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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昆:在温柔与犀利间

2016-08-30邱苑婷

传记文学 2016年1期
关键词:科幻

文 邱苑婷

刘宇昆:在温柔与犀利间

文邱苑婷

写刘宇昆,最好从生活写起。

“要吃乔纳森苹果,你得动用你的全身。咬下一口坚韧的果肉会让你的下巴疼痛不已,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充斥你的头颅,酸酸的口感会从你的舌尖一直扩散到脚趾。吃下一个乔纳森苹果,你才有种活着的感觉,那一刻每个细胞都被唤醒并对你说:‘没错,就是这感觉,再来一点。’”

这段话,来自刘宇昆的科幻短篇《迦太基玫瑰》。这是他2002年的作品,也是这个时期前后,他开始受到西方幻想文学业界的关注。细腻的情感,敏锐的感官,科技下人性的复杂幽微毕现。读刘宇昆,像被摁进生活的海绵里,你只有逼自己直面深之更深处,张大嘴巴、使劲呼吸,才能捕捉到他所建构的文本世界里那一点一滴的留情。

很多科幻作家是极其私人的。他们谨慎而有尺度地在私人领地与公众领地间拉开距离,你极少会从他们的口中听到有关家人、私生活的种种。但刘宇昆不属于这类。尽管他在各种社会身份中游刃有余——他是曾获过雨果奖、星云奖的科幻作家,是《三体》的译者、沟通中西科幻世界的桥梁,是哈佛英语文学学士,辅修计算机专业,做过软件工程师,重返哈佛读法律硕士之后转行律师,现在是一名高科技法律顾问……

然而,他最愿意谈论的,却是作为父亲、丈夫的刘宇昆。在访谈进行过半之时,他摊开双手耸耸肩说:

“我就是一个很愿意聊生活的人啊,比如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说着,他主动掏出了手机,开始翻照片。比起谈科幻、谈理念,刘宇昆聊起家庭,整个体态都放松了不少,双眼蓦然有了神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就是个父亲:

“你看,这是我两个女儿。”

“这是她们自己做了两张小床。很可爱对吧,还不让我们靠近,怕弄坏。”

“这是我带小女儿去放风筝。我周末常常都得拜托妻子带她们出去玩,好自己在家赶稿。所以这次带她放风筝,她特别开心。其实也是为了实验啦,我的新书《国王的恩典》里有关于风筝的一些细节……”

“大女儿很黏我,每次我要出门,都抱着我又哭又闹,不让我走。每次出门前都很麻烦啊,一场战斗。她比较敏感,随我。小女儿就不太黏人,随我妻子。”

“小女儿脸上有种‘我是天王老子我怕谁’的霸气和一种目空一切的气魄。”听得我也笑了。刘宇昆频频点头说:“没错,她心大,什么都不操心,和我妻子像。”

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才能想象出那个咬乔纳森苹果的刘宇昆。对于生活,他给予最多的专注。不是以直陈胸臆、空洞礼赞的方式,他的小说文字本身,就浸染在生活之海中。这种敏感,由日常生活推及文化形态,使得他在展示每种文化时,都充盈着丰富可感的文化细节——不管是中国文化、日本文化、少数族群的部落文化,还是虚构想象的外星文明。《结绳记事》中,族群的思维方式随着绳结的走势而结构了自身,叫人看了恍然又称奇。他也不讲大道理,只娓娓道来般将犀利深刻的思辨藏在故事和细节里,最终,所有的故事几乎又会在爱中找到归宿。

如果说他有什么信仰,我想,不是宗教,也不会是科学,只会是生活本身。

回到过去:属于故事的人

那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

兰州大学家属院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坐在奶奶腿上,他们身边,一台收音机在吱吱呀呀地响。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已在坊间巷里流传了千百年时光,如今来到婆孙二人的耳畔,却依旧鲜活如初,逗人忍俊不禁。

那是中国传统的评书。三国争霸,水浒好汉,西天取经,在一代代说书人的讲述中,故事变得传奇又夸张,浓墨重彩,带着悠悠岁月沉淀,却恰恰也裹挟着最狡黠的民间智慧。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难免不变成一个属于故事的人;浸泡在这用言语架构成的民间土壤里,也难免不在心田上冲刷出中国的痕迹。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近不惑之年的刘宇昆,今年刚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史诗奇幻长篇小说——《国王的恩典》(The Grace of Kings)。小说开头,刘宇昆把这本书献给了“我的奶奶,和那些一起听评书的童年时光”。

没有评书,或许就没有如今的刘宇昆。小时候的刘宇昆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说故事,本性羞涩的他,却不惮于在小伙伴们面前手舞足蹈地讲故事。大概故事的魅力精魂附体时,人是顾不得自己本性的吧。最开始,故事大多取材自中国传统的民间故事,但刘宇昆爱耍点小聪明。他不大喜欢原原本本地把故事复述出来,总是会在出人意料之处做些改动。比如,“小刘”版的大闹天宫,结局是孙悟空大获全胜,把一群小伙伴唬得一愣一愣。故事的种子就此埋下。

11岁,他极不情愿地被爸妈带到了陌生的美国,他们一直在美国工作学习,已经错过了刘宇昆的童年,不愿再错过他接下来的成长。刚开始只想回去,他说。隔着一片太平洋,熟悉的汉语、叫人捧腹的评书、最亲的爷爷奶奶都远在彼岸的大陆,小移民刘宇昆开始要熟悉他的新名字,Ken Liu。接下来的历程,无非是每个移民孩子都必经的一段:对新环境的适应过渡,伴随着惯常的孤独、渐渐熟悉、掌握语言与融入,成为一名游刃自如的美国青年,甚至可以说是一名深受西方教育熏陶下的精英知识分子——尽管是美国青年中的亚裔面孔。

在所幸还算顺利的成长过程里,故事一直伴随着他。上学时,他还是会自己写些小故事,只当是闹着玩,直到1997年上了哈佛大学,依着对文学的喜爱,他选择了英美文学专业,同时辅修计算机。在校期间,他在《哈佛主张》上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据说是模仿马尔克斯的风格。

然而,对于从汉语世界空降英语世界的过渡期,刘宇昆没有说太多。毕竟时过境迁,当年再多感触,如今也变成了几乎不值一提的轻描淡写。但这些经验,都潜移默化地写进了刘宇昆的生命硬盘里,更何况,他是这样一个生性敏感的人。你可以从他的小说文字中,看到各种细腻的人生滋味——那是来自于他生命经验的礼物。《手中纸,心中爱》写的便是移民母亲与儿子之间的情感与语言隔阂,凭着真挚细腻打动了不少海外华裔读者。尽管不明说不直言,更不是个人经验的直接对应,但所有经历,都必将以某种方式在笔下回响。

从讲故事的人到业余作家

2002年。“当时我仍在学习法律,未婚,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有作品发表。”刘宇昆在《思维的形状》前言中,回顾自己的曾经。

尽管还没有在正式的商业刊物上发表过小说,但这一年,他写了一篇《纱蝉》。凭借它,刘宇昆打入了未来作家竞赛决赛。这或许可以算作是他作家梦启程的标志。

未来作家竞赛的决赛期间,刘宇昆在蒂姆·鲍尔斯和K·D·温特沃什的写作培训班上,被逼出了好文章——《涅槃》。

“我们必须得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一篇短篇小说。蒂姆起初在教室里四处走动,随机指定物品作为我们每个人的创作提示。当他停在我座位旁边时,看见一杯没喝完的汽水和里边尚未融化的冰块,于是他捏起一块,对我说这就是我要写的故事。”

刘宇昆再也没有过那样惊心动魄的体验。像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时间死线一到,剑便会掉下般,神经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肾上腺激素分泌,逼促灵感。但伴随他整个过程的,并不是某种被缪斯女神鼓舞的兴奋,相反,是艰难构想推进故事的挫败,未知结果的挫败。

对于真正有积累和长久准备的人来说,总是越在绝境之中,越是能被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涅槃》出人意料地得到了导师、同班学员的称赞。其实,只消看看原文,就知道这并非谬赞。小说里,刘宇昆想象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某种物体,物体的特性也暗合了人物的性格。冰块的谜底一直被藏到小说结尾才被揭晓——主人公的灵魂,就是一块透明的冰块。从拒绝自我的消解而关闭心门,到接纳与他人灵魂的融合,惊人地发现自己灵魂也可以有另一种形态,另一种可能。

就在这次决赛之后,刘宇昆卖出了自己的第一篇作品,发表在杰伊·雷克、黛博拉·莱恩合作编辑的《复调》上。

尽管自那之后的几年里,刘宇昆都没有再卖出自己的作品,但是,这段经历给了他信心,也为他后来的常态——在短时间、高压力状态下完成作品——提供了正面经验。只要对刘宇昆稍有了解,就不可能不知道他“通勤火车写手”的日常。作家身份对现在的刘宇昆来说,只是业余,他的本职工作毕竟是律师、法律顾问。于是,每个工作日,往返于家和公司的通勤火车,就成了他最好的移动写作间。去程半小时,返程半小时,就在这两个半小时的积累中,刘宇昆堆叠起了他幻想的文字城堡。

跨越与超越边界

刘宇昆是一个跨越边界的人。这种边界,包括文化上的多重身份,也包括多种领域间的思维游走。

他的跨界,或多或少都在他的文字里。有时,你能从他的小说中看到律师顾问的影子,借小说人物之口,专业严谨地对版权问题发表看法;有时,你看到程序员的影子,以计算机的专业思维方式为基础,加上天马行空的创想,书写诸如《单比特算法》等作品。

当然,不仅是文学、计算机、法律,你还可以在他的小说里发现语言学、人类学、历史、生物技术、地理气象、机械学等对诸多领域的涉猎运用。《思维的形状》写人类与外星人语言的互习,拟构了一种外星语言,并由此推演思维方式的具体差异,以一名人类孩子、一名外星孩子为主角,演绎成两个星球文明接触、误解、隔阂与和解的故事。他显然深谙语言学中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该假说认为,语言塑造了思维,我们所使用的语言,同时划定限制了思考的范围和方式。知其理为骨,丰之以故事之血肉,让整篇小说变得耐人寻味。

实际上,阅读自然科学方面的学术文献常常是他写科幻小说的灵感之源。他的好友、同是科幻作家的夏笳曾说,他是一名“对世界的任何领域都抱有好奇和热情的终身学习者”,而他们之所以气味相投,可能是因为同属于那种“跨越边界之人”,出于对这个世界丰盛的好奇心,而积极主动地将探索追问的触角伸向看似截然无关的领域,于是得以在不同领域间游走,不断地触碰挑战边界。

但是,与其说刘宇昆在“跨界”,不如说,他是超越界限的。无论是采访、聊天,还是论坛活动时发表观点,他都会习惯性地质疑被讨论概念本身的合法性。这让采访变得有些困难,也更加有趣:你必须随时准备好面对他的质疑。对他来说,他似乎不能容忍讨论本身就是愚蠢而无效的,因此必须首先打破和纠正思维局限。

“你怎么看华裔科幻文学?”

“华裔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并不认为我和其他的华裔作家有什么共同点。比方说,我和一个美国人的共同点,或许比和一个华裔的共同点要多得多,也聊得来得多。实际上,这些差异都是很个人的,受每个人不同的成长经历影响,不能因为我们都有中华血统、又都在海外,就人为划归为一个群体。所谓‘华裔’这个群体根本就是外人想象出来的,至少我不是这个群体中一员。”

而在科幻大会的“科幻小说中的中国元素与传统”论坛中,他也首先直言“最讨厌简单化的概括”,认为所谓“中国元素和传统”,本身就是在西方话语和立场下提出的概念,是以一种西方式的猎奇视角审视东方文明。

你能感觉到,他说话时,一方面是在有意避免踩陷阱——无论如何变换问题的形式,他都能准确地抓住问题的核心概念,语气随着重复同样的反驳而变得无奈。正如萨丕尔—沃尔夫假说所揭示的,某种程度上说,语言是为思维设下了陷阱。刘宇昆对事物复杂性的尊重,要求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大脑的警觉。

而另一方面,他的说话方式也像是一种挖掘。每每在陈述某现象之后,他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再以犀利独特的视角,掀开表象的遮蔽,点出藏在其下的更根本的问题。或许,这是他思维的形状。

理解了这点,再去想他的种种“跨界”表现,就不难明白,对他来说,那或许根本就不算所谓“跨界”。如果界限本身就是不存在的,那么,何谈“跨越”?聪明敏锐如他,之所以能在文学、计算机、法律等多领域里自如游走,或许正是意识到,事物的区别本来就是人为赋予的。心中无界,便无谓跨界。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喜欢思考人之为人的边界是什么,思考事物的边界何在。而在这样的思考中,就会发现,所谓的区别和界限其实越来越模糊,认知难免会一次次被挑战与颠覆。这是一个毁三观的过程。”夏笳这样说他们的共同点。

其实,这何尝不是科幻最令人震撼、最有冲击力的部分?最瑰丽的科幻想象,其实从来不是科技工具如何进步、城市面貌会如何变迁。这些都是表象。而真相是,最震撼的科幻,它永远直击人的思维与认知模式:在某种逻辑严密的想象设定中,你的既定认知随着故事情节发展,经历被轰然摧毁的过程,然而无可辩驳——这即是科幻理论学家达科·苏恩文所说的“认知性的陌生化”——你目瞪口呆,然而同时,荡气回肠。

这种荡气回肠,才让人知道人类的微不足道、人性与道德的脆弱,才想要面对永恒又无垠的苍穹,全身心地仰望宇宙星空,向高处捧起双手,由衷叹颂:“啊,谢顿在上!”

喧嚣来临前的波澜

刘宇昆进入国内大众视野,终究是凭靠自己的科幻作家及译者身份。

2012年,美国芝加哥。世界科幻大会上,刘宇昆已经以《手中纸,心中爱》,捧回当年雨果、星云最佳短篇小说两座奖杯,成为了第一位获得世界科幻双奖的华裔作家。他用英文写作。此时的他,汉语已不比英语流利。他说,自己的汉语停留在小学水平,太复杂、太长时间的口语表达有些磕巴,但欣赏和理解水平还是够的。

紧锣密鼓地,接下来三年里,国内翻译出版了他的科幻短篇小说集《爱的算法》,接着是《思维的形状》《杀敌算法》。在刘宇昆之前,国内主流科幻作家的创作风格偏刚健硬朗,无论是刘慈欣、王晋康还是韩松、何夕,写作都带有明显的男性气质。而刘宇昆的出现,其细腻的文风与科幻巧思,对中国科幻圈来说,无疑像清泉一注。再加上他清秀如大男孩般的长相,更是赢得不少粉丝倾心。科幻迷们开始亲切地称呼刘宇昆为“小刘”(相对于刘慈欣的“大刘”)、“啃刘”,在私下交流中,交换着各种有关小刘的信息:

“他居然回复我了耶!”

“刘宇昆人很好,他都会回的。”

“而且是秒回,超快。”

“他twitter上也很活跃,老看他和粉丝互动。”

“小刘好帅!”

2013年,美国德州圣安东尼奥。依旧是世界科幻大会,这次,刘宇昆再次凭短篇科幻《物哀》,获得了当年雨果最佳短篇小说奖。这次,他写的是日本,却将大和民族独特的物哀气质,表现得如出己身。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写作,是超越具体民族界限的。他可以表现中国,也可以表现日本,他的西方教育背景与亚裔出身,浸染于不同文化的经历,让他既得以表现文化之差异,又得以站在更高的层面,审视不同文化背后共通的人性人情。

2014年9月,北京。第五届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现场,大刘、小刘一起走上了嘉宾入场红毯,引来围观阵阵尖叫,两人被调侃为“基情满满”。当天,刘宇昆因为将刘慈欣《三体》和陈楸帆、夏笳、马伯庸等中国作家的作品成功译介到英语世界,获得了“华语科幻星云奖特别贡献奖”。无疑,小刘的每次亮相,都为他带来了新的粉丝。

此时,不过是喧嚣来临前的波澜。刘宇昆的名字在科幻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仍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狂欢。真正的巨浪,暗地里从美国斯波坎蓄势,要等到一年后,才会掀起轩然大波。

手捧雨果奖奖杯的《三体》译者

2015年8月,美国斯波坎。这座由于山林火灾而灰烟蒙蒙的小城,因为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而热闹了起来。

世界科幻大会里,极少数需要提前抢名额的活动之一,是作家咖啡座谈会。这是一个小型的作家与读者的圆桌会,一般只开放7到10个名额,网上报名,先到先得。

为了注册刘宇昆的咖啡座谈,我提前一周网上报名。没想到,不仅正式的7个席位已满,连候选席位都已经排到了第9位。经过漫长的等待,有幸混进咖啡座谈会场的我发现,刘宇昆原本10个名额的咖啡圆桌座谈,硬生生挤进了12名读者。

洁白的桌布上放着三只千纸鹤。

“是谁放的?”

不知道。无人认领,面面相觑。可是冥冥之中,有股暖意。桌边的所有人都懂了。如果你了解过刘宇昆的小说,你就会知道,折纸意味着什么。

咖啡座谈只有一小时,读者的好奇集中在《三体》和刘宇昆的新书《国王的恩典》、个人写作上:

“你是怎么接到翻译《三体》这个活儿的?”

“你和刘慈欣本人见过面吗?”

“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什么时间用来写作?”

“你的小说被翻译到中国了吗?”

“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下一本书?”

……

身临其境,你才会真切感受到,刘宇昆在海外科幻读者中确实已经开始有了一定的人气和地位。2015年世界科幻大会上,每个有刘宇昆出席的活动,几乎都座无虚席。每当活动结束,总会有一群海外科幻读者蜂拥而上,围着他问各种问题,眼神中带着欣喜放光的神色,也显然被刘宇昆本人及其回答所吸引。

而刘宇昆也乐于与他的粉丝们交流。他总是手舞足蹈,语速飞快,时而神色激动,时而皱眉思索然后辩驳,永远生龙活虎神采飞扬。

《三体》英文版书影

开启历史的时刻

美国时间2015年8月22日晚,斯波坎会议中心。雨果奖颁奖礼之前,我问刘宇昆,有没有期待?他当时并没有太多自信,做出推阻的手势,说,哪敢期待,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的。

整个演播厅座无虚席。舞台大屏幕上,出现了国际空间站,画面中间,身着航空服的林格伦博士飘立,手持白色信封。台下,数千人屏息。十来名亚洲面孔的人,有的紧紧手握着手,似乎格外紧张。

“The best novel of 2015 Hugo Awards is……The Three-Body Problem!”(“2015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得主是——《三体》!”)

尖叫,掌声,欢呼,沸腾。

刘宇昆显然有点惊愕,但更多的是惊喜。西装笔挺的他迅速走上舞台,偶尔捂住胸口,看得出有几分紧张,但也很快镇定下来。一如既往的幽默,惹得观众们阵阵大笑,也不乏严肃正经。

他曾写过一篇小说——《纪录片:终结历史之人》。站上雨果奖舞台的那一刻起,他却已然是——开启历史之人。

作为同样在现场见证历史的人,我给这个开启历史之人发消息祝贺。没想到,竟然当晚就收到了回复。我以为他会说一句淡淡的“谢谢”,最多加几个感叹号。但他说的竟然是:

“好高兴啊!”

责任编辑/胡仰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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