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勤 肖晶

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下，全球银行业的整体增势显著放缓，发达国家银行业状况堪忧。西方银行的困境给新兴市场国家银行提供了一个寻求国际化发展、成长为世界顶级银行的机会。中国和俄罗斯同属于新兴市场经济体中的大国，两国银行业发展有各自的特色和优势，同时又面临着相似的问题和挑战。本文在总结中国和俄罗斯银行业改革成效的基础上，对两国银行业国际竞争力进行比较研究，为两国银行业改革的深化和健康发展提供重要的参照和借鉴。

一、中俄两国银行业改革路径选择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和俄罗斯相继放弃原有的体制，开始了金融体系改革。由于国内政治、经济环境的不同，两国选择了不同的改革路径。中国银行业的改革遵循了一个以市场为取向、渐进化的改革逻辑，在政府的指导下改变了传统的计划金融体制模式，实现了由“大一统”的银行格局向多元现代化银行体系的转变（改革措施见表1）。俄罗斯的金融改革步伐明显快于中国，并且一开始目标就非常明确，即迅速推进全方位的金融市场化改革，推进利率市场化和浮动汇率制。然而1998年金融危机暴露了俄罗斯金融业的脆弱性，俄罗斯银行业经历了急剧膨胀到迅速收缩的过程，大量经营不稳定的小银行在危机中破产倒闭，严重影响了银行体系的稳定性。1998年金融危机后，俄罗斯开始反思之前奉行的激进式改革战略，从多个层面对银行体系进行了制度性的调整和改革，2001年出台的《俄罗斯银行部门发展战略》和2004年通过的《俄罗斯银行部门改革战略》，规定了俄罗斯银行改革的最终目的是实现银行体系的稳定，保证和推动经济的发展（改革措施见表2）。

表1 中国银行业重大改革举措

表2 俄罗斯银行业重大改革举措

二、中俄两国银行业改革成效及整体发展水平

（一）市场结构比较

中国金融体系具有明显的城乡二元性，在金融资源的分配上表现出了明显的城市化倾向，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在金融市场上占据垄断地位。与此同时，许多中小银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壮大，不仅体现在资产规模和机构网点数量的上升，市场份额也大幅提高，甚至有些资产规模已接近万亿元人民币（如北京银行），中小银行已经成为我国银行业的一支重要力量。截至2012年底，中国银行业金融机构共有法人机构3747家，比去年同期减少了53家。其中，5家大型国有控股商业银行占银行业总资产的份额为44.9%，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4个百分点；12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占银行业总资产的份额为17.6%，比去年同期上升了1.4个百分点；3275家农村中小金融机构和邮政储蓄银行，其占银行业金融机构资产的份额为15.6%，比去年同期上升了0.4个百分点；144家城市商业银行占银行业总资产的份额为9.2%，比去年同期上升了0.4个百分点；42家外资银行占银行业总资产的份额为1.8%，比去年同期下降了0.1个百分点。

俄罗斯银行体系与中国类似，在高端相对集中，也是国有控股银行占据主导地位，但在中低端又非常分散，并且大部分银行都集中在较为富裕的莫斯科及周边地区。目前，俄罗斯共有四类银行：国有控股银行、大型私人银行、外资控股银行、中小型银行。截至2012年1月，俄罗斯共有978家银行，比去年同期1012家减少了34家，其中就有512家分布在莫斯科及莫斯科周边地区，占总数量的52%。26家国有控股银行实力雄厚，其资产规模占银行业总资产的50.2%，比去年同期增长了4.4个百分点；132家大型私人银行资产规模占银行业总资产的27.5%，比去年同期下降了3个百分点；中小银行虽然数量庞大共656家，但规模很小，其资产规模仅占银行业总资产规模的5%，比去年同期下降了0.3个百分点。

（二）金融服务的供给与使用

我们分别以私人部门信贷占GDP的比重和每100，000成年人拥有的银行分支机构数来表示银行金融服务供给的深度（规模）和广度（覆盖面）。如表3所示，虽然从2006年至2011年期间，中国私人部门信贷占GDP的比重高于俄罗斯70多个百分点，但俄罗斯金融服务的广度明显优于中国。表明中国金融机构贷款规模的扩大并未相应提高金融服务的覆盖面，企业和个人依然面临严重的融资约束。除了金融服务供给不足，中国金融服务的实际使用情况也不容乐观。如表4所示，虽然中国成年人中拥有正规金融机构账户的比率为64%，比俄罗斯高出16个百分点，但中国银行业账户的分布在所有人口中并不是对称的，贫穷人口的账户拥有率仅为39%，比整体人口的比率低了25个百分点，而高收入国家的这一比率为85%（与整体人口的差距仅为4个百分点），俄罗斯的这一比率为34%（与整体人口的差距为14个百分点），说明中国低收入人群在获取金融服务方面依然存在严重障碍。另外，中国在银行账户使用频率方面明显低于俄罗斯，一个月内未使用银行账户存取款的比率高达16%，是俄罗斯的3.2倍，而高收入国家这一比率仅为2%，说明在中国银行账户使用不足、甚至闲置，并未发挥获取金融服务的功能。整体而言，在中国，高的银行账户渗透率并没有使全部人口对等受益，加之低频率的使用，导致金融机构的融资功能发挥有限，进一步限制了金融服务的获取和使用。

表3 2006-2011年中俄银行业金融服务供给的深度和广度

表4 2011年中俄银行业金融服务实际使用

三、中俄两国银行业国际竞争力比较分析

为了更好地比较中俄两国银行业的国家竞争力，本文利用《银行家》杂志全球1000家大银行排名相关数据，从资产和资本规模、资本充足率、盈利能力等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入榜银行数量与平均实力比较

2006年以来，中国上榜银行数量不断攀升，从2006年的25家上升到2012年的110家，连续两年超过100家。同时中国上榜银行的排名位置也大幅提升，2012年，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银行分别排名全球第6、第8、第9，三家中国的银行同时进入全球前10强。从2006年至2012年，俄罗斯入榜银行数量经历了先上升后下降的过程，上榜数量最高的年份是2009年，达到39家，随后不断下降，近三年入榜银行数量基本上稳定在30家。

表5 入榜银行数量与平均实力比较

从银行实力来看，无论是以一级资本还是资产规模衡量，中国入榜银行的平均实力强于俄罗斯入榜银行。2012年排名时，中国上榜银行一级资本规模超过百亿美元的共有11家，而俄罗斯仅有2家；同年中国上榜银行资产规模超过千亿美元的共有15家，而俄罗斯上仅有2家。2012年中国上榜银行的平均一级资本达到71.47亿美元，是俄罗斯上榜银行平均一级资本的2.8倍；同期中国上榜银行的平均资产规模为1235.91亿美元，是俄罗斯上榜银行平均资产规模的4倍。

（二）入榜银行稳健性与安全性对比

银行的健康成长离不开稳健的经营。由于银行属于高风险行业，在经营活动中必须保持足够的清偿能力，才能抵御重大风险和损失。正因为如此，各国银行监管机构历来非常重视资本充足率的监管，《巴塞尔协议Ⅲ》强化了银行资本的监管标准，提出了一级资本充足率至少达到6%，总资本充足率维持在8%的要求。在此基础上，中国于2012年6月发布了《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试行）》，提出了对于系统重要性的银行和非系统重要性银行的资本充足率要求分别为11.5%和10.5%，实施差别性监管。

从表6可以看出，就稳健性而言，俄罗斯上榜银行的资本-资产比例和资本充足率均大大优于中国上榜银行。虽然近几年来中国的商业银行通过多种途径补充资本金（如上市、增资扩股、发债等），资本-资产比例和资本充足率不断提高，但依然无法满足规模急剧扩张对更高资本的要求。2012年排名时，俄罗斯上榜银行资本-资产比例高于中国上榜银行3.58个百分点，俄罗斯上榜银行资本充足率高于中国上榜银行4.01个百分点。

表6 入榜银行稳健性与安全性对比

不包括正负100%以上的数据，这些被认为是极端情况而不可持续。若包括全部数据，2008年中国BIS应为21.2。

与银行稳健性相关的是安全性，从表6可以看出，中国银行业在降低不良贷款率方面不断努力，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在2006年至2012年的排名中，中国入榜银行的不良贷款率逐步下降，从最高的5.83%下降为2012年排名时的0.88%。由于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俄罗斯入榜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从2009年排名时开始大幅上升，2010年最高达到7.74%，近两年虽有所回落，但仍比中国入榜银行高出4个百分点，经营安全性有待提高。

（三）入榜银行盈利能力对比

盈利能力是衡量商业银行竞争力的一个重要指标，也是商业银行持续经营的基础。根据2012年《银行家》杂志的数据显示，3家中国银行占据利润榜前3位，中国工商银行连续2年位居榜首，税前利润达到432亿美元，其次是中国建设银行，税前利润为348亿美元，位居第三的中国银行利润达到268亿美元。但利润总额无法反映商业银行运用资产和资本获利的能力，还需要用资产利润率和资本利润率两个指标来衡量盈利能力。表7分别列出了中俄两国入榜银行的资产利润率和平均资本利润率。可以看出，中国入榜银行的资产利润率除了在2009年排名时高于俄罗斯外，其余年份均低于俄罗斯入榜银行，但差距在缩小，2012年排名时相差0.47个百分点。资本利润率情况有所不同，在2006、2007两年的排名中，中国入榜银行的资本利润率低于俄罗斯入榜银行，但2008年至2012年，中国入榜银行的资本利润率均高于俄罗斯入榜银行。这与中国商业银行资本-资产比例和资本充足率普遍低于俄罗斯银行有关。

表7 中俄两国入榜银行盈利指标对比

（四）入榜银行经营效率对比

经营效率也是反映商业银行国际竞争力的一个重要方面，通常以成本收入率来衡量。成本收入率越低，表明银行控制支出的能力越强，经营效率越高。目前，国际银行业普遍认为该比例的最佳水平是40%。①中国监管当局对该比率也做出了严格的规定：成本收入比率为营业费用加折旧与营业收入之比，不应高于45%。②通过对相关数据的分析发现，中国上榜银行成本收入率指标除了2006年排名时略高于俄罗斯上榜银行，其余年份均低于俄罗斯上榜银行，并且呈大幅下降趋势，2012年排名时中国上榜银行成本收入率为33.66%，同期俄罗斯上榜银行成本收入率为60.23%，低了26.57个百分点，③相差悬殊，说明中国商业银行在控制成本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经营效率优于俄罗斯商业银行。

四、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不可否认，随着世界银行业“重心东移”，中俄两国商业银行都正在积极地、快速地融入世界经济，国际竞争力日益提高。比较研究发现，中俄两国商业银行存在着不同的优势和不足：中国商业银行在资本、资产规模方面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同时安全性和经营效率均优于俄罗斯商业银行，但稳健性、金融服务的供给和使用低于俄罗斯商业银行，盈利能力也有待提高。中俄两国银行业今后改革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例如，中国银行业可通过利率市场化、建立存款保险制度、加快资本项目开放等手段，优化金融资源的配置、提高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和金融服务水平；而俄罗斯则应改善银行业经营的外部环境，提高商业银行的经营效率、降低不良贷款率，进而增强国际竞争力。不管两种改革途径是否差异，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通过银行业的发展，促进本国实体经济的增长。

（二）建议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中俄两国银行要想使自己在国际市场上有竞争力、使自己具备良好的投资环境，就必须继续深化银行部门的改革。以下几点值得两国银行业相互借鉴：

第一，掌握好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平衡应成为改革的基本原则。对于俄罗斯而言，历次金融危机的惨痛教训，使俄罗斯在银行制度的选择中越来越偏向传统的旧制度而非完善新的市场制度，银行业的整体发展也从转型初期的高度开放到今天的重新国有化。然而，政府的介入并不能取代市场功能，银行需要在政府和市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无论哪种极端，都会对银行业和经济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只有掌握好两者的平衡，通过政府的合理管制，完善银行立法与制度建设，培养银行自身适应市场竞争的能力，才是今后两国银行业改革的重点。

第二，实现效率与稳定的矛盾统一是提升银行业国际竞争力的主要手段。提升银行业的国际竞争力既需要提高银行业的经营效率，又需要保证银行业的稳定运行，只有这样，才能够很好地发挥金融中介资源配置的功能，实现金融与经济之间的良性互动。然而效率和稳定是一对矛盾体，经济转轨国家金融自由化的历程表明，银行业的对外开放在解除金融抑制、促进经济增长、提高金融效率的同时，往往伴随着金融体系的不稳定性增强、金融危机频发。中国20多年稳健的银行改革和对外开放，虽然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全面开放所招致的金融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保证了银行业的稳定安全运行，但同时也造就了一个市场化程度偏低、竞争不足、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低下的银行体系。因此，继续深化银行业改革、创造竞争性的市场环境、改善金融结构、提高金融效率，将是中国银行业未来进一步改革的重点。

第三，促进中小银行发展，完善银行业市场结构应成为改革的主要目标。在经济转轨国家，中小企业是经济增长的主力。满足中小企业的融资服务需求，是银行业发展的内在要求。中俄两国在不同程度上都存在以国有大型银行为主导，中小银行发展不足的问题，这不利于银行业的有序竞争，还会加剧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因此，大力发展中小银行，使其成为银行体系的中坚力量，才能真正满足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并促进两国的经济发展。

注释

①Emerging economies improve cost/income ratio as the developed world slips back，The banker，July，2008。②中国银监会：《商业银行风险监管核心指标》。③数据来源：根据2006、2009年和2012年《银行家》杂志全球1000家大银行排名相关数据整理而得。

［1］Top 1000 World Banks［J］，The banker，July，2006—2012.

［2］粟勤.中国银行业中小金融机构发展报告（2011）［M］.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2.

［3］甄峰.2011年国际大银行竞争力评价［J］.银行家，2012，（2）.

［4］庄起善，窦菲菲.俄罗斯银行业改革与发展（1988—2007）：动荡、危机到稳定［J］. 学术交流，2008，（5）.

［5］刘坤.俄罗斯中小银行发展及其对我国的启示［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2）.

［6］米军，刘坤.俄罗斯银行所有权变革及其转型发展趋势［J］. 国外社会科学，2010，（3）.

［7］余南平，李秋悦.后金融危机时代俄罗斯经济转型评估［J］. 俄罗斯研究，2012，（3）.

［8］米军，郭连成.中俄金融体制转轨：基本问题与发展路径［J］.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