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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社会学”,还是“反身社会学”

2017-03-09李睿

中国科技术语 2017年1期
关键词:布迪厄行动者实践

摘要:对布迪厄思想关键词reflexive sociology,现至少有“反思社会学”“反思性社会学”“反观社会学”“反身社会学”“反身性社会学”等五种译法。鉴于“反思社会学”之“反思”混淆了reflexive和reflective,前者尚可译为“反身”,后者除了“反思”再无词可译。使用“反思社会学”无异于让reflexive抢了reflective的地盘,而reflective在布迪厄著作中同样常见。reflexive本义即为“反身”,且布迪厄赋予实践突出的意义,而实践仰仗行动者的身体。在汉语中,“身”有“我自己”“你自己”“他自己”之意,如“反求诸身”;又有实践的意蕴,如“身体力行”。故建议使用“反身社会学”翻译reflexive sociology。

关键词: reflexive sociology,布迪厄,实践,行动者

中图分类号:C04; C91-0; H059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7.01.010

Abstract: There are at least five Chinese translations of “reflexive sociology”—“fansi shehuixue”(反思社會学), “fanshenxing shehuixue”(反思性社会学), “fanguan shehuixue”(反观社会学), “fanshen shehuixue”(反身社会学) and “fanshenxing shehuixue”(反身性社会学). Because “fansi”(反思) is the proper and only translation of “reflective”, using “fansi”(反思) to translate “reflexive” will make no term to translate “reflective” which is also a common term in Bourdieus works.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reflexive” is “fanshen” (反身). Besides, Bourdieu emphasized practice a lot and practice needs agents body. In Chinese, “shen”(身) has the meaning such as “myself”, “yourself” and “himself” and also have the meaning of practice. So, “fanshen shehuixue”(反身社会学) is a proper term for “reflexive sociology”.

Keywords: reflexive sociology, Bourdieu, practice, agent

一译法纵览

Reflexive sociology为布迪厄思想关键词,其中reflexive意为:“回到社会学自身的社会学。在社会学处理其目标时,将其自身视为分析的对象。”(Reflexive means sociology returning to sociology, taking itself as object of analysis as it tackles its objective.)①对reflexive sociology,现有五种译法,分别是“反思社会学”“反思性社会学”“反观社会学”“反身社会学”“反身性社会学”。其中,“反思社会学”流传甚广,因李猛、李康译布迪厄和华康德的An Invitation to Reflexive Sociology为《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1]及《反思社会学导引》[2],均译reflexive为“反思”(台北麦田出版社译本名为《布赫迪厄社会学面面观》[3],并未直接翻译原书名,译者同样是李猛、李康),reflexive sociology即为“反思社会学”;“反思性社会学”可见于朱国华《对反思性社会学诗学的反思》[4];“反观社会学”可见于包亚明选译布迪厄和华康德此书第二部分第七节,原小节标题为“个人性即社会性”[2]246或“个人是社会性的”[5]38,译者加标题为《反观社会学》,并译书名为《反观社会学的邀请》;“反身社会学”可见于赵万里《科学的社会建构: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理论与实践》[6] ,亦见于杨淑娇译乔治·瑞泽尔《当代社会学理论及其古典根源》[7],亦见于李睿译洛易克·华康德《作为主题与工具的惯习:对拳手经历的反思》[8];“反身性社会学”可见于肖瑛《社会学的为何与何为》[9],肖瑛《“反身性”研究的若干问题辨析》中第二节为“reflexivity 的词源分析及其翻译”,此页脚注4称:“把 reflexivity 译成‘自反性未尝不可,但这种译法容易让人将该概念理解为‘自我对抗、‘自我反驳等,有偏颇之嫌;将之译为‘反身性,就与‘反身代词、‘反身名词等习惯用法保持一致,还可以充分体现该概念与‘自我指涉(selfreference)在内涵上的同一性。”[10]

二选用“反身社会学”的理由

如果将reflexive译为“反思”,则reflexive sociology为“反思社会学”。该译名混淆了reflexive和reflective,前者尚可译为“反身”,后者除了“反思”再无词可译。使用“反思社会学”无异于让reflexive抢了reflective的地盘,导致reflective无处可去,而reflective在布迪厄著作中同样常见。reflexive本义即为“反身”,即肖瑛称“‘反身代词‘反身名词等习惯用法” [10],而布迪厄理论人称“实践社会学理论”[11],这显示了布迪厄赋予实践突出的意义,而实践仰仗行动者的身体。在汉语中,“身”有“我自己”“你自己”“他自己”之意,如“反求诸身”;又有实践的意蕴,如“身体力行”。布迪厄又被称为“破除二元论(postdualist)的思想家” [12],典型的二元论如笛卡儿主义,而按华康德对布迪厄思想的解读:“布迪厄意在熔铸一套行动性情理论,……一套不会坠入笛卡儿理智主义的理论”,“就解读社会行为的主观主义方法——无论是行为主义还是象征互动论,无论是现象学还是理性选择理论——笛卡儿理智主义对之无不歪曲”[13]。笛卡儿不谈reflexive,只谈reflective,用“反思”译reflexive,反倒可能让人将布迪厄思想重点理解为“思”或“反思”(reflective),而非主客观相统一的实践。在布迪厄理论中占有突出位置的是实践,而不是“实践与反思”[1]。“实践与反思”为译者自行添附,带有明显的二元论的色彩。故建议用“反身”译reflexive,使用“反身社会学”翻译reflexive sociology。

肖瑛译reflexivity为“反身性”,而reflexivity与reflexive同源,故肖瑛用“反身性社会学”翻译reflexive sociology。与肖瑛一样,马肖华译reflexivity为“反身性”[14],称“‘反思是理性主义认识论意义上的,是事物的一种镜像式映现,‘反身性则是与传统认识论对立,必然破坏理性主义的自满情绪和对自身某些部分的无视。‘反思与‘反身性都具有‘反思的意思,代表某种理性能力,但是,‘反思是启蒙意义上的,排除各种利益、文化、价值而且持一种客观立场的温和的内省,‘反思是反身性的一个维度,是理性主义有序性和确定性的产物和体现。‘反身则体现出理性的局限或者体现出人类活动的无序和不确定性” [14]。引文显示“反思”和“反身”并不相同,不可混淆。但笔者认为,不必译reflexive sociology为“反身性社会学”。理由一,在“反身性社会学”中的“性”并無必要,因为汉语中诸多的“性”,如“可能性”“重要性”“必要性”,都可舍去“性”,直接使用“可能”“重要”“必要”——“性”字泛滥源于汉语表达中的翻译腔;理由二,用“性”将导致歧义。读者或许会将“反身性社会学”断为“反身—性社会学”。鉴于“性社会学”[15]已是社会学专门领域,而“性”一字在此又无特定意义,故建议舍去该字,用“反身社会学”而非“反身性社会学”。而“反思性社会学”也有同样的问题。

三结语:对“反身社会学”译名的反思

华康德认为:“Reflexive并非‘思想(thinking)意义上的‘反思(reflective);但也并非提及身体(body)意义上的‘反身(reflexive)。” ①笔者与之解释汉语“身”中有“亲自”“自身”的意思,如此“反身社会学”即为“返回社会学自身”。笔者又强调必须区分reflexive和reflective,而“反思”一词无法区分①。华康德回复邮件并用“enlightening explanation”评价我的解释①。不过,“反身社会学”之译也未必完满,因为如果只是把“身”理解为“身体”“肉身”,则类似“身体社会学”,与其本义不符。但“反思社会学”问题更大,现有很多标题诸如《布迪厄反思社会学对某某的启示》的论文,这些论文多在reflective的意义上谈“反思”,离题甚远。基于文科术语本身的特点,与工程技术领域术语相比,文科术语翻译更难以达到对等的效果。即便如此,与“反思社会学”“反身性社会学”等相比,“反身社会学”仍然是更好的译法。

注释

① 出自于作者与华康德2016年3—4月的个人邮件交流。

参考文献

[1] 皮埃尔·布迪厄, 华康德. 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M]. 李猛,李康,译.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1998[2004].

[2] 布尔迪厄, 华康德. 反思社会学导引[M]. 李猛,李康,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5.

[3] 皮耶·布赫迪厄, 华康德. 布赫迪厄社会学面面观[M]. 李猛,李康,译. 台北: 麦田出版社, 2009.

[4] 朱国华. 对反思性社会学诗学的反思[J]. 文艺理论研究, 2007(3):71-77.

[5] 布尔迪厄. 反观社会学[J]. 包亚明,译. 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 1997(2):38-42.

[6] 赵万里. 科学的社会建构: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理论与实践[M]. 天津: 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2: 215.

[7] 乔治·瑞泽尔. 当代社会学理论及其古典根源 [M] . 杨淑娇,译.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5:167.

[8] 华康德. 作为主题与工具的惯习:对拳手经历的反思[J]. 李睿,译. 体育与科学, 2016, 37(1):66.

[9] 肖瑛. 社会学的为何与何为[J]. 社会学家茶座, 2011:108.

[10] 肖瑛. “反身性”研究的若干问题辨析[J]. 国外社会科学, 2005(2):11.

[11] 侯均生. 西方社会学理论教程[M]. 天津: 南开大学出版社, 2011:402.

[12] Giulianotti R. Introduction: Sport and Social Theorists—A Plurality of Perspectives[C] // Richard Giulianotti. Sport and Modern Social Theorists. Houndmills: Palgrave Macmillan, 2004:2.

[13] Wacquant L. A Concise Genealogy and Anatomy of Habitus[J]. The Sociological Review, 2016(1):64.

[14] 马肖华. “反身性”多重内涵辨析[J]. 理论与改革, 2013(5):48.

[15] 约翰·盖格农. 性社会学——人类性行为[M]. 李银河,译. 呼和浩特: 内蒙古大学出版社,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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