验证,终于减少了药物用量,去掉了麝香,改用炙白芥子避免局部发泡,改进穴位组方,保持了较稳定的治疗效果,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肯定,并先后接见防治气管炎研究人员6次。

田从豁说,该方中炙白芥子火候和生姜汁的浓度是关键,所以每次药物配制好后,要求防治组人员一定要先在自己身上贴治体验,符合要求后才能大量给病人应用,以减少患者的痛苦。他解释,这是因为贴药产生温热刺激,加上保持时间较长,容易起泡,1969年,有的医生没有经过自己试贴,就直接大量给病人贴治,结果使很多病人背部发泡很严重。但同时也发现,很多贴后起泡的病人,效果都较突出。由此使研究人员认识到,贴药起泡重者,形成无菌性化脓,符合古代的瘢痕灸法。虽使患者有一定的痛苦,但对一些久治不愈的顽固性哮喘,仍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治法。

1978年,田从豁撰写的《冬病夏治消喘膏治疗喘息型气管炎和支气管哮喘的临床研究》一文发表。他通过观察1074例以及贴药后经过1至6年的随访调查显示,治疗喘息型气管炎785例,有效率79.9%,显效率46.6%;治疗支气管哮喘289例,有效率83.7%,显效率47.8%。

临床实验证明,通过治疗前后泡液内巨噬细胞吞噬能力、免疫球蛋白A、G的含量和淋巴细胞转化率等检查表明,贴药后能增强机体非特异性免疫能力;贴药后血中嗜酸性细胞明显减少,说明贴药可降低机体过敏状态;贴药后血中皮质醇有非常显著的提高,说明贴药能使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系统的功能得到改善。他体会,连续贴治三个夏季的比贴治一个夏季疗效好,疗效随贴治年限而提高;同时证明喘息型气管炎和支气管哮喘在夏季缓解期贴治疗效更好,有预防复发的远期作用。药不宜放过久,现用现调现贴效果更好。

该项研究曾获1979年卫生部科技成果奖。同年12月在北京召开的全国针灸针麻国际研讨会上,田从豁首次提出了冬病夏治的概念,并根据中医经典论述春夏养阳观点,结合临床观察和实验研究介绍了中医治未病的观点,缓解期治疗伏邪、春夏养阳可提高机体免疫功能等事实,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重视。意大利医生罗伯特博士感叹地说:“中国传统医学的思路,就是比西方医学全面。”

田从豁认为,古代有很多简便、实用、经济的医疗方法值得挖掘、继承与提高。如冬病夏治消喘膏,目前还停留在原始的调药、贴治阶段。如何在提高疗效的前提下,深入研究,改革剂型,进一步推广,应引起有关领导和部门的高度重视。

医德与医技并重

“治病救人,医德为先,勤求古训,博采众方;针药诸法,灵活选用,尊古而不拘泥,要通常达变。”这是田从豁的座右铭。田从豁常说,医德是学好中医必备的第一要素,病人前来就医,是对医生寄托最大的信任,作为一名医生必须同情患者的痛苦,体贴患者的心情,尽量减轻患者的心理负担和经济负担。

从医半个多世纪以来,田从豁时时以病人为重,不惜余力,处处为病人着想。对待患者,他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总是语言亲切、和蔼,尤其有些病人想彻底了解自己所患的疾病,喜欢不停地追问,田从豁总是不厌其烦地有问必答,耐心解释。

田从豁、王淑晴夫妇

田从豁将医德与医技相融合,在针灸临床中将医德与针灸“治神”相结合,认为针灸临床中的形神合治包括一般所讲的医德内容。他的真诚态度与高超医术,感动了无数患者,他们中很多人在病愈后成了田从豁的朋友。

田从豁一直认为:学好中医要有悟性,所谓悟性好不好,一是与知识面和文化底蕴有关,一是与勤奋程度有关。一生要多涉猎,知识面要宽,某一方面要精,通过读书、接触社会等扩大自己的知识面。他说,除了医学书籍,关于中国文化、历史、哲学、辨证法方面都应有一点了解,只有自身的整体素质提高了,具备完备的逻辑思维能力,才能在诊病时考虑全面、周到,才能在复杂疾病面前抓住主症,或针或药,即除沉疴。“能否将其他学科学习的知识灵活地运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就靠自己的悟性了。”

无论是前辈、同辈,或者是晚辈,田从豁认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一些东西,在临床中、在生活中,都要注意收集各种信息,从中受到启发,成为自己的经验。

医者,艺也。具体到针灸,田从豁的理解是“针者,艺也”。艺无止境,对于一些大师的手法,可以模仿而不能等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特点。田从豁认为如果精研细钻可以超越大师而有所造诣。田从豁非常注重手法,认为作为一名针灸医师,手指灵活、指力好是基本功。从初学针灸时,田从豁即开始每天练习三指捻动的基本功,至今仍在闲暇时练习。“练针时要双手都练,因为有时针刺要求双侧同时针刺,双侧同时做手法。”经过多年的训练,田从豁做到双手同样灵活。

田从豁强调针灸医生必须练好气功,以心通气、气从手出、随针而入,通经行气,以意念治病。“针灸中的气功也是一种技巧,与绘画、书法类同,都是同种手工操作,手工操作就要讲技巧,重神韵。”田从豁认为气功并不像有些人想像的那样玄妙,对于一个针灸师,运用气功就是运用意念将精气神凝聚于手指,用医生的正气去调患者的邪气。所谓针灸练气就是多练针、多操作、多实践,从治疗病人的过程中通过了解病人的体会提高自己的疗效,满足针灸所要达到的目的。也正因此,尽管已是高龄,他仍坚持每周3天门诊,从不离开临床,每次都是早上班晚下班,病人从不限号。

作为一名老中医,田从豁的学术思想、临床经验和技术专长,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当前中医学术和临床发展的较高水平,是中医药学伟大宝库中的新财富,与浩如烟海的中医古籍文献相比,它更鲜活生动,更具有现实的指导性。

责任编辑/胡仰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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