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辽

江苏近代经济史研究的先行者
——读评《江苏近代经济史探讨》

陈 辽

宋代有个苏洵，《千字文》中称赞他：“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后来成了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著名古文家。今有唐文起(1940—)，从四十一岁起发奋从事江苏近代经济史的研究，三十几年后终于卓然成家，出版了《江苏近代经济史探讨》(江苏大学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成为江苏近代经济史研究的先行者。

早在明代中叶，江苏地区(那时还未有江苏省)就有了资本主义萌芽；及至清代鸦片战争以后，江苏出现了资本主义成份。唐文起认为，江苏近代经济史，即江苏资本主义发展史；而江苏民族资本主义的产生及其初步发展，是在甲午战争(1894)以后。当时，“设厂自救”的社会舆论响彻云霄。江苏境内一些具有政治经济势力的退职官吏或候补官吏、开明士绅、商人，在这种形势的激励下，开始在原料采购和产品销售方面具有优势、资金比较充裕、劳动力价格比较便宜的地区，投资创办资本主义企业。“经过十几年的初步发展，到辛亥革命前，尽管江苏境内某些地区的资本主义企业寥如晨星，其生产力水平相当落后，在某些年份并不那么景气，但它与自己的昨天相比，发展还是很快的；它与其他省份相比，更是跻身前列，为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江苏民族资本主义的产生及其初步发展》)把江苏近代经济史的起点定在甲午战争之后，而不是定在鸦片战争(1840-1842)之后，这是唐文起从实际出发研究江苏近代经济史后的创见。因为，鸦片战争之后，在上海开始有了资本主义型的工厂，而江苏还没有。江苏资本主义的产生及其发展，的确是在甲午战争之后。以此为开端，唐文起走上了独立研究江苏近代经济史的学术之路。

唐文起书写了江苏近代经济发展史：1895年至辛亥革命前，为江苏近代经济发展史中的第一阶段。在此期间，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尽管受到帝国主义的阻挠和封建主义的束缚，步履维艰，但对于旧的封建经济来说，它还是“新经济”(毛泽东语)，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当时只有它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而江苏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之所以比全国其它各地快得多，是因为，“第一、甲午战争后，江苏省特别是苏南及南通等地自然经济的解体比较显著，城乡商品经济比较发达，为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准备了一定的客观条件”；“第二，收回利权、抵制外货运动对江苏民族工业的发展起了有力的推动作用”；“第三，清政府迫于形势实行的‘新政’，对江苏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也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辛亥革命前的江苏民族资本》)辛亥革命胜利后，1912-1926年，是江苏近代经济发展史中的第二阶段。在这期间，特别是1917至1922年间，江苏资本主义经济一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活跃局面，这是江苏民族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无论是江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速度还是发展规模，都在全国名列前茅，并为江苏今后的经济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但是，1922年后，帝国主义卷土重来，国内外市场特别是国内市场被帝国主义重新占领，江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遇到极大的困难，步履维艰。(《1912-1926年江苏资本主义的发展》)1927-1949，是江苏近代经济发展史中的第三阶段。唐文起以无锡的近代经济为例指出，在这期间，经历了曲折而缓慢发展时期(1928-1937)、侵华日军侵占时期(1938-1945)和官僚资本控制时期(1946-1949)。虽然生产力也有所发展，但在侵华日军侵占时期，无锡大多数丝厂的范围小、资金少、设备差，原料控制在侵华日军手里，产品外销断绝，无锡缫丝业的处境极为困难。而在国民党官僚资本统治下，无锡缫丝业因国内通货膨胀，美帝国主义在1947年提高关税32%，导致国际市场丝价暴跌，国内生产成本高昂，各丝厂亏损严重。“无锡缫丝业和全国缫丝业一样，并没有因为抗战的胜利而获得新生，相反又陷入新的危机。到1948年，缫丝厂全部关门。1949年，面粉产量仅占实际生产能力的37.2%。”(《近代无锡经济中心的形成和发展》)这样的一部江苏近代经济发展简史，是别人不曾书写过的。因此，我们说唐文起是江苏近代经济史研究的先行者，完全符合唐文起的研究实际。

然而，唐文起不只为江苏近代经济史确定了起点，在纵向上书写了江苏近代经济发展史，而且还在横向上全面地、系统地研究了江苏近代经济。在唐文起看来，只有纵向的江苏近代经济史的论述，而没有在横向上对近代江苏农业、农村与农民问题的研究，对近代江苏工业史的研究，对近代江苏市场的研究，对江苏近代区域经济史的研究，以至对近代实业家的研究，那么江苏近代经济史仍然是不完整、不系统的。为此，他在对江苏地区农业近代化作了深入研究后总结说：“在落后的农业基础上，绝不可能建立起近代工业；在发展近代工业的同时，必须重视农业的发展。”(《江苏地区农业近代化述略》)他对江苏乡镇工业的发展更进行了独到的研究，揭示了江苏近代农村家庭手工业和集镇加工业比较发达的历史；展现了江苏近代农村家庭手工业和集镇加工业在农村经济发展中的积极作用；分析了江苏近代农村家庭手工业和集镇加工业发展缓慢的原因；昭示国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条件下的江苏近代农村家庭手工业和集镇加工业的发展历程，十分艰难、曲折。探讨它的发展规律，总结它的经验教训，可为当前乡镇工业的发展提供有益的借鉴。”(《江苏乡镇工业发展的历史基础》)唐文起在“江苏近代工业发展史”研究中，概括了江苏近代工业化的三大特点：一是江苏近代工业化是从棉纺业起步的，后来棉纺业、面粉业、缫丝业逐步发展成为江苏近代工业的三大支柱。二是江苏近代工业企业主要集中在苏南的无锡、常州和滨江沿海的南通等地，广大的苏北地区为数很少，分布很不平衡。三是江苏近代工业化进程中不仅出现了近代机器工业与手工操作的小工场、小作坊、商业资本支配的家庭手工业同时并存的局面，而且有的地方的手工业还一度发展较快。唐文起所概括的江苏近代工业化的三大特点，对江苏近代经济的发展、社会结构和人们社会价值观念的变化，都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而且，探讨这些特点，对当前的现代化建设也有参照价值。唐文起对近代市场问题的研究，涉及粮食市场、稻米初级市场、生丝市场、土布市场、茶业市场，别开生面，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特别是他在《1927-1937年国际生丝市场的变化对无锡蚕丝业的影响》一文中，通过无可辩驳的事实，告诉国人：“国际生丝市场的兴衰决定着无锡生丝出口的多少，无锡生丝出口的多少又决定着无锡缫丝业和蚕桑业的命运；蚕桑业的衰败又影响生丝质量的提高和产量的增加，生丝质量不高又影响它在国际市场上竞争能力的提高和出口额的扩大。”这种恶性循环，在旧中国是根本无法解决的。只有在独立自主地进行经济建设和开展对外贸易的新中国，“才有可能真正做到工贸、农贸之间的联合和合作，按照国际市场需要进行生产，积极发展对外贸易。”而在近代区域经济史研究中，唐文起又以对南京、无锡及旧中国长江下游县级经济结构等区域经济的研究，显示了这一经济真理：“对外开放一定要建立在充分享有自主权的基础上，才能做到互利互惠，促进经济的发展和繁荣。只有今天中国的对外开放，才能振兴经济，强国富民。”(《南京开埠通商的历史过程及其影响》)在对近代江苏实业家的研究中，他对张謇的实业活动及其实业家精神、张謇的爱国主义思想和社会责任感，对荣德生和张謇的勤俭思想，进行了表彰。如此全面地、系统地、多角度地在横向上研究江苏近代经济史，并与纵向研究相结合，这在江苏近代经济史研究的著述中，又是罕见的。

经济研究，离不了统计和数字。但过多的统计、数字又会使经济著作呆板、枯燥。唐文起采用了这样一种方法解决了这个矛盾：他从数字、统计中出论据，又以数字、统计来验证、说明他提出的观点；再以自己的感情灌输其间，使文字变得生动、具体。因此，尽管《江苏近代经济史探讨》多达52万5千字，却很吸引人，读起来并不感到吃力。我是从头至尾、一字不漏地把它读完的。

像这样具有创意的、纵向研究和横向研究相结合的，而且写得具体生动并灌输着作者感情的经济史著作，我希望能够在经济学界更多地出现。

〔责任编辑：苏明〕

陈辽，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南京 21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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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8263(2014)09-015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