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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读者问

2014-03-21何丽萍

语文教学与研究 2014年31期
关键词:业余文学小说

◎何丽萍

何丽萍,著名作家,现居浙江丽水。责任编校:晓 苏

问:你虽然在《收获》 《人民文学》 《钟山》 《江南》等名刊上发了那么多优秀作品,但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专业作家,而是一个资深的业余作者,那就请你先来谈谈业余作者的困难和优势吧。

答:我八十年代就开始了小说创作,属于悟性特别不好的那类。其间有过多次停顿,但最终因欲罢不能而坚持下来。这种坚持的意义仅仅是对我本人而言,很难想象如果不读书、不写作我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坦率地讲,我写作的动力来自骨子里的不甘。或者说,是写作让我找到了生活向上的支撑点。

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阅读与写作只是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所以我很安心地扮演着命运给予我的每个角色,很安心地做着单位的工人,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甚至不让出书、外出求学等念想冒出来。有一点我很清醒,写作这种事很没准儿,哪天就忽然写不出了。我母亲经常教导我,人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敢把自己悬在空中。

业余写作者的困难是处于主流文学边缘,常常被文学官方忽视,平台、气场、机遇、话语权等都不能与专业作家相比,这些都是困难或局限;但也有着自己的优势,一个是写作姿态比较低,这样,更容易写出原生态的东西,一个是具备着和生活讲和的能力,这让我们更多的拥有常识和常态。还有一点是针对业余女作者而言的,因为处在边缘或忽略地带,或许能够更容易地保持清醒和尊严。

问:你的小说颇具地方色彩。语言上有鲜明的浙南口音,人物口中出现了一些地方民谣,在文中你也指明了小说发生的背景——云城、水镇、夏村等属于浙南一隅,还有你的笔下一再出现的“老太婆”形象。我想,这既是您的一个“文学地理”也是解读您作品的一个入口。

答:我可以毫不羞怯地说,我很本位主义,在我的眼里,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好过我的故乡。无论是呈现、倾诉、反思乃至批判,都只能出自同一个理由:热爱。我最大的遗憾是,因为自己的局限,我没有能力做得更好。

我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里长大,我曾在一篇小说里用“宽大静止”来定义过它,在七十年代它有着绝对的美丽,以至于让我日后几乎对旅游失去兴趣。后来,我来到丽水,这也就是小说里那个叫“云城”的地方。来自街头巷尾的“民间传说”成了构筑文本的主要元素。我试着寻找那些在时间窗里流动的人物,记录他们灵魂的疼痛和不安,记录掩蔽在事件背后的历史真相。同时,我也在一次次地寻找过程里,努力唤醒自己的良知。

我在小说里塑造了一系列“老太婆”形象,她们有个共同点:在任何时代都能够活下去。她们的坚强和韧性,来自对生活最本质的认识。我很尊重这些老人,是她们,修正了我的自以为是。有一次和朋友聊天,朋友说,书里有一句话很深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我听了笑着说:“这句话,我小时候的保姆也经常讲。”

问:您的叙事非常冷静,生老病死分离聚散都未曾缠绵于文字,您甚至隐藏那些利于“煽情”的情节,而用冷静来吸引读者的评判,用空白来引发对故事及其价值的思考。这种写作风格的形成是否跟你的阅读有关?

答:你点了我的穴位。我的小说很小众,可以说还没有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记得朋友但及说过,别人的小说都是竖着写,而我是横着写。还有编辑老师也对我小说存在的写得太紧、留白太多等问题,提出中肯的批评。

我只好申辩一下这样写的某些理由,虽然明显的底气不足。我的确没有按常规让小说在故事情节下发展,而是借助一个隐密的内核来结构小说,像《桃色》《水在瓶中》 《乡村事件》等,内里的故事就是一个案件。我觉得这样的结构,比较容易打开叙述空间。而且,我一直以为,短篇小说最大的魅力在于欲说还休。我经常做的一件事,是把小说改短,像《深挖洞》 就是由中篇改成的短篇。

这种写作方法的形成自然和阅读相关,我比较喜欢的作家有卡佛、奈保尔、奥兹,他们干净的文字让我着迷。但更多是和我的性格相关,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特别地不敏感,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简单。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小说没有多少信心。改变或在坚持中走得更远,两条路对我来说都相当困难。

问:“水在瓶中,都是没办法的事”,你的小说中充满了小人物的无奈,在时间的铁腕中,他们甚至不会挣扎,家庭的冷漠和婚姻的寡淡是常有的事。你的小说从不指明出路,像席来那样最终被爱拯救的结局少之又少。您希望您的小说留给读者的是什么呢?

答:我不怎么认同你这样的解读。记得朋友叶丽隽在读完我所有小说后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理解了生活。”

因为懂得,才能慈悲。可以说,我在我的创作里,完成了我对生活的理解。《风过夏庄》里,那个遗留在乡村的女人,是我心目里真正有信仰的人。而《障目红尘》 里,那个为爱出卖肉体的女人,是我心目里最干净的女人。我从来不认为我的小说很冷漠,相反,我认为我的小说很温暖,尽管它们躲在暗处。

我没想过我的小说要留给读者什么。小说家不可能解决任何社会问题,更多的小说家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好。我身上最缺乏的可能还不是敏锐和深刻,而是正义。

问:我看到的您的小说大多是短篇,对这种篇幅的青睐是否是从篇幅与艺术特性上考虑的?你的小说很多内容藏之冰山之下,人物也很有张力,在您不同的小说中我还看到了人物之间的“互文”,这些都是创作更大容量的小说的一个潜质。您有没有尝试过长篇的写作?可以谈谈您将来的写作计划吗?

答:朋友柳营对我说:你的小指头特别短,所以小说也写不长。因为不自信和懒,我很低产,总共也就写了四十来个小说,而且基本是短篇。我尝试写过中篇,但好像没有一个是成功的。因为底气不够,相比较而言,我可能更适合短篇创作。再说,短篇对故事性之类会要求少些,也可遮掩我的一些短处。

问:可以谈谈您最近完成的长篇《在云城》吗?

答: 《在云城》 我陆续写了几年,力图写出特定年代云城人的真实生存图景。但我结构一个长篇的能力显然还比较弱,文本存在不少问题。接下来,我还想在短篇领域再努力一下,写了这么多年的小说,连一个合格的短篇都没写出来,我是很不甘心的。老实说,这几年我的小说写得很苦,因为我太想写好了。我的确害怕向下的趋势。如果没有足够的警醒,向下会成为习惯,甚至是惟一的方向。这也是大多数像我这样的写作者的命运。

的确,文学是在帮助我们做梦。还记得叶兆言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个梦,做了一辈子也没醒来,那还是梦吗?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肯做一辈子的傻瓜,那肯定不是傻瓜了。而且文学也已经给予我最好的回报,它让我生活简单,内心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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