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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漫议

2014-04-29钱茂伟

博览群书 2014年3期
关键词:史学史编年杨先生

钱茂伟

1980年9月我入大学,读当月期《历史教学》所刊史学史样版辞条,始知“杨翼骧”大名。1984年,入中国古代史学史专业之行,决意专攻明代史学,更为关注,仿杨先生史学编年之法,作《明代史学年表》。1986年10月,首到天津,得谒见杨先生。1994年,《明人史著编年考录》刊于《浙江学刊》第6期。此前,我给杨先生写了信,预告此事。杨先生十分在意,特意托弟子来信询问。刊后,我及时寄上了《浙江学刊》第6期。1995年12月,我曾想报考杨先生的博士生,与先生又有过一次直接的往来通讯。1999年,杨先生《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第3册出版。2000年底,我续作《明代史学编年考》。此后,学界同仁一直盼望杨先生第4册的早日出版。但杨先生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从事编纂了,2001年正式将任务交给弟子乔治忠。大家盼了十多年,2013年终于见到了由乔治忠及其再传弟子朱洪斌增订、续补的《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四大册,这自然是史学界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杨先生是史学史界前辈,是我导师仓修良先生最为尊敬的先生,自然也是我最尊敬的先生。乔治忠先生是杨先生的嫡系传人,也是我尊重的先生。朱洪斌博士则是近年认识的新朋友。从1987年出版第1册,至2013年出版包括第4册在内的《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此项工程前后长达26年之久。2005年,我曾写过《史学的时间定位法》,对中国史学编年的产生、结构、影响及不足、前瞻有一个初步的思考。又考虑到关于杨先生的编年之书,已经有多篇书评。所以,这次重新读《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想用问题意识写一篇书评,而不是传统的优缺点归纳式书评。

替中国史学作编年,始于杨翼骧先生。此前中国,只有“历史编年”,没有“史学编年”。在几位史学史研究“大家”中,也只有杨翼骧先生一人敢用编年之法,从头到尾梳理中国史学史。这样的定位,想来不会有人怀疑。杨先生为什么要作中国史学编年,他何时想到作编年的,这些问题,《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没有点明。此书只有一个凡例,没有详细交待编纂过程及心得。直到后来的回忆录中,才明确说是1942年当北京大学姚从吾教授中国史学史课助教时。姚从吾要求杨翼骧帮助他抄录中国史学史资料,在这个过程中,杨翼骧萌发了编《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的念头。40年代,正是中国史学史学科基础建设初期。史学资料编年这个选题,在那个时代,绝对是前沿性课题。杨先生真正付诸实践,是50-60年代之事。70年代,整个中国学术界都若存若亡,专书的编纂自然不可能。到了80年代初,中国史学史编纂大盛。作为中国史学史一大家,杨翼骧自然也想留下一部中国史学史著作,但从影印的《杨翼骧先生中国史学史手稿存真》(2013)来看,这项著述工作远未完成,他的兴趣重点在于中国史学史编年。1982年编纂完《中国历史大辞典·史学史卷》之后,杨先生即开始了《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的编纂工作。

杨先生早年发表的论文《三国两晋史学编年》(1957)、《南北朝史学编年》(1964),此中称“史学编年”,但到成书时,却称《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多了“资料”两字。何以如此?杨先生曾口头解释说,他推崇李焘的《续通鉴长编》,注重于资料的考辨,而非一般的编年记事,故加上“资料”二字。

杨先生的史学编年,是从三国魏晋南北朝史学开始的。何以如此?这与受梁启超影响是分不开的。《中国历史研究法》第二章《过去之中国史学界》有“两晋六朝百学芜秽,而治史者独盛,在晋尤著。……而我国史学界亦以晋为全盛时代”一语。梁氏先知先觉式的这一判断,就成了杨氏实证研究的直接动因。1939年9月,杨翼骧到西南联大历史系复学,开始大量阅读有关中国史学史的书籍资料,写出了《晋代的史学》。此后他教授中国通史,也以治中古史前期为主。1956年,出版《秦汉史纲要》。由于对六朝史及其史学有深入的研究,所以1987年出版的第一册,学术研究分量特别重。且先秦至五代时期,中国文献尚处手抄本时代,史学作品多失传,后人于失传作品的研究不足,故其考订与梳理工作尤有价值。

两宋时期,中国进入文献刊刻时代,流传下来的史学作品比较丰富,即使失传的作品,也多有书目、序跋资料存世,所以,两宋史学资料编年的工作难度不算太大。惟此时杨先生大病数年,故第2册直至1994年才出版。这一年也出版了林平的《宋代史学编年》。这是一部大事记式的编年,学术价值自然难与杨先生之书相比,杨先生的第二册,史料价值、学术价值更高。

一个人要想做遍整个中国史学史,是相当困难的。道理很简单,一个人的知识结构不可能样样通,必然会有相当多的知识盲点。唐以前,是杨先生的长处,越到后来,盲点会越多。其二,年轻时可以做这种工作,轻车熟路;年老时一人做通代编年,则会力不从心。其三,唐宋以前中国史学与唐宋以后中国史学情况也不同,前期作品数量少,传世更少,故只需借助目录、正史就可以做全了。后期则相反,作品多,传世多,文集多,必须阅读原著,仅目录、正史这种第二手资料,显然不够。我们可以看到,到第3册时,杨先生的身体状况、知识结构、编纂模式,均面临了挑战。

《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清代卷的出版虽晚了些,但仍有其不可替代的学术意义。它的出版,圆了史学史界一个多年的中国梦。2013年10月底参加南开大学以“中国史学史的基础建设与学科前沿探索”为主题的纪念杨先生的学术会议,读到此书,大家倍感高兴。乔先生师生的精心编纂,豪华的大开精装本,商务印书馆在出版界的位置,这些大大提升了其书的学术品位。

至于此书内容选择上的得失,须由各断代史学的专家来评判。区分官修与私修,尤其侧重官修,这是《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的一大特色。自从学术史学兴起,学界往往侧重私修独断作品,而忽视官修集体作品。《增订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于前三册有较多的增加、调整、订正,尤其是明代部分,确实增加了许多新知识、新材料。为先师续书、改书、出书,极易招致非议,乔先生师生目前的做法算是成功的。清代部分,是乔先生研究的强项,相关的成果也有一些,自然不在话下。至于晚清部分,据相关专家的初步翻阅,认为仍有一些遗漏。这样的意见是难免的,因为每人的知识结构、选择旨趣不同,选择永远会受人批评。不过,在中国史学各断代专题研究已经十分深入的今天,如何借鉴前人的成果,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中国史学编年工作,如果从50年代算起,已经有了近60历史。如何进一步提升其编纂水平,这是一个值得学界思考的话题。我以为,可以考虑加上更多的图像资料。虽然有图以后,篇幅会增大。但这样的工作有意义的。可以有检索,补上人名与书名索引。这是西方学界的惯例,作为学术性工具书,这样的工作不可少。大陆的图书出版,最大的问题是节约纸张,不想扩大篇幅。图一时的节省,麻烦了几辈子的读者。这显然是缺乏服务意识的中国人所特有的现象。按照市场经济,图书的编纂,应该遵循麻烦作者一人,增加出版成本,方便读者众人。出版是短时的,使用是长期的,是几辈子的事。不能图一时的省力,做影响读者几辈子的事。要注明版本出处。一部书,不同时期的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卷帙及不同的序跋资料。新进的研究生读编年之书会遇到一些困惑,不知道这些作品是否还存世。在内容的排版上,也应有所讲究,使用大小不同的字体,让读者更加醒目。当然,这样的想法见仁见智,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考虑。暂且提出来,供学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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