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会俭

（三江学院体育部，江苏 南京 210012）

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的类比分析*

周会俭

（三江学院体育部，江苏 南京 210012）

通过文献资料法、对比分析法和逻辑分析法，对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的相似性和差异性进行了探讨。研究发现：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更像是一种反类比的关系；现代体育竞技弥补了科学实验的空白，现代体育的“反现代”是不成立的，因为人们从未现代过；现代体育竞技更像是一个社会科学实验室，目的不仅是为了测量人类的成就，还要揭示和显现人性真相；现代体育竞技以其独有的特质来定义人类，将人类重新纳入到行动者网络之中。

现代体育竞技；科学实验；净化；转译；行动者网络

1 前言

人们对现代体育有着某些粗略的共识，这些粗略的共识包括：现代体育是有组织性的身体竞争活动[1]；现代体育是社会发展的产物，形成于自然经济社会向工业化社会转型之际[2]；现代体育是关于人的实践活动，关注的是“谁是最好的”[3]，现代体育竞技是现代体育的典型代表。科学是反映客观世界本质联系及其运动规律的知识体系，近代科学被称为实验科学，原因有两个：首先是理论体系中公理系统的建构必须源于系统的实验，其次是对公理系统导出命题的真伪性的检验必须诉之于系统的观察与实验，我们把这一系统的认知活动过程称之为科学实践，现代的产生就源于科学实践，即将系统的科学实验活动引入了实践范畴[4]。可以这样说，以系统的科学实验为表征的科学实践活动是现代的标志。作为现代标志的科学实验拥有众多典型特征，而以现代标榜的现代体育竞技是否也具有这些特征呢？它们之间有何联系、又有何区别呢？如何理解现代体育竞技的现代呢？通过对两者的类比分析，我们能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现代体育竞技的独特特征，从而便于我们把握现代体育竞技的本质与内涵。

2 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的类比分析

2.1 相似性

竞技化是体育的典型特征之一，现代体育的产生源于对竞技化特征的强化和彰显，伴随着近代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加速发展，竞技化体育羽翼渐丰，竞技化体育倒逼了制度设计，促使组织管理更加规范，规则设计更加合理，由此形成了现代体育竞技，依据埃利亚斯和邓宁的观点，这是文明进程的必然结果[5]。罗兰·巴特在《什么是体育》一书中提出，现代体育竞技的本质目的是关注和遴选“谁是最好的”，如果上述论断是合理的，那么使用什么方法来确定“谁是最好的”就非常重要了，方法的合理性对于结果的纯洁性而言具有决定意义，方法的合理性意味着正确、真实、合法。在现代体育竞技中，确保运动成绩的纯洁性是最为关键的环节，运动成绩应为大家所公认，是值得信赖的，为了达此目的，组织化和规则化成为现代体育竞技的必选方法。现代体育竞技的组织目标就是在规则框架下，依据竞技表现，公开地对众多参赛者进行测量、比较和排名，从本质意义上讲，现代体育竞技体现了对某种特定类型知识的追求[6]。现代体育竞技是对特定类型知识的追求，这种认知诱发了我们对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进行类比的冲动，现代体育竞技是否可以比喻为一种特殊的科学实验，通过运动表现这个变量来测量、对比和排名参赛者？科学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寻求真理、真相并最终生产知识，为了确保所生产知识的正确性和高质量，科学实验必须处理不确定性。首先，科学实验必须创设一个完全可控的实验环境，其次必须对实验的物质对象进行净化。现代体育竞技也有类似要求，例如，比赛环境应是一个可控的环境，一个在不可控环境中产生的成绩是不被承认的，为了避免环境的不可控，大量的现代体育竞技进行着“室内化”改造，比赛的空间被隔离开来，外界的干扰因素被尽可能地清除；而在参赛者这个实验对象方面，也进行着必要的净化工作，例如穿戴的比赛装备、使用的比赛用具以及食用、饮用或输入的物质等。从上述类比来看，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具有共通性，都是在试图创设一个可控环境，尽量清除不可控因素，尽量避免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而在另外一个层面，这种共通性更加明显，科学实验虽然在避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但实验结果却是不确定的，因为如果实验结果是确定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进行科学实验，而在结果的不确定性方面，现代体育竞技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具有相似性和共通性，它们都在寻求某种结果，但这种结果都具有不确定性。

2.2 差异性

然而，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在很多方面又截然不同。首先，寻求结果所使用的方法不同，科学实验往往净化非人类因素，减少人为干扰因素；而现代体育竞技往往净化人的因素，减少非人为干扰因素[6]。其次，结果的可重复性不一样，科学实验在严格控制的实验室空间里进行，物质被净化，如果实验结果是显著有效的，那么这个实验应该具有可重复性；然而，现代体育竞技不具有这种可重复性。再次，人类所起的作用不同，在科学实验中，科学家既是实验得以进行的推动者，也是观察者、评估者和总结者，即科学家在科学实验中既是运动员，也是观众、还是裁判员和仲裁者；而在现代体育竞技中，运动员、观众、裁判员和仲裁者是由不同群体来承担的，各自有其自身的任务和职责。在科学实验和现代体育竞技中，人类既是控制、排除干扰因素的主体，同时其本身亦是干扰因素，例如在科学实验中，人类有可能会将细菌、病菌传播到实验样本上，在现代体育竞技中，裁判员经常会阻碍比赛的发展，从而影响比赛的结果，而即使是体育比赛的观众，也可以通过自身的某些行为影响比赛。虽然人类在科学实验和现代体育竞技中都有可能成为干扰因素，但科学实验中的人类干扰往往是客观的非主动性的干扰，而现代体育竞技中的人类干扰往往是主观的主动性的干扰。最后，对新技术、新物质、新知识的接纳不同，科学实验追求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也是科学实验的目的所在，而现代体育竞技则对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保持高度警惕，往往持禁止和反对的态度，例如，在新技术方面，足球运动对“鹰眼”技术的使用推三阻四，悉尼奥运会上引入的鲨鱼皮泳衣最终还是被泳联禁止，兴奋剂的使用是被禁止的，国际奥委会严格控制新运动项目的加入等等。当然，现代体育竞技对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也不是完全拒绝，鹰眼技术就被网球等隔网对抗类运动项目所接受，皮斯托利斯也确实带着他的假肢参加了奥运会，奥委会也默许了卡斯特尔·塞门亚的双性人问题，由此可以看出，现代体育对于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保持着警惕态度，当有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出现在现代体育竞技中时，需要进行协商和严肃地对待。

3 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类比引发的思考

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在某些形式上具有共通性和相似性，例如对环境的控制、对实验对象的净化、对不确定因素的清除以及结果的不确定性，可以说能够精确测量的现代体育竞技就如同一种特殊形式的自然科学实验，为的就是对参赛者进行测量、比较和排名。但现代体育竞技还存在一种难以精确测量的竞技形式，例如团队体育竞技和表现难美性的体育竞技，实际上该类体育竞技更像是一种社会科学实验，例如足球运动的比赛场就如同一个社会实验室，考察的不仅仅是最终的胜负，还包括在此实践中展现出来的放大了的人性真相。然而，现代体育竞技与表征现代的科学实验又非常不同，例如科学实验是净化非人类因素，减少人为干扰因素，而现代体育竞技是净化人的因素，减少非人为干扰因素；成功的实验结果可以复制，但现代体育竞技结果难以复制；人类在科学实验和现代体育竞技中既是控制、排除干扰因素的主体，同时人类本身也是干扰因素，只是在科学实验中人类的干扰是客观的非主动性的干扰，而在现代体育竞技中人类的干扰是主观的主动性的干扰；科学实验和现代体育竞技在对待新技术、新物质和新知识时的表现迥然不同，前者欣然接纳，后者则迟疑不决。现代体育竞技与表征现代的科学实验具有如此大的差别，这在社会其他领域是不可想象的，现代体育竞技非但不“现代”，而且“反现代”，如此“反现代”的现代体育竞技如何能够在现代社会中立足，并蓬勃发展、欣欣向荣呢？现代体育竞技的存在基础究竟是什么呢？我们如何来认识现代体育竞技的价值和意义呢？对这些问题的解答实际上还是可以借助对科学实验的分析来窥见一斑。

科学实验并不能表征“现代”，实际上拉图尔的论断更加决绝——“我们从未现代过”[7]。拉图尔认为，早期启蒙和北大西洋周边地区的工业化社会之所以被命名为“现代”，不是因为它们与前期社会有什么本质不同，而是因为它们体现了一种自然与社会文化的集体性的绝对割裂趋势，自然科学的进步导致了技术创新，引领了社会大发展，自然科学首次超越社会文化成为影响社会发展的主导因素，人们越来越多地从科学实验中寻求答案，而不是像先前那样主要从社会文化领域寻求答案。自然科学的强盛与社会文化、宗教精神的衰败形成了鲜明对比，工具理性大行其道。自然科学中的科学实验试图清除人类因素的影响，通过净化工作来转译自然，从而确定物质属性的绝对性，以便揭示真相、探寻真理、创造知识，然而，人类因素的影响能够彻底清除吗，实际上，人类一直都是科学实验这个行动者网络中最重要的行动者，而且是这个网络中的强制性通道点【8】，科学实验不仅不能清除人类这个影响因素，反而是更加依赖这个影响因素。科学实验无法绝对割裂人类因素与非人类因素，也就无法绝对割裂自然和社会文化，科学实验的出现不能表征现代与前现代的本质区别，只不过是进行着越来越细致、越来越深入的净化和转译工作而已。既然科学实验无法表征“现代”，与科学实验有显著差异的现代体育竞技就无所谓“反现代”，现代体育竞技虽然一直都在尽可能地净化人类因素、消除非人类因素的影响，但实际上非人类因素在现代体育竞技这个行动者网络中一直都是一个重要的行动者，这与科学实验中人类因素的作用机制是一样的，只不过科学实验与现代体育竞技在此方面呈现出反类比的关系。综上所述，现代体育竞技的存在不受现代还是不现代的掣肘，因为我们从未现代过。

与科学实验将物质抽离出来的做法不同，现代体育竞技是将人类从非人类因素中抽离出来的一种体面方式。科学实验对物质的净化以及现代体育竞技对人类的净化工作，恰恰说明物质和人类本身都具有混杂性，人类这个要素在自然和社会文化的网络中处于强制通道点，自然和社会文化是人类共同参与的实践活动，科学实验更多地体现了人类净化和转译自然的实践，而现代体育竞技则更多地体现了人类净化和转译社会文化的实践。基于自然科学强盛与社会科学衰败的现实，现代体育竞技为社会文化的发展提供了一个上佳的载体，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填补了缺乏社会科学的自然科学的空白。现代体育竞技不仅仅测量人类的素质成绩，还表征着人类的一些难以测量的人文性特质，例如道德品质、意志、意识，而一些团队体育竞技更像一个宏大的社会实验室，不断揭示和显现着人性本相，甚至表征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神。现代体育竞技从社会文化、政治经济、健康卫生、民族精神等更广阔的层面对人类集体产生了深远影响，这是科学实验所不能产生的效果，现代体育竞技的这些价值和意义是其能够存在的基础，也是其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动力。

4 总结现代体育竞技与科学实验更像是一种反类比的关系，科学实验尽量清除人为干扰因素，现代体育竞技尽量清除非人为干扰因素。现代体育竞技与学科实验既非相同亦非相斥，现代体育竞技更多偏向于社会科学，科学实验则更多偏向于自然科学，它们都在各自领域进行着净化与转译工作，两者乃互补关系。现代体育竞技在崇尚自然科学的当代似乎表现出极其的“不现代”和“反现代”，原因并不在于现代体育竞技自身，而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现代过。现代体育竞技以其自身的独特性在当代社会蓬勃发展，反映了人类是难以绝对割裂自然与社会文化的联系，现代体育竞技为社会文化的发展提供了上佳载体，自然和社会文化的各类实践都是一个行动者网络，人类只是其中的一个起到强制性通道点的行动者而已。

[1] Allen Guttmann. From Ritual to Record: The Nature of Modern Sport [M].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4.

[2]谭华.现代体育形成的前提条件[J].成都体育学院学报,1995,21(1):1-2.

[3] Barthes, R. What is Sport? [M]. 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7.

[4]周东启.科学实践概念的起源——兼论新教伦理在科学实践概念确立中的作用[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0,26(11):99.

[5] Elias, N. and E. Dunning. Quest for Excitement: Sport and Leisure in the Civilising Process [M]. Dublin: University College Dublin Press, 2008.

[6]Kalle Jonasson. Modern sport between purity and hybridity [J].Sport in Society, 2014, 17(10):1307-1311.

[7] Latour, B. We Have Never Been Modern [M].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3.

[8] Latour, B. Reassembling the Social: An Introduction to Actor-Network-Theory [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Analogy Analysis of Modern Athletic and Scientific Experiments

ZHOU Hui-jian
(PE department of Sanjiang college, Nanjing210012, Jiangsu, China)

Through methods of literature, comparative analysis and logical analysi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mode rn athletic and scientific experiments are discussed. It is found tha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odern athletic and scientific experiments is more like an inverse analogy; modern athletic fill the gap of scientific experiments, "anti-modern" of mod ern athletic is not true, because people have never been modern; modern athletic like a social science laboratory, the purp ose is not only to measure the quality of human achievement, but also to reveal and show the truth of human nature; mo dern athletic defines human beings with its unique characteristics, incorporates human into the network of actors again.

modern athletic; scientific experiments; purification; translation; action network

周会俭（1978-），江苏徐州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体育教学与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