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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末萨摩近代化意识的萌动
——以1865年萨摩藩遣英留学生为例

2016-07-07王智迪东北师范大学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吉林长春130024

大连大学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留学生

王智迪(东北师范大学 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24)



幕末萨摩近代化意识的萌动
——以1865年萨摩藩遣英留学生为例

王智迪
(东北师范大学 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24)

摘 要:1865年萨摩藩派遣留学生前往英国留学。留学生们途经的各国,其文化、生活方式不仅给留学生们留下深刻印象,也展现了其对待西洋文明的态度从此前的鄙夷、排斥向接纳、吸收的方向改变。

关键词:萨摩藩;留学生;日本近代化

于1840年发生的英国与中国之间的鸦片战争,以中国战败而告终。日本的有识之士们除对中国战败感到惊讶之外,对西方各国也有所警觉。萨摩藩方面,1863年的萨英战争反而使萨摩藩开始仰慕西方的先进科技,认识到盲目攘夷不现实,遂改变策略,积极接近英国,并于庆应元年(1865年)派遣由十九名萨摩藩士组成的留学生使团,赴英国学习。

在叙述留学生旅途历程时,所采用的资料主要是当时萨摩藩留学生们在旅途中记载的日记。这些日记是了解留学生们旅途历程的第一手资料,不仅表现了东西方文明之间的碰撞,还展现了日本文化独有的特性: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学习。留学生们通过旅途经历,逐渐脱下“武士的外衣”,换上“西洋人的装扮”。并且,留学生们对日本未能尽早的跻身于世界而感到痛惜。

一、西风东渐与建议书的提出

工业革命后机器生产日渐取代手工生产使得生产力得以飞跃的英国,此前的贸易对象已不足以满足其商品倾销,遂把地广人多的中国视为对外贸易的主要对象,与其开展商品交易。英国在对华贸易中总是处于贸易逆差地位,为了扭转局面,开始向中国贩卖鸦片,获取暴利。鸦片的流入,不仅对中国在利益上造成损失,而且对中国人的身体健康也造成危害。为此,道光帝于1838年任命湖广总督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禁鸦片。林则徐到任后,严行查缴鸦片2万余箱,并于虎门海口悉数销毁。认为中国此举违反了国际法规定的英国,一方面在要求中国政府索赔时遭到了拒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大门,所以对中国发起鸦片战争。1840年的鸦片战争最终以中国战败,签订《南京条约》而结束。战争结果不仅对中国此后的道路发展产生影响,一水之隔的日本对此也产生了不小的反响。正如《剑桥日本史》在导论中说:“对西方列强在中国的胜利所引发的警讯,江户幕府甚至比中国政府更加敏感。大陆的动荡造成了精英们的迅速反应,他们充分通报了这些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日本的安全事实上曾依赖于中国的稳定。”[1]14日本的有识之士们在感到震惊的同时,担心日本也会与中国遭遇相同的命运,受到战争炮火的侵害。不幸的是,就在此后不久,他们的担心成为了事实。

1853年7月8日,美国海军准将佩里率领舰队强行驶入江户湾,以炮舰威逼日本打开国门。在美国的武力胁迫下,幕府被迫接受了开港要求,并于1854年在神奈川与美国签订了“日美亲善条约”,开放了下田、箱馆两个港口。看到美国军力强大的日本,这进一步激发了日本的民族危机感。幕末的兰学家佐久间象山对于此情况说:“东洋道德,西洋艺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表里兼顾,恩惠人民和给予物资,报答国恩是五个要素。”[2]244

1862年,因四个英国人看到萨摩藩①萨摩藩:萨摩藩又名鹿儿岛藩、岛津藩。位于日本九州的西南部,即今天的鹿儿岛县和宫崎县的一部分。藩主的监护人岛津久光和他的仪仗队没有退让和下跪,而被萨摩藩生麦村的武士攻击,历史上称此事件为生麦事件。因生麦事件的发生,英国与不肯赔偿英国损失的萨摩藩于1863年发生战争。战争结果,“萨摩藩方面,死伤者虽然只有十几名之少,但是除损失洋式汽船三只和琉球贸易船五只外,几乎所有的炮台被破坏,集成馆和铸钱所也被烧掉。并且在火矢的打击下,被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市街也被部分烧毁。”[3]87由于看到英国的强大,萨英战争②萨英战争:又称鹿儿岛炮击事件(Bombardment of Kagoshima,1863 年8月15日-1863年8月17日),是英国为了促使萨摩藩出面解决生麦事件,交涉未果,而派遣军舰攻击鹿儿岛湾之炮击事件。后萨摩藩认识到盲目攘夷迂腐悖时,开始仰慕西方的先进科技,遂改变策略,积极接近英国。“也就是说,受到近代兵器的洗礼,藩内残存的排外风潮全部被肃清,以全藩的规模开始步入实质性的开国之道。”[3]88“实质性的开国”正是萨英战争的意义所在,其内容包含三点:“第一,五代、松木等洋学知西派,运用政策智谋指导藩政。第二,排除了幕府的贸易独占体制,和外国直接进行贸易往来并使之明确化。第三,为了增强藩的实力,积极推进洋式军制改革。”[3]88

如果把上述的“黑船来航”和“萨英战争”看作是“西力东渐”的表现,那么,为“西力”的侵入打下思想、文化基础的“西学”则在更早的时期来到日本。并且,日本对待西学传播的态度经过了从支持到严厉禁止的过程。

“西学东渐”即近代欧美等国家的西洋文明观逐渐向东方传播的历史过程,其传播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1543年漂流到种子岛的葡萄牙人把步枪传入日本。而把步枪应用到战争中的织田信长因打败了对手,而“诞生了中世封建社会向近世幕藩社会的历史性转换。”[4]9在西方,因马可波罗在描述日本时,把日本描绘成了“黄金国”的形象,所以西欧等国打着传播东正教的旗号一边在日本进行布教活动,一边与日本进行着贸易往来。当然,其中不乏对宗教的真正信仰者,但是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浪潮下,西欧各国确实是以商品倾销市场为源目的而来到日本的。日本方面,出于对西方的先进科技和商品的交易的渴求,以及当时的日本统治者需要西方教会的教义来支持其统治的合理性,所以允许、支持西方人的传教以及贸易。出人意表的是,西方宗教在日本迅速传播,甚至到了对日本的本土文化产生威胁的程度,并伴随着宗教冲突、利益矛盾等问题不断涌现,1633年至1639年幕府不得不先后下达五次锁国令,禁止天主教,并对日本人出海航行和海外日本人回国施以极刑。1639 年7月下达“欧洲贸易帆船渡海海禁令”,全面禁止外国船来日本,只开放长崎为对外窗口,与中国、荷兰进行贸易上的往来。正因如此,“在18世纪之前,通过荷兰书籍了解世界的日本知产阶级,虽对西欧的自然科学和先进技术的优越性予以承认,但却视其道德、宗教、思想为愚昧的事物而十分蔑视。”[4]50

在日本存在长达二百多年的锁国政策,南开大学日本史教授王家骅认为:

‘锁国’政策的精神支柱便是‘华夷’思想。自称‘神州’、‘皇国’,除了崇拜中国之外,视异国为‘夷狄’、‘戎狄’、‘黠虏’。认为‘夷狄’是不知‘人伦’的国度,而日本不仅为‘礼仪之邦’,而且国富地广,无需与他国来往,对西方文明深拒固绝。[5]

并且,由华夷思想滋生出的攘夷论,二者皆认为西方人乃蛮夷之人,对之鄙视。但攘夷论与华夷思想不同的是,攘夷论更为激进。攘夷论者排斥西方人,反对与外国通商,主张击退外国。但是到了19世纪,对于已完成工业革命的列强,锁国的日本不仅不能阻挡西方国家的宗教传播和对商品的倾销,反而会迫使西方列强用武力的手段来达成他们的目的,这其中,最好的例子便是上文中提到的“黑船来航”。

对于本文所要阐述的萨摩藩,不仅要处理武士道、华夷思想等日本传统文化在面对由于“西学”和“西力”不断渗透而形成的西洋文明观时产生的交融和碰撞,而且还要应对来自幕府的压力,并努力在“外”与“内”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同时,寻找着强藩之路。

江户时期的日本,天皇是被幕府将军架空权利的名义上的统治者,幕府掌握着国家实权。萨摩藩的岛津家作为外样大名,不仅时刻被幕府监督、提防,而且幕府时常以各种名义对萨摩藩征收赋税以达到消弱萨摩藩的目的,这就使得本不富裕的萨摩藩在近世时期一直对幕府抱以仇视态度。到了19世纪后半叶,与幕府积怨已久的萨摩藩,成为倒幕运动的中坚力量。

此外,萨摩藩通过萨英战争和对西学了解的逐渐深入,开始认识到锁国的弊端,而这与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彬对时局的洞察和自身对洋学的爱好是密不可分的。还处于年幼之时的岛津齐彬,受到以酷爱兰学而出名的曾祖父岛津重豪的影响,对世界形势和兰学产生兴趣。岛津齐彬通过对兰学的学习,对西方的先进技术的强大有所了解,并希望萨摩藩可以效仿西方的科技,通过改革变得强大起来。为此,岛津齐彬在1851年创立集成馆事业。集成馆事业不仅发展了具有强烈军事色彩的船舶制造、大炮制造、炼铁等产业,而且培育了与民用相关的产业,所涉及的领域十分宽泛,使得萨摩藩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在走向近代化的道路上迈出了重要一步。为了学习、考察西方的先进技术、制度、理念等,岛津齐彬在1857年初次提出向欧美等国家派遣留学生的构想:

打算向英美法三国派遣学生,我在他们前往琉球之前已经在茶馆安排好了人,在他们登陆琉球后,会有参与政治的官员在那里等候学生们,让学生们听从调遣和服从安排。尤其是选拔十七八岁的机智聪明的优秀青年三至四人,向每个国家分别派遣二人,除了语言之外,还让他们学习产业、医学、化学等,同时以琉球人的名义从鹿儿岛派遣五至六人,一方面让他们学习炮术、造船、航海术等军事学,另一方面还需他们探索海外国家的情况。[6]83-84

岛津齐彬是萨摩藩历代藩主中,“首次通过文字下达命令,把留学生的派遣作为直接接近西洋世界的新方案,并实际的发动起来。”[7]13但是,由于岛津齐彬的突然逝世,使留学生的派遣之事受到挫折。

虽说岛津齐彬的逝世令人惋惜,但是在其辞世之后,出现了一位足以改变萨摩藩乃至日本的人物——五代才助(五代友厚),他的出现使得留学生的派遣之事又得以开展。

五代才助从小便才华出众,在藩内颇为出名,成年之后,对西欧国家产生了浓厚兴趣,努力学习有关洋学的知识。1863年萨英战争打响,作为萨摩藩所有的蒸汽船天佑号的船长而参战的五代才助在战争中被英国敌船俘获,但正是“这场战争的败北以及成为英方俘虏的经验,是他成为急进的开国论者最大的原因,在那之后的五代深切感受到把对外国贸易和富国强民政策作为紧急政策,为此必须派遣留学生。”[8]7五代才助认识到唯有开国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开展对外贸易,才能使日本与世界接轨,顺应时代潮流的发展。他于1864年5月写就了被称为《五代才助呈报书》的建议书。此建议书除对留学生的派遣有着大致的计划和安排之外,还提出富国强兵和开国贸易的理论,并把其作为使日本走向近代化的基础。

把开国贸易和富国强兵作为强国基础的《五代才助呈报书》,认为其实现方式之一便是派遣留学生海外留学。日本近代史学家犬塚孝明就其建议书的内容给予大致概括:

在序文,一方面批判攘夷论,一方面把开国贸易作为富国强兵论的基础,并做简单的叙述。在本论中提及的具体方案主要有二点:第一是上海贸易论;第二是海外留学生派遣论。但是草稿却是三段论法,当然二者也有相互关系。即,在第一部分,根据海上贸易以谷物类为中心的国内特产物的输出,这以在取得利益后进口制糖机械为大前提,利用买入的制糖机械大量精制藩的有力特产物砂糖作为小前提。留学生的海外派遣是第二阶段,最后,第三阶段,利用砂糖输出取得的利润购买蒸汽军舰、大炮、小统、货币制造机、农耕机械、纺织机械等,并让在欧洲各地的留学生作为视察员同行购买。[8]7

对上所述,从经济观的角度看,“即,通过国产品的大量输出,萨摩藩自身开始进行全国市场的支配,对走向雄大的经济的统一政策的路线,在这里已经被清楚的表现出来。”[3]91

坚持对外贸易和富国强兵想法的五代友厚,把留学生的派遣认为是为了使对外贸易,以及富国强兵政策得以顺利实施的必要手段。对五代才助建议书的解读,不难看出其中心点即富国强兵,无论是对外贸易论还是留学生的派遣,皆为为实现富国强兵所实行的铺垫。“在这里,无论以通商关系为基轴的国际社会理论,或者作为被说明‘地球上普遍的风俗’,或是‘地球上的道理’的同时,弱肉强食般的权力政治的实态被巧妙的捕捉。”[3]90即体现出这样的事实:落后就要挨打。

此外,五代才助对留学生派遣的费用以及军舰、兵器的购入等进行了大致的预算(见表1、表2):

表1 留学生派遣费用预算[9]40

表2 军舰、兵器的购入预算[9]40

不仅如此,在五代才助建议书中对派遣人员及所需学习的专业做出了大致规划。首先选出三名使节,再从开成所中选拔优秀的少年。并特意选出了对留学生派遣以及开国论持有反对意见的人,目的是通过留学西欧改变其反对开国和洋学的思想。并选出一名翻译,作为与西欧的沟通人选。

《五代才助呈报书》虽然对萨摩藩未来的出路进行了规划,并提出能够改变萨摩藩命运的建议——对外贸易论和富国强兵论,却未能在派遣留学生的详细安排上作出计划。但是,这个不足却由萨摩藩藩士石河确太郎于1864年11月提交的名为《石河确太郎呈报书》的建议书所弥补。

对于留学生的派遣,虽主要依据的是《五代才助呈报书》,但是如果仅仅考虑五代才助的建议书,是不严谨、不完整的。应与萨摩藩开成所教授石河确太郎提出的《石河确太郎呈报书》一同参考。《五代才助呈报书》主要是在宏观上,针对萨摩藩乃至日本而言,提出的富国强兵和对外贸易的政策,而石河确太郎提出的建议书则是以微观的角度,对留学生的派遣提出具体计划。据《石河确太郎呈报书》记载,对留学事宜的安排大致可划分为三个方面:

1.对被派遣人员到英国时所需学习的专业及人数提出要求

总管理者,一人,必须暗中了解其国(指英国)的政治、兵势、地理、风俗等;对海军知识的学习和陆军知识的学习分别二人,必须学习海陆军兵法,以学习枪炮和海军策略为主;学习造船技术者二人;学习机械技术者二人;学习测量技术者二人;学习运用者二人;学习医术者一人。[10]266-267

此外,在石河确太郎呈报书》中对随被派遣人员前往的木匠、铁匠、水夫等也做了细致安排。

2.具体人员的选拔

开成所是幕末萨摩藩为培养西式人才开设的“洋学校”,除教授学生们英语、荷兰语之外,还教授海陆军战术、炮术、兵法、数学、物理、医学、地理、天文学、测量术、航海技术等西洋的先进技术、学问。留学生的派遣就是从其中选拔的优秀人才。

在开成所诸学生中对多人委任,选择可靠的人员进行预选,其内有:高见弥市、吉田己二,此二人(原文为右面人选,为了内容使明晰,用此二人代替)非常可靠,志向远大、勤勉、勇敢,可以胜任;町田猛彦、町田申四郎,此二人心地善良且热爱学习,品性不轻浮;原田城之助、渡濑函云、东乡爱之近、川上孙右卫门,此四人志向远大,热爱学习,学业出众;新纳彦五郎、山城新兵卫、毛利金之进、成松八之进,此四人也是对学习热爱之人,且学业出众;医生,田中静洲。[10]267-268

3.留学费用的详细规划

“到英国的船费,每人四五十美元,仅对方提供;伙食费,每人十五美元,对方提供,但是餐具自备;在英国学校所学专业费用,每人七百美元,但衣服、书籍、食物、下人等费用由对方提供。”[10]268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石河确太郎呈报书》与《五代友厚呈报书》相比更加突出的是萨摩藩派遣留学生留学的具体事宜的规划。并且,从上述第一方面来看,“石河建议提出后,可以推断出使节团从之前的西洋事情探索型的视察团风格,向以学习军事、科学技术为目的的留学生团的风格转变。”[3]96虽然应该肯定《五代友厚呈报书》中提出的富国强兵政策和对外贸易的理论,是萨摩藩派遣留学生留学英国的源动力,但是也不能忽视《石河确太郎呈报书》中对萨摩藩遣英留学生的派遣所做出细致规划。

将五代才助建议书与石河确太郎建议书进行统筹,从“结果上看,萨摩藩遣英使节团,折中了之前的五代和石河二个方案,采取小规模的形式,其特点受萨英战争后的藩论转换的影响,开始变成以亲英的特派使节为要素的很强的使节团。”[3]98

二、香港、新加坡识见

处于锁国时期的日本,对于即无国家命令又不知能否使日本走上强国之路的留学生们来说,私自出国是赌上自己生命的壮举。其实,1865年不仅是萨摩藩派遣留学生留学英国,幕府也在此时派遣了共十人的遣法英使节团。但是,若将二者进行甄别,其间是异若霄壤的差别。由幕府派遣的遣法英使节团持有国家指令,即有国家的资金支持,又不必担心触犯锁国令而遭受刑罚。但是,由萨摩藩所派遣的留学生们没有国家指令私自出国,是触犯了锁国令的行为,按照法令应处以极刑。但是,留学生们在了解此情况的前提下,仍不改变想法,坚持前往英国留学。并且,由于二者所处立场不同,其使节们回国后对日本近代化进程所起到的推动作用也有所差异。1865年幕府派遣的留学生,“因时局所限,他们回国后或对出使见闻缄口不谈,或有感而发直言相谏而惹祸上身,对当时日本的内政外交并未起到多大推动作用。”[11]反观萨摩藩,留学生们在回国之后,每个人都为能使日本走上近代化之路而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萨摩藩的留学生们用西式的思考方法以及在西欧的所学应用于日本,使得日本近代化呈现西欧化的态势。

在五代才助和石河确太郎提出的建议书下,萨摩藩政厅秘密组织留学生一行人于1865年4月17日从羽岛浦出航,前往西欧的英国。留学生使团人员名单见表3。

庆应元年三月二十二日③即新历1865年4月17日,下文为方便日期的统一,将采用新历进行叙述。英国小型蒸汽船澳大利亚号在羽岛浦靠岸,迎接留学生一行人前往香港。留学生们在蒸汽船澳大利亚号上初次见到欧洲人时,财部实行④即清水兼次郎。说:“从生下来开始,第一次见到异国人⑤这里的异国人特指西欧人。,尤其是在我年幼之时,是感到非常害怕的。”[13]95对欧洲人的样子,他这样描述:“船中的人和猿人没有区别,语言方面怎么听都听不懂,长相像猿人,头发是红色的,侧身的时候还散发着臭味。”[13]95松村淳藏在描述欧洲人时说,“随船人员有四十多名又高、又胖、又结实的成年男子。”[13]24此外,在起航时,留学生们的“作为武士象征而佩戴腰上的大小二把武士刀,全部被强制放入了箱子之中,所有人都是以无刀的姿态登船。”[8]34对此,松村淳藏感概道:“大小二把刀都被收到箱子中,今天是无刀的状态啊。”[13]24不仅如此,象征武士精神的发髻也被迫剪掉。这在畠山义成的洋行日记中有所记载:“4月18日,海面平稳,一行人剪掉后面的发髻,变成‘西洋发’的样子。”[14]2町田久成在日记中记载着:“断发。”[13]88对此,松村淳藏感慨道:“今天剪掉了发髻,变成了怪异的模样。”[13]25对此,日本近代史学家犬塚孝明曾评价:“(剪掉的头发)也不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心情是多么的悲痛啊。”[8]37留学生们旅途的第一站是香港。留学生们在前往香港的途中,产生了晕船的症状。如畠山义成说“4月19日,风雨交加,船摇晃的厉害,感觉很恶心,就像喝醉酒一样。”[14]2再如,松村淳藏也说:“船就像跳舞一样,因为眩晕所以回到了房间。”[13]25此外,对于没有吃过西餐的留学生们来说,对西洋的食物也不习惯。“船中的饭菜难以下咽,心情也是闷闷不乐,就好像病人一样,唯有中村稍微适应,但也只是喝水、吃橙子,用蹩脚的英语和欧洲人说‘water’、‘orange’。”[13]95-96松村淳藏也说:“对西洋的食物还不习惯,没有吃米饭,只是吃了橙子,猪肉、牛肉也没熟透。”[13]25

表3 萨摩藩遣英使节团人员表[12]25

于4月21日到达的香港是留学生们第一次见到的异国。香港位于中国华南地区,南临中国南海,在1841年至1997年间隶属英国殖民地。初到之时,香港的夜景便给留学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松村淳藏说:“市街的灯火好像夏天的萤火虫。”[13]25又如,町田久成在日记中写道:“陆地仿佛萤火一般。”[13]88再如,财部实行在回忆时也指出:“陆地上,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都恰似没有云彩遮挡的星辰一样。”[13]96留学生们在后来才听说发亮的是一种叫做“煤油灯”的物体。此外,对香港的船只之多,也让町田久成印象深刻:“军舰、商船大大小小看起来像是有数千万之多。”[13]88财部实行也说:“即使是在夜晚,前后左右也可以看得见何止千万的帆船、蒸汽船停泊在港内。”[13]96又如,松村淳藏说:“入港之后,从远处眺望,商船临立,宛如麻圆一样。”[13]25次日早,因留学生们穿着和服,担心上岸后会被嘲笑为“异人”,所以留在船中,为留学生提供赞助的托马斯·布莱克·格洛弗的助手——英国人赖尔·霍姆(Ryle Holme),负责带领、照顾萨摩藩留学生一行人)为留学生置办“异服”⑥即西式服装,文献中虽没有提到服装的具体样式,但很可能为西服。。对于第一次穿和服以外的服装的留学生们来说,对西式服装感到好奇的同时,又非常开心。“他们被教授从穿上衣一直到穿鞋子的方法,这对于从出生开始首次穿洋服的他们来说,意外的感到很合适,以至于他们都不由得笑出声来。”[8]38

萨摩藩遣英留学生使团于1865年4月25日在香港登陆。首次登陆异国的留学生们被香港的繁荣所吸引。财部实行回忆时曾说:“刚登陆到陆地,就看到宏丽的道路,很大的房子,并且第一次见到可以用来测量东西的商品,感到非常珍贵,五代还进入钟表屋购买了一块金表,将它作为送给宇和岛大名的小小心意。”[13]96除欣赏香港街上的繁荣景色之外,留学生一行人在次日还对香港对岸的九龙半岛上的近代化船坞工厂进行了参观、学习。町田久成在其日记中有所记载:“对造船厂进行了参观学习,并进入到一个小蒸汽船中看到每层的房间数多达23或25个,也有的小船房间数是21或22个。”[13]89

留学生一行人离开香港后,于4月29日换乘英国的P&O汽船公司的大型蒸汽帆船马德拉斯号直奔新加坡。前往新加坡的旅途中也发生了很多趣事。如,财部实行说:

在此航海中,我们的‘失败谈’很多,而在这其中当属五代为最,五代在小便的地方看到一个精美的陶器中有水流出,以为是洗面器,便用其水洗脸、漱口,因此五代也获得了‘萨摩喜多八’⑦喜多八为日本小说《东海道中膝栗毛》的主人公。小说讲述了喜多八与弥次郎兵卫的滑稽之旅。后来喜多八多用来表示在旅途中的滑稽人物。的绰号。[13]97

又如,在航行中的留学生们在夜晚第一次听到船上的专业音乐家演奏西洋音乐时,感到“不仅使白天那些不快得以解放,也慰藉了夜晚的无聊。”[8]39

新加坡是庆应元年(1865年)萨摩藩遣英留学生旅途的第二站。位于东南亚的新加坡于1824年正式成为英国殖民地,并随着蒸汽船的发展和苏伊士运河的开通,新加坡成为航行于欧亚之间船只的重要停泊港口。新加坡给留学生一行人,尤其是松村淳藏,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他对当地人的描述是:“当地人是裸体的黑人,能潜在水里很久,对游泳非常擅长。”[13]27又如,留学生们在上陆后,初次品尝到名为菠萝的水果时,松村淳藏在日记中说道:“其味道和日本的桃子很像,形状又圆又长,皮和松树皮很像,颜色是黄色。”[13]27此外,停留新加坡期间,发生了一件冲击留学生们世界观的事情,不仅与日本文化大相径庭,也使他们对西洋文明的定义有了更深的了解。松村淳藏在日记中对此事有所记述:

事情是荷兰人一家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来到新加坡,妻子要先行回国,丈夫送妻子到船上时的爱情别离场面。到了即将分别之际,丈夫和妻子的嘴紧紧的贴在一起,不顾旁人的目光,本以为已经结束,却又再一次的贴在一起。到出航之时船上的几百人,都不顾在旁边的他人继续此行为。即便是小孩,也在用嘴与嘴贴在一起的方式来告别。我因为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感到非常惊叹。[13]27

留学生等人后来才听说,在西欧等国,亲人之间用这种方式来告别是最佳的礼仪和表达情感的方式。

三、南亚、北非见闻及欧洲初体验

留学生一行人离开新加坡后,于5月8日到达旅途的第三站槟城。槟城位于南亚的马来西亚,于1786年被英国殖民政府开发为远东最早的商业中心。与新加坡比,槟城似乎要更加炎热。畠山义成初到之时便说:“极其炎热。”[14]3因为酷暑,留学生一行人并没有在槟城过多停留,当天下午便离开,前往下一地点。但是由于船逆风航行,加之持续的降雨,船的航行速度并不快。在航行中,留学生们首次品尝到了冰淇淋。在酷暑天气却可以品尝到冰,对此留学生们皆感到非常神奇。“因为他们的观念是,冰只有在寒冷的时候才可以被制作出来,而现在却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能够吃到冰一样的食物,感觉非常奇妙。”[8]42

留学生们于5月15日到达了旅途的第四站,锡兰的加勒。加勒位于今天的斯里兰卡西南方位,处于印度洋的海滨上,1796年至1948年一直处于英国的殖民之下。在松村淳藏的日记中描述了初次来到此地的留学生们对当地人的印象:“当地人的头,就和僧人一样,或者头发很乱,其姿态很像日本的出家人,而天性像黑人,给人极其卑贱的感觉。”[13]28此外,在加勒的留学生们首次品尝到椰子,形容其味道时说:“像栗子一样,味道稍微有些苦。”[13]28留学生们还对此地的米与日本的米进行比较:“米是一年二熟,但是米粒比日本的米更细,味道更淡。”[13]28-29对槟城与日本之间的咖啡贸易也有所叙述:“此地的土特产非常之多,尤其是咖啡,多对外出口,以每一百斤三十两的价格卖给日本。”[13]29

孟买是庆应元年(1865年)萨摩藩遣英留学生的第五个目的地。孟买是印度全国最大海港,在1543年被葡萄牙占领,1661年转属英国,是重要的贸易中心。船入港时,畠山义成说:“港口相当大,军舰也随处可见。”[14]5在登陆孟买后,留学生一行人在市中心首次见到:“市政厅、商业会议所、州立法院等政府机构,同时看见了银行、大学、图书馆等。”[8]45松村淳藏对其繁华程度称赞道:“在此繁华之地,楼房大都有六、七层高,看到的时候非常震惊。马场的横向面积是半个市那么大的沃野之地。”[13]30此外,对这里的人种也有所叙述。如,财部实行回忆时说:“肤色是茶褐色,好像西洋人中浅黑的肤色,服装上也很气派。”[13]98又如,松村淳藏在日记中的记载:“当地人为中国人和欧罗巴人居住为多,当地的黑人无论手、脚、还是耳鼻都穿有金环。”[13]30尤其是这里的女人,“用宛如纱巾一样大的东西把脸遮起来。”[13]30留学生们在孟买首次见到铁道时,畠山义成说:“在市中的蒸汽车轨道上见到了列车。”[14]5同时,他也赞叹孟买:“是极其富有的国家。”[14]5日本近代史学家犬塚孝明对孟买的繁荣也有所称赞:“在这里,这是他们首次看见如此鲜活的十九世纪的欧洲风格都市。”[8]45

留学生一行人在5月22日晚由马德拉斯号换乘贝那鲁斯号,在这之后仅停留二天便于24日从孟买离开。航行在广阔的阿拉伯海中的留学生们,在5 月29日那天想起了他们故乡的端午节。如,畠山义成在日记中记载着:“端午时日,在大洋中想起了家乡的传统节日。”[14]5再如,松村淳藏也说:“今天应该穿着印花衣,舞动色彩鲜艳的长袖,唱着和歌,而不是现在这样。”[13]30

经过长达一周的航行,留学生们于5月31日到达旅途的第六站亚丁。亚丁位于阿拉伯半岛的西南端,扼守红海通向印度洋的门户,是欧、亚、非三洲的海上要冲之地,1839年正式成为英国的殖民地。亚丁给留学生们的第一印象是:“船刚到达,就立即看到大炮往上喷出的狼烟,”[14]5-6作为入港以及表示欢迎的信号。此外,留学生们对亚丁环境方面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如,畠山义成在日记中的记载:“到了夜晚的时候,从远处眺望,看到的是不毛之地,没见到一颗草木。”[14]6又如,松村淳藏所说:“到处都是沙漠,山也宛如白雪一样。”[13]31再如,町田久成在给萨摩藩厅的书简中的描绘:“和我国的樱岛一样,都是草木不生啊。”[8]46-47犬塚孝明对亚丁的评价则是:“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8]46留学生们到达此地后,并未再此地做过长时间的停留,而是直接前往下一目的地。

苏伊士是萨摩藩遣英使团到达的第七站。苏伊士位于埃及东北部,南临苏伊士湾,在当时属于英国殖民地。登陆苏伊士后,留学生们对此地环境的印象是:“方圆十里皆为平地,是草木不生的沙漠之地。”[13]31此外,这里“每年总共降雨二次,当地人都是赤足行走。”[13]31留学生一行人打算从苏伊士乘火车出发,到达亚历山大后,再乘船继续旅途。在前往亚历山大的途中,发生了很多使留学生们感到惊叹、有趣的事。留学生们利用等车期间,对洗衣厂和制冰场进行了参观学习。松村淳藏说:“竟然可以利用蒸汽来制造冰,又或者有可以洗衣服的机器,实在是太让人惊叹了。”[13]31畠山义成也表示:“在炎热的天气中,冰能够出现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14]6此外,对市来堪十郎第一次见到骆驼时的场景,在松村淳藏的日记中也有所记述:“走步时很安静,头像鹤首,后足像手,可以在沙漠中行走数千里,却可以数十天不进水,可以把水储存到喉道中,一点点吞咽。”[13]31留学生们对火车表示出浓厚的兴趣。松村淳藏对火车的描述是:“长35米,宽一米,是蒸汽器械的车,可以承载十六至二十四人。”[13]31-32其速度,“快如疾风,每小时可行十七里。”[13]32留学生们于6月9日到达埃及的首都开罗。这里“与苏伊士相比,四周并不是平地,也不是一点草木都没有,”[13]32“可以看到比较多的绿色沃野。”[8]51一行人在开罗小憩一会后,便又继续其行程。在这次的路上,他们看到了在埃及乃至世界都著名的建筑物——金字塔。畠山义成在日记中记载:“汽车以每小时二百七十里的速度途经了二千年前的陵墓。”[14]7财部实行在回忆中也说:“此地可以看到以前古文明国的四五千年的古老建筑。”[13]98

留学生一行人于6月9日到达旅途的第八站亚历山大港。亚历山大港是埃及在地中海的一个港口,为当时英国的殖民地。留学生们在此地由蒸汽船贝那鲁斯号换乘大型豪华客船德里号。德里号是留学生一行人在留学旅途中最后换乘的船,它将承载留学生们前往旅途的终点站英国。畠山义成对德里号的描述在其日记中有所记载:“此船为去年完工的船,从房间到外面的装饰都极致精美,客房有50至60余个,是至今为止航海中乘坐的最大的船。”[14]7

马耳他是萨摩藩遣英留学生旅途的第九个目的地。马耳他是位于地中海中部的岛国,由地中海一些岛屿组成,有“地中海心脏”之称。地处地中海重要战略位置,19世纪成为英国殖民地。入港时,町田久成说:“此地为天然要冲,外围皆环绕炮台,有61个之多。”[13]90在留学生们登陆后,松村淳藏对此地赞叹道:“房屋构造美观,是繁华之地。”[13]33此外,见到教堂时畠山义成说:“教堂很多,且大部分都很宏伟。”[14]7犬塚孝明在其著作中也说道:“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处处林立,且庄严华丽的天主教教堂的精舍。”[8]52此外,作为萨摩藩武士的留学生们,最感兴趣的当属此地的中世纪武具陈列所。如,畠山义成在日记中所述:“看到了铁做的铠甲和剑,又或者是手枪,有二三百之多,还有铁炮等,并且还有七百年以前记述的文字古物,上面记载着当时此地为要冲之地,兵卒等的训练场所非常宽敞。”[14]7又如,松村淳藏也说:“市街中有武器库。是当时马耳他和土耳其交战时所缴获的兵器,还有经过数百年的铠甲,也有当年西洋人的长枪长刀,铠甲很结实,是用网状的铁面制作而成的。”[13]33

马耳他是留学生们对西洋文明的“顿悟”之地。如果说马耳他之前的旅途都不属于真正的欧洲范围,那么马耳他则是留学生们迈入的真正的首个欧洲之地。在之前旅途文化不断冲击、叠加下的留学生们,在到达马耳他后,此地成为“导火索”,引起留学生们在世界观上的“大爆炸”,使他们对西洋文明的定义有了重新的认识,甚至痛恨、惋惜日本没有尽早“融入”世界。五代友厚递交给萨摩藩厅的书信在犬塚孝明的著作《萨摩藩遣英留学生》中有大致的概括:

远行的使节们大多有所醒悟。在地中海的马耳他着陆时,他们对欧洲的真实感受幡然顿悟,对以前的愚论感到非常羞耻和感慨,新纳和我共同观察欧洲所发生的事情,得出相同的结论,远航以来,逐渐感到以前的愚钝,并且,对旅途中每日的经历、所见所闻也有很大感慨。[8]53

直布罗陀是萨摩藩遣英留学生旅途的第十个目的地,也是最后的寄港地。直布罗陀是欧洲伊比利亚半岛的城市和港口,扼大西洋和地中海交通咽喉,战略地位十分重要,1704年起被英国占领为殖民地。留学生一行人在此处仅停留一个小时,便又继续航行。因停船时间极短,留学生们并未上陆。

南安普顿是庆应元年(1865年)萨摩藩遣英留学生旅途的最后一站,历经长达二个多月的海上航行,于1865年6月21日到达。南安普顿是英国英格兰南岸的城市与大海港,留学生一行人初到之时,便看到了此地的繁华。如,畠山义成在日记中的记载:“港口繁荣,船只数目非常之多。”[14]8此外,对于违反幕府颁布的锁国令政策,却又平安到达英国的留学生们,此时的心情有喜悦、激动,也有担心,各种情感相互交织,犬塚孝明说:“他们被告知到达英国的瞬间,感觉到身体中的情感突然的爆发出来。抱着必死决心出航的他们,此时此刻的欢喜之情,一定是现在的我们无法理解的。”[8]53

留学生一行人从羽岛藩出发,途径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的槟城、斯里兰卡的加勒、印度的孟买、亚丁(亚丁坐车到开罗,开罗坐车到亚历山大)、马耳他、西班牙的直布罗陀,最后到达英国的南安普敦,其旅行路线图即下图:

图1 留学生旅行路线(图片资料引自:http://washimo-web.jp/Trip/SatsumaStud/satsumastud.htm)

留学生们在留学旅途的大致事件及旅途见闻可见表4、表5。

通过上表体现出的留学生们在留学旅途中的具体经历可以看出留学生们对途径各国的繁荣程度、文化、环境的看法。在登陆南安普顿之后,留学生一行人的留学旅途就此结束,接下来的他们向着伦敦前进,开始留学生涯的新篇章。

表4 萨摩藩遣英留学生大致事件年表

表4(续)

表5 萨摩藩遣英留学生旅途见闻表

(据『新修森有禮全集』第4巻及『薩摩藩英国留学生』整理而成)

四、一点思考

近世时期,切支丹⑧16世纪葡萄牙人登陆日本,并进行基督教的传播。日本人音译葡萄牙语的基督教为切支丹。大肆传入日本,使其不得不采取锁国政策来抵挡外教对日本宗教、经济,以及土地的侵蚀。到幕末时期,欧美诸国相继完成产业革命,为扩展贸易链和市场,东亚各国被卷入其轨道当中,日本自然也难以避免。日本面对欧美诸国的压力,开国已成大势所趋。萨摩藩位于日本最南方位,靠海,从地理位置上看,一方面,与欧美诸国更是有较多接触且面临着更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则占据了优先接触西洋文明的有利条件。将从萨摩藩最早接触西洋文明,即1543年葡头牙人漂流至种子岛传入火绳枪,直到1865年派遣留学生使团赴英学习、考察统而观之,可看出其对西洋文明的态度并不仅是因生麦事件导致的萨英战争而一夜之间完成的由“攘夷”到“尊夷”的藩论转换,期间历经基督教的传播、藩政改革、岛津重豪对兰学的酷爱、岛津齐彬对洋学的发展,以及萨英战争种种,并与其地理位置相结合,成就庆应元年萨摩藩遣英使团的派遣。

五代才助根据时局提出富国强兵的建议,并把上海贸易与派遣留学生作为其实现手段。石河确太郎针对留学生的派遣提出建议书,予其具体计划。当然,虽说鄙人并不是精英历史学说的“粉丝”,但也必须要承认五代友厚、松木弘安、石河确太郎、岛津齐彬等有识之士对时局的砭庸针俗,与其处于同时代的人们,并不都能推动着历史向着近代化的轨道发展,而是这些有着忧国忧民之心和独特的进步眼光的不普通之人,来完成对萨摩藩亦或是日本的近代化推动。

可认为1865年萨摩藩留学生一行人前往英国留学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富国强兵和尽快走上近代化道路,那么如何证明他们在不断朝此方向迈进呢?可体现在留学旅途中的外在表象和内心活动二个方面的变化。其中,外在表象可体现在外貌、服饰上的变化,即发型从留有发髻的“武士头”改为剪掉发髻类似于现代人“平头”的发型;服饰上则脱下了和服换上了西服;并解下重要的武士刀。内心活动则可从当时的留学日记中看出端倪,在途径的各个国家中的异国文化和在日本从未见过的方便的科技,无一不改变、刷新着留学生们的旧有观念和对西洋文明的看法。通过此旅途,“从那边(指萨摩藩)开始的他们,直到现在封建的武士的样子已经焕然一新,渐渐熟悉外国。变得熟悉西洋文明。”[12]33-34

萨摩藩派遣的留学生使团所要追求的近代化道路究竟是什么?所谓的近代,“一般来讲,可被认为是以英国的产业革命和法国的市民革命为契机,开始于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4]49从近代开始的根源来看,其后的推翻幕府统治和明治维新即可佐证萨摩藩的近代化即要实现技术革新和资本主义,且前文所提的五代友厚所提出的富国强兵论亦为此服务。

要说明1865年萨摩藩遣英留学生来体现幕末萨摩近代化意识的萌动,在这里不得引入留学生们所处于的时代幕末的概念及时代特点。幕末可被认为是日本近世的后期,此时的日本仍旧处于锁国时期,但其封闭的弊端却日益显现,反之,开国的呼声日渐高涨。萨摩藩在此时代中,难免不随时间之流,主张开国之论,其具体措施之一便是派遣留学生赴西洋考察欧洲诸科学技术、政治、军事等。随着日本锁国体制功能的日渐弱化,萨摩藩对西方危机感逐渐增加,留学生的派遣不仅可作为了解西洋的手段,亦可视为其近代化意识的萌动。

由十九名萨摩藩士组成的留学生使团,留学生们皆为年轻人,年纪最大者33岁,最小者只有13岁。这些日本的年轻人们在留学时的经历,改变了他们对西洋文明的看法,并为日本未能尽早跻身于世界感到愤慨。在归国后的留学生们为了使萨摩藩,乃至日本迅速崛起,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方面变革旧制度,并结合本国国情效仿西方国家的机制进行改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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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ppearance of Modernity in Late Satsuma Period——Overseas Students of Satsuma in Britain in 1865

WANG Zhi-di
(Institute of the Middle Ages,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Abstract:China became a semi-colony after the Opium War ended in 1840, Japan was shocked that China could not resist the guns of the West and saw the strength of the United States when the black ship of July 8, 1853 fearing that Japan could be the colony of the Western further deepening Japan’s crisis. And the Satsuma, with the 1863 Satsuma-Britain War, admired the advanced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the West while realizing that blind expelling of the foreign countries was not realistic and therefore changed their strategy by actively approaching the Britain by sending overseas students to study in Britain in 1865. The culture and the scenes impressed the Japanese overseas students making them change their view of the world.

Key words:Satsuma; overseas students; Japanese modernization

中图分类号:K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395(2016)04-0019-12

收稿日期:2015-12-10

作者简介:王智迪(1990—),男,东北师范大学世界中古史研究所研究生,主要从事世界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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