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昌

(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　广州 510630)



缅甸民盟的胜选及其执政难题

王子昌

(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广州 510630)

[关键词]缅甸；议会选举；民盟；昂山素季

[摘要]2015年缅甸议会选举中全国民主联盟的大胜出乎专家学者们的意料，这是因为专家学者们太注重理性分析，对选举政治感性的一面估计不足。民盟虽然大胜，掌控缅甸新政府组建的主导权，但依然面临一系列的政治变数。即便如此，依据昂山素季目前表达的相关立场和观点，缅甸新政府与中国的双边关系将稳定向好。

Abstract：The landslide victory of the 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 (NLD) in the Myanmar’s 2015 parliamentary election was beyond analysts’ expectations because the analysts focused mainly on the performances of the present government and underestimated the unreasonableness of the election politics. Though NLD holds the dominant right of Myanmar’s new government, it still has many difficulties that may affect Myanmar’s internal politics and external relations.

本文将对缅甸全国民主联盟(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NLD)选举的胜利及其面临的执政难题进行分析。昂山素季及其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在2015年举行的议会选举中取得了压倒性胜利，这一结果可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什么专家们未能依据分析对选举结果做出正确的预测？选举刚结束不久，还未见到专家学者们对这一问题的反思。民盟主导的新政府面临一系列棘手问题，将会如何执政？对这一问题，一些研究人员已经进行了一些分析，但在笔者看来，这些分析既不系统，结论也下得有些仓促。因此笔者这里将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分析这些问题既是出于笔者自己的研究喜好，也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它可以让我们看清楚既往缅甸甚至是政治学研究的不足，也可以为我们正确地预判未来的缅甸政局提供依据。本文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分析民盟为何能在选举中取得压倒性胜利，第二部分分析缅甸新政府可能遇到的各种难题，第三部分依据昂山素季在涉华问题上的一些立场和观点，展望未来五年中缅关系，最后依据以上的分析，提出一个简单的结论。

一民盟大胜因其群众路线

2015年11月20日，缅甸联邦选举委员会公布了2015年缅甸联邦议会和省邦议会选举的最终结果。根据公布的选举结果，在这次选举中，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获得了压倒性胜利。具体选举结果见表1：

表1　2015年缅甸议会选举结果

说明：根据缅甸现行宪法，缅甸联邦议会由两院组成，即民族院和人民院。每个议院由两部分组成，即选举议员和军人指派议员。在每个议院中，军人指派的议员占1/4。民族院由224名代表组成，其中军人指派议员56名，选举议员168名；人民院由440名代表组成，其中军人指派议员110名，选举议员330名。缅甸省邦议会议员共864名，其中选举产生644名，任命220名。因为武装冲突，本次选举中掸邦在人民院7个议席、在省邦议会14个议席的选举被取消，故本次人民院选举议席为323，省邦议会选举议席为630。

资料来源：“Myanmar general election, 2015”，10 April 2016,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yanmar_general_election,_2015

从表1数据可以看出，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无论是在联邦议会还是在省邦议会，无论是联邦议会的民族院还是人民院，都取得了半数以上的议席。这样的选举结果可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首先，是出乎执政党巩发党的意料。巩发党一些领导人曾在选举前乐观地估计，巩发党将会获得80%以上的选举议席。他们也曾经预测可能会失败，但他们预测的最坏结果是至少获得20%的选举议员席位。

其次，选举结果也出乎民盟的预料。昂山素季虽然有很高的声望，但其领导的整个民盟领导层却比较老化，民盟几乎就是她一个人的政党，且缺乏执政的经验，再加之她自己受宪法限制不能出任总统，因此能有多少选民支持，确实难以预料。他们想到可能会胜利，即成为选举中获胜的第一大党，但对于能否获得2/3以上的选举议员席位，则并没有把握，如果能，那将是“令人意外”的胜利。

第三，出乎专家学者的意料。笔者从2009年起，由于研究分工的需要，开始关注缅甸的政治发展，负责撰写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杂志每年的缅甸形势分析和综述，参加由云南大学主办的一年一度的缅甸国际学术研讨会和缅甸形势发展年度分析会，基本上了解国内外学术界、新闻界一些人士关于缅甸形势发展的大致判断。根据笔者了解，关于缅甸2015年的选举，学术专家分析的大致结论是，民盟会取得议会选举的胜利，但不会大胜，具体说来，即获得联邦两院选举议员数量的60%左右，最高上限是67%，超过67%，即意味着将获得选举议员333席以上，这也就意味着民盟将在联邦议会占有总议席半数以上的席位。专家学者们之所以得出大致这样的结论，主要的依据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吴登盛政府的执政业绩。吴登盛政府自2011年3月上台以来，对缅甸的内政外交进行了全面的改革，取得了重大成就。在外交方面，打破了西方国家多年来对缅甸实施的封锁。在登盛政府的外交努力下，西方国家取消了绝大多数对缅甸的制裁措施，不仅如此，缅甸还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在2014年成功举办了大大小小200多场国际会议，向世界展示了缅甸政府的执政能力。在经济上，登盛政府通过颁布和实施新的投资法等一系列法律，大大改善了缅甸的投资环境，GDP总量和人均GDP有了迅速的提升，缅甸在2015年也跳出了世界银行最低收入国家名单*根据世界银行2015年7月6日发布的公告，缅甸已不再是低收入国家，步入中低收入国家行列。世界银行中低收入国家的标准是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在1046-4125美元之间。参见《世界银行将缅甸从低收入国家名单中除名》，中国驻缅大使馆经参处网站，2015年7月7日，http://mm.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507/20150701037100.shtml。登盛执政以来缅甸GDP增长的具体数据见表2。

表2　2011年以来缅甸的GDP和人均GDP

资料来源：本表格由笔者编制而成。2011—2013年的数据采自东盟秘书处网站的东盟统计年鉴，http://www. asean.org/images/2015/July/ASEAN-Yearbook/July%202015%20-%20ASEAN%20Statistical%20Yearbook%202014.pdf；2014年缅甸的GDP数据采自新浪财经网页提供的全球宏观经济数据，http://finance.sina.com.cn/worldmac/nation_MM.shtml；人均GDP由笔者根据前一项数据和2014年缅甸最新人口统计数据(5140万)计算得出。

在政治方面，登盛政府释放了大部分政治犯，并且通过新的新闻法律，大大放松了对新闻和言论自由的限制。在边境事务方面，登盛政府致力于和少数民族地方武装签订新的停火协议，通过对话和谈判促成民族和解，提出了详细的民族和解路线图，展现出较大的诚意。这是专家们预测民盟不会大胜、巩发党不会大败的主要依据。

二是民盟方面存在一些不利因素。专家们预测民盟不会大胜的另一个因素是民盟自身存在的一些问题和昂山素季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立场和表态。大多数专家认为，民盟实际上是昂山素季个人的政党，领导层老化，新的一代难以挑起大梁，组织机构不健全不完善，在选举中难以挑选出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专家们认为这些因素会阻碍民盟取得大胜。同时，专家们也认为，昂山素季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立场和表态，会影响一些选民对民盟的支持。其中最主要的是昂山素季对佛教极端势力的表态。

维拉图(Wirathu)是缅甸佛教极端势力的代表，被称为缅甸的本拉登(Burmese Bin Laden)。他极力抨击缅甸的伊斯兰势力，散布言论说：“缅甸大约90%的穆斯林都是激进的坏人。”[1]昂山素季对此采取了明确的批判立场，表示自己“谴责任何基于仇恨和极端主义的运动”[2]。在佛教极端势力的推动下，缅甸议会通过了严格限制不同宗教信仰的人相互通婚的法律，以限制信仰佛教的女性嫁给信仰伊斯兰教的男性。对此昂山素季直言不讳，指责这是“对妇女权利和人权的侵犯”[3]。昂山素季的表态激起了佛教极端势力的反弹，他们明确提出，为了保卫缅甸种族和宗教的纯洁性，反对昂山素季当选，并为此举行了一系列的游行示威。昂山素季的表态可能确实影响了一些选民对民盟的支持，西部若开邦是唯一一个民盟未取得省邦议会多数席位的省邦，也许与昂山素季的立场和表态存在一定的因果联系。

另外是昂山素季在少数民族武装问题上的立场和表态。缅甸中央政府和少数民族地方武装之间的武装冲突是一个老问题。自缅甸宣布独立不久，一些少数民族就成立了武装和组织与中央政府展开斗争，要求更多的权利和利益。登盛组建政府以后，虽然致力于通过谈判和对话促成中央政府和少数民族武装之间的和解，但缅甸政府军和少数民族武装之间的武力冲突一直持续不断。对这样一个重要问题，昂山素季的立场是反对一切暴力，不站在任何一边。反对一切暴力是因为她认为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不站在任何一边，是因为她认为，双方都有责任。她指出：“不要忘记，双方都实施了暴力行为。”[4]不仅如此，她还认为，正是由于她没有站在任何一边，使她能够致力于真正的民族和解。专家们认为，昂山素季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和表态会影响少数民族地区选民对民盟的支持。基于以上理由，专家们分析认为，民盟会胜利，成为第一大党，但不会大胜，获得过半议会席位。选举结果证明，专家们的预测是错的。

目前还很少看到专家们对缅甸选举误判的反思和研究*云南大学的李晨阳教授在选举后对选举进行了调查和研究，对民盟在少数民族选区的胜利给出了一个心理学的解释。他认为，少数民族选民之所以不把选票投给声称代表当地利益的少数民族政党，而是投给民盟，是因为他们认为，投给少数民族政党只会增加少数民族政党在议会的席位，但不能将执政的巩发党拉下马，只有将选票投给民盟，让民盟大胜，才能做到这一点。。笔者曾试图就这一话题在中国国内缅甸研究的微信圈发起讨论，得到的反应不多。一些专家反思的结论是对缅甸选民人心思变的估计不足。在诸多的预判中，据笔者所知，只有现在中国驻缅大使馆挂职锻炼的、云南大学的祝湘辉博士曾凭预感估对了这次选举的结果。10月26日，祝湘辉博士提出“我觉得巩发党不会超过10%，没有理性分析，就是凭感觉。除非提前在投票等上做手脚。”写作本文(11月22日)时，笔者再次向祝湘辉博士请教他当时预感的依据。他提出了两点：“一是对于沉默的大多数来说，凭直觉感到他们面对60多年军人背景的执政者有多么希望实现政党轮替。二是专家假定巩发党在农村的买票措施能够成功，但我认为在不记名投票和事后不受追究的情况下，这些措施未必会成功。”(微信访谈)。笔者认为祝湘辉博士的分析是很到位的，而且后来的选举结果也证明他当时的预判是有依据的。除此之外，笔者想从选举政治的本质来做一些补充。

选举政治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感性的。如果仅仅是从个人理性的角度进行分析，那么会有很多人不去投票。据笔者了解，在10月8日投票日这一天，许多缅甸人为了早早投票，不惜提前一两个小时去排队。如果从理性的角度分析，登盛政府执政五年取得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在多方牵扯的情况下，即使昂山素季上台执政五年也未必比登盛好到哪里去。但选举政治的本质在很大程度上是非理性的，选举前夕，当十几万人围聚在昂山素季身旁，听她演讲，为她欢呼，很难认为这是理性的。

不知道昂山素季是不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西方，对西方国家选举中呈现的非理性本质深有体会，还是因为她真诚地觉得需要贴近民众，需要从民众中汲取力量。从其传记来看，她是十分注重竞选宣传和鼓动的。1990年，为了选举，昂山素季和她的助手几乎跑遍了缅甸所有的乡镇。2015年，为了选举，昂山素季又不顾政府设置的种种限制，到处去为自己的政党拉票、演讲，亲近选民，与选民交谈，十分令人感动。再看执政党，几乎很少看到执政党的拉票竞选活动，以为靠政绩和纲领就够了，不需要做什么宣传*祝湘辉博士认为，这主要是受到缅甸法律的限制。“登盛本人因为宪法限制，不能公开拉票，只能以考察为名到各地站台。”因此，“巩发党主要是依靠一些部长到各地拉票”。(微信访谈)。笔者认为这是巩发党选举失利的一个主要原因。

笔者认为，姑且不说缅甸，即使像美国这样经历过百年竞选的国家，选民也很少是在理性分析和认真弄懂了一个总统候选人的执政纲领后去决定投谁一票的。与其说他们选择的是某个人的治国纲领，不如说他们更多是因为喜欢某一个候选人。巩发党主席在选举之后的谈话也为笔者的这一分析和推理提供了佐证。

11月18日下午，巩发党代理主席吴泰乌在内比都巩发党总部接受了中国《财经》记者的采访，在谈到民盟在选举中大胜的原因时，吴泰乌认为“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民盟在选举之前，改变了选民的想法。”[5]选举之前一些西方人士在缅甸做的民意调查也为他的这一观点和笔者的分析推理提供了支撑。

“亚洲民主动态调查”(Asian Barometer Survey，ABS，也称亚洲晴雨表)2015年8月公布了一项关于缅甸大选的调查结果，调查时间为2014年5月-2015年5月，实际调研对象总人数为1620，地点为随机选取的36个市镇，范围覆盖缅甸各省邦。“在关于支持哪个政党问题上，有24%的人宣称将支持民盟(NLD)，有17%的人表示支持巩发党(USDP)，另外有5%的人表示支持民族团结党(NUP)。”[6]

从“亚洲民主动态调查”提供的数据可以看出，在选举前的民意调查中有一大批选民(占54%)给出的是以上三个政党之外的选择。结合前面给出的民盟的胜选比例，可以认为，这一过半数的选民最后几乎都把他们的选票投给了民盟。如果说这期间有什么重大的因素让他们改变了选择，那就应该是民盟的竞选拉票。是民盟的竞选拉票改变了这部分选民的想法。综上分析，选举前的民意调查、选举的最终结果和巩发党代理党主席吴泰乌的总结为笔者的分析结论提供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推理逻辑：民盟出人意料的大胜来自于其党主席昂山素季深入民众的拉票竞选。

二缅甸未来政局的几大变数

从表1所列民盟议员在议会中所占的比例可以看出，民盟在未来五年缅甸联邦和大部分省邦政府(若开邦除外*若开邦议会选举中，若开民族党获得22席，超过总席位34席的半数以上，从而获得邦议会控制权。)组建中都将占有主导权。

首先是对联邦政府组建的主导权。缅甸总统由议会议员选举产生。具体选举办法是，选举产生的人民院议员、民族院议员和由军方指派的两院议员各自推举一名副总统候选人，然后由所有议员对三位候选人进行投票，依据得票多少，依次选出总统、第一副总统和第二副总统。由于民盟在人民院和民族院均占据半数以上议席，因此可推举两名副总统候选人，并且凭借席位优势，可确保其推举的候选人当选总统。根据缅甸宪法，缅甸为总统制国家，总统既是国家元首，也是政府首脑，联邦政府将由总统挑选和任命各部部长组成。民盟既然可以确保其推举的候选人出任总统，也就意味着获得了组建新一届联邦政府的主导权。

其次是获得了省邦政府组建的主导权。根据缅甸现行宪法，省邦首席部长由总统任命。首席部长提名省邦各部的部长候选人名单，部长候选人经省邦议会批准后，由总统任命。由于民盟可以控制总统和大部分省邦议会，实际上也就控制了大部分省邦政府机构组建的主导权。

这也就意味着，在大多数领域和地方政府，民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施政，但这并不意味着民盟可以随心所欲。展望未来缅甸政局和缅甸新政府，笔者认为存在以下一些变数和难题。

变数一：昂山素季如何处理和新总统的关系

根据缅甸宪法，缅甸总统将由新一届国会选出。由于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外国人，昂山素季不具有出任总统的资格，因此民盟推举吴廷觉(Htin Kyaw)和亨利班提育两名总统候选人。2016年3月15日，经过缅甸议会选举，吴廷觉成为缅甸新总统。昂山素季将如何处理和新总统的关系，这可能成为缅甸政坛的一个重要变数。

昂山素季在选举前就放出风声，如果民盟选举获胜，她的权力将超越总统(above the president)，未来的总统没有权力，并认为自己的这种想法不违反宪法，因为宪法未禁止这样做。这就意味着，不管谁出任总统，都要听命于昂山素季。与此相关的问题就是：昂山素季将如何操控总统？是通过自己政党控制的议会，还是通过自己与未来新总统之间的私人关系和联络？未来的新总统在处理缅甸政务上有多大的自由度？如果是通过私人之间的联系，那么就意味着总统就是一个纯粹的傀儡；如果是通过民盟控制的议会多数席位，那就可能出现总统府和议会之间的冲突和摩擦，甚至引发一定的政治动荡。

变数二：政府和军队之间的关系

这涉及两个方面，一是权力之间的协调关系。根据缅甸宪法，缅甸政府中三个关键的部长职位——国防部长、内政部长和边境事务部长由武装部队总司令说了算。2008年宪法关于这一点的规定是总统“任命国防部、内政部和边境事务部部长时须向国防军总司令征求合适的军人人选”[7]。这就决定了以后这三个部长的行动会更多地听命于武装部队总司令，民盟及其未来组建的新政府对他们的控制有限。不仅中央政府如此，在省邦政府也是如此。根据宪法，省邦首席部长在组建政府时，“须请求国防军总司令推荐担负安全事务和边境事务的部长的合适人选”[8]。

当他们之间出现矛盾和冲突时，如何协调？民盟不同于登盛政府，登盛是军人出身，与军队有着密切的关系，而民盟领导人与现任军队领导人则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而且过去长期处于军政府的压制之下，相互的协调可能不如登盛那样容易。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登盛执政时期，也常常出现政府和军方之间的不协调，这一点在少数民族地方武装问题上表现得特别明显。在过去的几年中，常常是一方面政府在和少数民族武装谈判，另一方面军方向少数民族武装发动猛烈的进攻(也有人认为，这是政府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的一种策略，是政府和军方演的一种双簧戏)。政府和军方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不一致，严重影响了政府的威信，影响到少数民族武装问题的解决。民盟主导的新政府上台以后如何处理和军方的关系将是影响未来缅甸政局和新政府执政业绩的一个关键因素。

新政府和军方另一个方面的问题涉及利益问题。军方长期执政，基本上已经把既有的公共资源，包括土地、矿产等瓜分得所剩无几。新政府上台之后，基本上没有太多的资源可以利用。如果新政府想要有一番作为，就肯定要重新分配一些既有的资源，势必会引起与军方之间的冲突。一个重要的领域可能就是对玉石矿资源的控制与重新分配。

2015年10月23日，“全球见证”(Global Witness)发布了关于缅甸玉石矿业的一个调查报告《玉石：缅甸国家的巨大秘密》(Jade：Myanmar’s “Big State Secret”)。根据该报告分析，2014年一年缅甸玉石的贸易额就高达310亿美元*具体计算方法是：2014年缅甸宝石中心每种等级翡翠的平均价格乘以缅甸政府发布的2014年翡翠产量。报告认为，如果以中国政府2014年列示的每公斤翡翠的平均价格乘以缅甸同一年的产出数据，则可以计算出缅甸销往中国的玉石总值高达380亿美元。，而缅甸官方的玉石贸易统计数据只有大约120亿美元。这其中巨大的差额被相关公司隐匿了，目的是逃避国家税收。这些公司主要是军方控股的公司和一些前军队高官家族控股的公司[9]。

参与其中的军方控股公司主要是缅甸经济控股有限公司(Union of Myanmar Economic Holdings)和缅甸经济公司(Myanmar Economic Corporation)。报告分析认为，这两个公司2014年的玉石销售收入超过1.8亿美元。参与其中的前军方高官的家族势力包括前三军总司令丹瑞、前少将昂敏和前准将貌貌登及其各自的家族势力。报告认为，这三大家族控股和关联的公司2014年的玉石销售额为2.2亿美元。报告将这些销售额与著名的军政权密友公司(如Asiaworld、KBZ和Htoo Group)的登记销售额加在一起，计算出每年有价值120亿美元的翡翠流入中国。调查报告认为，丹瑞之子Kyaing San Shwe和Htun Naing Shwe控制的Kyaing国际和缅甸Naing两个公司，就占有帕敢6座翡翠矿的许可证[10]。以上的数据表明，军方和一些前军队高官家族势力通过控制玉石矿业，实际上控制了缅甸经济的半壁江山。新政府上台以后，如果想要有所作为，必须将玉石矿业控制起来，这势必会和军方既得利益集团发生冲突，而这一冲突所产生的影响可能远远超过部门权力不协调可能产生的影响。因此，新政府上台以后，如何处理与军方既得利益集团之间的关系将是影响未来缅甸政局和经济的重要因素。

变数三：新政府如何处理与少数民族武装的关系

缅甸独立后不久，一些少数民族就为了自己所在地区的利益，在一些精英人物的领导下，与缅甸中央政府进行武装斗争。20世纪八九十年代，缅甸中央政府和其中的一些少数民族武装达成了停火协议，但其他一些少数民族武装组织一直和中央政府进行武装斗争。2011年登盛政府上台以后，企图以边境警卫队(Border Guard Forces)的名义强制收编少数民族地方武装，和已经停战多年的少数民族武装重开战火。在国内和国际的各种压力之下，登盛政府重新和少数民族武装签署了一系列停火协议。

与前一次的仅签署停火协议有所不同，这一次登盛政府提出了具体的全国民族和解路线图：(1)签署全国停火协议，提交议会批准；(2)草拟政治对话框架(签署停火协议后60天之内)；(3)召开政治对话会议(签署停火协议后90天之内)；(4)召开联盟和平会议；(5)签署联盟协议；(6)将联盟协议提交议会批准；(7)实施联盟协议过度条款和安全整合。

根据这一路线图，缅甸政府2013年6月向地方武装提出签订全国停火协议(National Ceasefire Agreement)的倡议。当时政府乐观预期2013年8月能够进行签字仪式，但实际进程缓慢，到2015年10月，经过9轮的谈判，缅甸中央政府才同力量较弱的8支武装组织的代表签署了所谓的全国停火协议。

需要指出的是，昂山素季基本上没有参与全国停火谈判的进程。2015年10月15日的全国停火协议签署仪式，昂山素季也没有参加。但昂山素季的立场是明确的：即本着彬龙会议(Panglong Conference)*彬龙会议即1947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与少数民族代表为缅甸独立和各民族的联合在缅甸掸邦彬龙镇召开的协商会议，与会者达成的协议史称“彬龙协议”。该协议保证“边疆地区内政完全自治”，但仰光政府掌权后却从未落实该协议，引起少数民族的愤恨和谴责，导致延续至今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内战。精神与少数民族武装组织达成可持续的长期和平，而不是为了某个特殊的政治目的达成一个短暂的停火协议。

2010年10月昂山素季一被释放，就表示其主要工作有二：一是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二是修改2008年宪法。

2012年7月25日，昂山素季在首次发表的议会演讲中呼吁为了建立一个真正民主、平等和以彬龙会议精神为基础的国家，应该出台法律保证缅甸境内所有少数民族的权益[11]。

2015年9月8日，民盟在彬龙附近的南掸邦Hopone镇举行集会。在这一次集会上，昂山素季再一次明确了她解决少数民族武装问题的具体设想：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通过政治谈判和政治协议解决少数民族的权利和利益问题。她表示：民盟一旦当选，将把同各民族武装组织达成“值得信赖的”停火协议作为第一位的工作，并将信守诺言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12]。

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与少数民族签署彬龙协议的政治协议，需要的不仅仅是民盟的诚意，而且还需要民盟掌握真正的政府权力，对2008年宪法进行实质性的修改。登盛政府也提出，要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签定比原彬龙协议更好的协议，去解决少数民族的武装抗争问题。不知道是登盛政府无法控制军队还是政府和军队演双簧戏，经常出现的一个情况是，政府谈判代表与少数民族武装代表谈判正进行得火热时，政府军与少数民族武装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武装冲突。这使政府谈判的诚信大打折扣。

2015年11月缅北11支民族武装领导人签署公告，呼吁新一届政府必须重视少数民族的正当权益，并通过政治和谈解决争端。其中最核心的是，公告希望缅甸新政府可以信守1947年缅族与各少数民族达成的民族高度自治、相互平等的承诺，放弃对缅北各少数民族的武装进攻、武力威胁，并最终实现民族和解，建立真正的联邦国家[13]。这一公告，可以说直戳多年来少数民族武装抗争问题的核心，也是昂山素季主导的新政府需要直接面对的问题。

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上台以后，能够解决政府与军队之间的协调问题吗？能够对2008年宪法进行实质性修改，满足少数民族的自治要求，实行某种形式的联邦制吗？从目前看，未来的新一届政府要做到这一点难度不小。

变数四：新政府如何处理罗兴亚人问题

关于罗兴亚人问题，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看法。一种观点认为罗兴亚人是缅甸人，距今1000多年以前，他们就居住在今天缅甸西部的若开邦，政府应该如何本着平等的原则，给予他们公民权和公民待遇。另一种看法是，他们是来自孟加拉的非法移民，根本就不存在缅甸的罗兴亚人这一说，更谈不上给予他们公民权和公民待遇的问题。第二种看法也是当今政府的看法。在罗兴亚人问题上，昂山素季起初和当今政府的看法基本一致，但后来有所变化。

2012年6月，在缅甸西南部的若开邦，一名女佛教徒的被奸杀引发了若开人和罗兴亚人之间的族群冲突，造成了上百人丧生，十多万人无家可归。两个族群之间的冲突，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为了恢复和维护秩序，登盛总统一度在若开邦实施紧急状态，并成立了一个以昂山素季为首的、由各界人士组成的调查委员会，调查冲突的起因和各方的违法行为，提出解决问题的对策方法。

调查之后，该委员会向总统提交了一个调查报告。该报告认为，若开邦发生族群冲突的主要原因是穆斯林人口增长太快，损害了佛教徒与穆斯林和平共处的基础，因此报告建议对若开邦的穆斯林实行生育控制，增派更多安保力量。根据调查，该报告还建议：不承认罗兴亚人，在官方文件中不使用罗兴亚人这一称谓，而使用孟加拉人(Bengali)这一说法；政府应该继续实施1982年国籍法，以此作为判定罗兴亚人身份的法律依据[14](依据该法，超过50%以上的罗兴亚人都成了外国人，无法获得缅甸公民资格)。昂山素季是该委员会的负责人，因此，一些人指责昂山素季，认为她已经从“道德的巨人变成了一个工于算计的政客”[15]。如果认为上述报告的观点反应了昂山素季的立场和看法，那么随后的一些表态表明，昂山素季对罗兴亚人问题的立场和态度有了转变。

2013年4月17日，在访问日本东京时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上，昂山素季谈到罗兴亚人问题时说，她曾向吴登盛政府要求重新审查缅甸公民权宪法，以符合国际标准[16]。在2013年5月27日的一次讲话中，昂山素季指责若开邦限制穆斯林人(主要是罗兴亚人)只能生两个孩子的政策和规定是歧视性的、非法的和不符合人权的[17]。2015年6月18日，昂山素季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指出，罗兴亚人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在处理时需要“非常非常谨慎”[18]。

从以上的表态可以看出，昂山素季在罗兴亚人问题上是十分谨慎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罗兴亚人确实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它不仅涉及如何看待缅甸的官方历史、当今缅甸政府的相关法律和政策，而且也涉及缅甸的佛教极端势力——他们期望把100多万罗兴亚人赶出缅甸，涉及世界的伊斯兰极端势力，涉及缅甸与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之间的关系——这两个国家有大量的伊斯兰教徒，无论民间和政府都对缅甸穆斯林的生活状况表现出极大的关切，涉及缅甸与联合国之间的关系——联合国大会几乎每年都会通过与缅甸穆斯林特别是罗兴亚人相关的决议，谴责缅甸发生的针对穆斯林的暴力事件，对其实施人道主义救助。民盟主导的新政府上台以后，能够正视罗兴亚人的历史，在拨乱反正的基础上，给予罗兴亚人应有的地位和权利吗？从昂山素季的相关表态来看，这一问题不那么容易解决。

三中缅关系将稳定向好

缅甸的对华政策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客观的依据。到现在为止，民盟主导的缅甸政府还没有成立，笔者只能依据昂山素季的一些讲话和表态做一些推理。关于缅甸和中国的关系，笔者认为，昂山素季的几点表态值得特别关注。

一是她主张尊重国家之间的契约关系。二是如果她上台，她可能会考虑重启密松电站建设*2011年9月30日，缅甸总统登盛在给议会的一封信中宣布：暂停缅甸北部克钦州境内、伊洛瓦底江上游的密松大坝的建设。密松大坝是密松大型水力发电站工程的一部分，由中国和缅甸合资建造。该电站预计投资36亿美元，建成后将成为世界第十五大电站。。2015年9月21日，昂山素季在仰光乡村进行选前拉票活动时，有人提问：“如果民盟在大选获胜，密松水电站是否会重启？”昂山素季直言不讳地表示：“如果我们当选政府的话，首先将会向民众公开合同内容，然后再做决定。”[19]她还对此进行了进一步引申，认为一个国家必须遵守国家间的契约。“如果不遵守合同，失去别人信任的话，以后会很难再进行其他项目。同样与国际签署了任何合同，都需要遵守承诺。但是作为国家政府签署的合同，必须是对自己国家有利的。而是否符合自己国家的利益，这基于签署合同的政府。”[20]三是她对中缅关系的理解。昂山素季认为中缅关系十分重要，“她做了一个很生动的比喻说，夫妻不和还可以离婚，但是中国和缅甸是邻居，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21]从这一比喻，我们看出她对中缅关系的理解：中缅关系应该坚定地立基于中缅地理上相邻这一不可改变的基础之上，超越政治经济和文化差异，建立一种稳定可期的国家间关系。

基于以上几点，笔者认为，昂山素季掌控的民盟上台执政以后，可以期望中国和缅甸之间的经济合作，特别是在中国对缅甸投资问题上，会更加透明公开，更加规范，从长远来讲，更有利于中国和缅甸之间经济关系的顺利发展。

从莱比塘铜矿事件的处理我们也可以推测昂山素季领导的新政府上台以后处理类似事件的一些线索。

莱比塘铜矿是缅甸北部蒙育瓦铜矿的四个矿段*四个矿段为莱比塘段、萨比塘段、萨比塘南段、七星塘段。之一。2010年中国万宝矿产公司与缅甸经济控股公司签署莱比塘矿合作开发协议，2011年从加拿大艾芬豪矿业公司手中整体收购萨比塘矿和七星塘矿。2012年11月19日，在莱比塘铜矿外发生了群众抗议事件，约200名僧人和500名民众堵住营地大门，要求停止开采铜矿，增加对搬迁民众的补偿，有人提出要参与铜矿开采的中国企业撤出缅甸，有些人甚至高呼“这是我们的土地，不是中国人的”“不要做中国人的奴隶”等反华口号[22]。

莱比塘铜矿事件发生以后，为了处理这一事件，登盛总统任命了一个以昂山素季为首的调查委员会。2013年3月12日，缅甸公布了以昂山素季为首的莱比塘铜矿调查委员会的报告。该报告建议，莱比塘铜矿可在做一定的整改后继续运行。在经过修改合同*重新修订的合同中，产品分配分别为：缅甸政府占51%，缅甸经济控股公司占19%，万宝公司占30%。同时决定，万宝公司每年要拿出100万美元作为企业社会责任基金，拿出200万美元作为环保和发展基金。和完善铜矿开采环境影响和社会影响报告之后，莱比塘铜矿的开发得以继续进行，并且得到了政府的保护。虽然事后也发生了一些村民阻挠铜矿开发的事件，但都无关大局。

从以昂山素季为首的调查委员会对莱比塘事件的处理建议来看，昂山素季对中国在缅甸的投资并没有偏见，只不过相对于以前军政府来说，更注重公开、公平和规范，因此笔者认为，在民盟主政之后，中缅之间的经贸关系会更为规范和平稳。至于两国之间政治方面的往来，笔者认为，在2015年6月昂山素季访华时，习近平主席和昂山素季在大的方面已经基本达成一致，不会出现大的变化。

总结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正是昂山素季坚定地贯彻了群众路线，在选举前，尽可能地深入民众中宣传和拉票，造就了2015年民盟在缅甸议会选举中的大胜。而缅甸既有的权力架构和一些棘手的历史遗留问题，则又决定了即使昂山素季及其民盟能够主导中央和地方省邦政府，其仍然面临诸多变数。即便如此，依据昂山素季目前表达的相关立场和观点，缅甸新政府与中国的双边关系将稳定向好。

【注释】

[1] Rena Pederson，TheBurmaSpring:AungSanSuuKyiandNewStrugglefortheSoulofaNation, New York and London: Pegasus Books,2015, p.501.

[2] Ibid.，p.500.

[3] Ibid.，p.501.

[4] Ibid.，p.499.

[5] 张伟玉、姚颖：《数字展示缅甸大选微妙所在——一切取决于沉默者》，观察杂志网站，http://m.guancha. cn/zhangweiyu/2015_11_08_340485.shtml

[6] 孙爱民、江玮：《专访巩发党代理主席：与军队关系过近不是巩发党失利原因》，财经杂志网站，http://www.mycaijing.com/yuanchuang/2015/11/19/224326_2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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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晨阳主编《缅甸法律法规汇编(2008—2013年)》，经济管理出版社，2014年，第32页。

[8] 同[7]，第41页。

[9] Angus Watson，“Jade: Myanmar’s ‘Big State Secret’”，2015-10-23，https://www.globalwitness.org/ca-

mpaigns/oil-gas-and-mining/myanmarjade/

[10] Ibid..

[11] “Aung San Suu Kyi urges minority rights in first parliament address”，http://news.xinhuanet.com/english/world

/2012-07/25/c_131738059.htm

[12] 《昂山素季承诺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缅甸中文网，2015年9月8日，http://www.md-zw.com/thread-172311-1-1.html?jdfwkey=slftq3

[13] 《缅北11支武装发声：望中国和军方参与和谈》，环球军事新闻网，http://www.armystar.com/hqjs/2015-11-11_31227.html

[14] “Burma Bulletin”，April 2013，http://www. altsean.org/Docs/PDF%20Format/Burma%20Bulletin/April%20

2013%20Burma%20Bulletin.pdf

[15] Rena Pederson， op.cit.,p.498.

[16] “Burma Bulletin”，April 2013，http://www. altsean.org/Docs/PDF%20Format/Burma%20Bulletin/April%20

2013%20Burma%20Bulletin.pdf

[17] “Burma Bulletin”，May 2013，http://www. altsean.org/Docs/PDF%20Format/Burma%20Bulletin/May%20

2013%20Burma%20Bulletin.pdf

[18] Rachel Middleton, “Myanmar: Suu Kyi says Rohingya issue needs careful handling”，2015-06-18，http://www.scmp.com/news/asia/southeast-asia/article/1823

442/myanmars-suu-kyi-says-rohingya-citizenship-issue-needs-very

[19] 杨绍谋：《昂山素季：若胜选将公开密松水电站合同内容》，http://news.ifeng.com/a/20150922/44706530_0.shtml

[20] 同[19]。

[21] 《新华社评论：昂山素季访华有望增进中缅相互理解》，http://news.ifeng.com/a/20150608/43931759_0.shtml

[22] 李亮：《本网赴缅调查中国铜矿争议：民主转型伤及中资生存》，中国环球网，2012年11月28日，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2-11/3323438.html

【责任编辑：吴宏娟】

NLD’s Landslide Victory and Its Difficulties in Myanmar

Wang Zicha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Academy of Overseas Chinese Studies, Jina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0, China)

Keywords:Myanmar; Parliament Election; NLD； Aung San Suu Kyi

[收稿日期]2016-02-28

[作者简介]王子昌，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教授。

[中图分类号]D733.7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099(2016)02-00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