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人家”是北方方言中口语化的指称代词，语义非常丰富。不同的指称用法蕴含说话人不同的情感态度，如称羡讽刺、同情自怜，从而达到不同的语用效果，即语用移情或语用离情的效果。本文借助于语料库，为分析“人家”的用法及语用效果提供了科学的支撑和有力的支持。

关键词：“人家” 语用效果 语用功能

一、引言

“人家”既可以用作旁指代词，虚指除自己以外的“别人”，又可以用作第三人称代词，实指“他”或“他们”，也可以和“人家”后面的名词性成分构成同位语，有复指的用法。此外，“人家”还可以用来指称自己或是听话人“你”或“您”。“人家”有如此丰富的指称用法蕴含了说话人怎样的情感态度？本文从语用学的角度，借助语料库这一工具对“人家”一词的用法进行具体分析。

（一）研究内容

本文要探讨的问题如下：1.“人家”的具体用法有哪些？哪些常用，哪些不常用？2.“人家”在不同的语境、不同的用法中主要表达说话人怎样的情感态度？3.“人家”在使用中语用移情功能多还是语用离情功能多？

笔者认为，“人家”不同指称义的使用，直接体现着言者对不同人际关系的评判，蕴含着言者不同的情感态度。过去对“人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句法层面和语义层面，从语用层面进行分析研究的相对匮乏，并且大多只是从少量例子出发，作出概括分析，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因此借用语料库这一工具，对“人家”的用法及语用效果进行科学客观的分析，是本文的根本出发点。

（二）研究方法

本文首先利用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检索出1794个包含“人家”的语料。其次，利用Concordance Sampler抽样软件，抽取出500个样本逐个进行分析，剔除不符合条件的名词用法，剩余404个“人家”作代词的语料。再次，通过人工标记的方法，按照指称对象的不同，对“人家”的用法进行分类。最后，由于“人家”的基本义“别人”使用时比较客观，不带感情色彩，因而笔者对“人家”其余四种用法的166个语料一一分析了其表达的说话人的情感倾向，进而分析其语用表达效果。

二、“人家”的用法分析

“人家”的归属问题，历来备受争议。本文综合各家之言，将“人家”的用法分为5类：1.旁指；2.复指；3.第一人称；4.第二人称；5.第三人称。通过对所得语料分析，得出各种用法的实际使用情况，如表1所示：

从表1中可以看出，“人家”的基本义为旁指“别人”“他人”，第三人称用法次之，复指用法再次，第一人称用法较少，第二人称用法几乎为特例。

三、“人家”的语用表达效果

上文中已经得出结论，旁指“别人”是“人家”的基本义。为什么又会指称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第三人称呢？实际上和语用视点有关。说话人站在不同的说话角度来表达不同的情感态度以实现语用移情的功能，即：缩短双方的心理距离，以实现心理趋同；或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以体现亲情关系；或体现说话人对所指对象的尊敬；或是实现语用离情的功能，即：拉大双方的心理距离，凸显心理趋异；或体现说话人对所指对象的反感，制造心理空间。（冉永平，1991）

（一）缩短双方的心理距离，以实现心理趋同

（1）“人家还不是跟你学的呀。”

例（1）中，“人家”指的是说话人自己。之所以不用“我”来代替，是因为说话人站在听话人的角度，把自己用“人家”指称，可以缩短双方的心理距离，体现一种撒娇的意味，让听话人听起来很舒服，尽管说话人在表达之中含有一种娇嗔的意味，听话人也能够接受并且包容，因而更容易实现心理趋同，拉近双方的心理距离。

（二）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以体现亲情关系

（2）舅舅，人家有了难处，便立刻想到来找您，您应当高兴才是啊！

从例（2）可看出，“人家”指的是说话人自己，本该用“我”来指称，却反而用“人家”来自指，原因就在于说话人站在听话人的角度说话，进而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表现出一种亲昵撒娇的姿态，可以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以体现亲情关系。

（三）体现说话人对所指对象的尊敬

（3）只要咱把事情讲清楚，人家工作的同志不会有意见。

例（3）中，“人家”指的是“工作的同志”，是“人家”的复指用法。说话人站在听话人的角度，用“人家”复指“工作的同志”，很好地处理了说话人、听话人和“工作的同志”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和第三方的距离，也体现了对所指对象的尊敬，更好地达到劝说的目的。

（四）拉大双方的心理距离，凸显心理趋异

（4）你们要是不争气，不捧场，不做脸，呱哒一下子，倒让人家搭穷伙的互助组给比下去了。

例（4）中，“人家”是复指用法，指“搭穷伙的互助组”。说话人将自己和“搭穷伙的互助组”通过“人家”一词放在鲜明的对比位置，拉大了双方的心理距离，凸显了心理趋异，借此表达了对“搭穷伙的互助组”的不屑一顾和蔑视之意。

（五）体现说话人对所指对象的反感，制造心理空间

（5）哼，俺留宿……人家自己捎着布棚，饭食，一来一大群。

例（5）中，“人家”指的是留宿的那些人，是第三人称用法。说话人用“人家”一词代替“他们”是为了撇开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体现说话人对“他们”不请自来，留宿在自己家中的行为表示极大的不满和反感，进而制造心理空间。因而这句话所表现出说话人对借宿者们此种行为的愤愤不满之情跃然纸上。

笔者将“人家”的语用表达效果分为五类：缩短心理距离、催生亲密程度、表达尊敬之意、拉大心理距离和表达反感之情。通过对语料采取逐条分析归类的处理方法，对所选取语料进行整理。

通过对所选取语料的分析处理，笔者发现“人家”的语用表达效果在各种用法中的使用情况如下：

从表2纵向来看，“人家”用作第一人称代词时，主要用来表达说话者的撒娇亲昵之态，目的是缩短双方的心理距离，以实现心理趋同；或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以体现亲情关系；不用来表达说话人对所指对象的尊敬。“人家”用作第三人称代词时，主要用来表达对所指对象的尊重之意；其次用来缩短双方之间的心理距离，以实现心理趋同，不用来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体现亲情关系。“人家”复指时，与第三人称用法相似，最多用来表达对说话人的尊敬，其次用于拉近双方的距离，体现心理趋同，不用于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体现亲情关系。“人家”的第二人称用法用于拉近双方的心理距离，但用例太少，不足以具体分析，但至少不会用于表达心理趋异。

横向来看，“人家”只有用作第一人称代词时才会用于催生双方之间的亲密程度，体现亲情关系，主要表达说话人撒娇、俏皮之态。只有用作第三人称代词和复指的时候才用来表达说话人抬高所指称对象的地位，以表达尊敬之意，并且主要用于这样一种语境之中。另外，无论“人家”用于何种用法，其相似之处在于很少用来扩大双方的心理距离，或是表达对所指称对象的反感之意。

语言的使用具有语用移情和语用离情的功能，语用移情功能和语用离情功能在“人家”一词的使用中有什么具体体现呢？

四、“人家”的语用功能

冉永平（2007）根据语用移情的现象，提出了语用离情的用法。笔者认为，“人家”一词作为典型的北方口语，在言语交际中，被说话人充分运用语用移情和语用离情的手段，以表达说话人的情感态度及认识倾向。

（6）想起来人家解放军来自四面八方，和田大娘素不相识却能尽晚辈之情。

在例（6）中，“人家”是复指用法，指代“解放军”，这里笔者用“人家”与“解放军”一起构成同位语，表达了对解放军的称赞和敬仰之情。站在听话人的角度，恰当地处理了说话人、听话人和第三方“解放军”的人际关系，体现了语用移情的人际功能。

（7）二明皱一下眉头：“爹，再别接受人家的东西了。”

在例（7）中，“人家”指的是施舍东西的“他”。这里，说话人“二明”并没有直接说出施舍人的姓名或称呼，而是用“人家”来代替，表达了言者对所指称对象的排斥和反感，制造心理空间，体现了语用离情的人际功能。

通过对所得语料的分析统计，得出“人家”一词在各种用法中所体现的语用功能，如表3所示：

通过对表3数据的分析，笔者发现，“人家”在使用过程中无论是第一人称，第二人称，还是第三人称，抑或是复指，都主要运用语用移情的手段，很少运用语用离情的手段。

“人家”一词人称指代的选择及其语用移情和语用离情功能说明，语言选择存在语用视点。比如说话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或是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进行词汇选择及话语构建，从而实现一种更为和谐的人际关系。所以，对“人家”一词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恰当地使用“人家”，进而正确地处理人际关系，达到更好的交际效果。

五、结语

“人家”具有丰富的语义。不同的语境下，“人家”有不同的语用功能。例如表达说话人羞涩、撒娇、赞赏、不满、同情、讽刺等情感，其中第一人称用法主要表达说话人撒娇、俏皮之态，复指与第三人称主要表达说话人抬高所指称对象的地位，以表达尊敬之意。“人家”的用法之所以如此丰富，原因在于所选取的语用视点不同，带来了不同的语用表达效果，即语用移情和语用离情。总之，借助语料库对“人家”一词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人家”一词的语用表达效果，促进言语交际的顺利进行。

参考文献：

[1]杜道流.指代词“人家”的修辞作用[J].修辞学习，2002，（3）.

[2]何自然.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

[3]何自然.言语交际的语用移情[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1，（4）.

[4]冉永平.指示语选择的语用视点、语用移情与离情[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7，（5）.

[5]王冬梅.指代词“人家”的句法、语义考察[J].汉语学习，1997，（4）：50-53.

[6]张旺熹，韩超.人称代词“人家”的劝解场景与移情功能——基于三部电视剧台词的话语分析[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1，（6）.

（刘珊珊 河南开封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 475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