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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疾疫对近代北京地区的多重影响(1840—1919)

2013-04-07张艳丽

关键词:京师北京

张艳丽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 历史所,北京100101)

在传统史籍中,对俯拾皆是的流行病的名称一般统称为“疫”,合称“疾疫”。疾疫、战争、饥荒被称为人类悲剧的三大根源。其中,疫病对人类社会的威胁和破坏尤甚,故被认为是人类社会发展中最不和谐的音符。据不完全统计,秦汉至清,疫灾共发生250余次。从流行规律来看,至元明清时期,疫病流行达到历史上的顶峰。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处在一个急剧变革的时期,疫病的爆发达到令人瞠目的地步。针对北京地区的疾疫史研究,目前虽已引起一些学者的关注,但尚缺乏系统深入的研究,表现为既无专著问世,相关论述仅散见于一些社会史论著中,专题论文也较为零星。目前可见者有:尹钧科、于德源的《北京历史上的瘟疫及其经验教训》(《天津科技》2003年第3期);寒菊辑录的《清代北京地区瘟疫流行情况》(《中国档案报》2003年5月19日);何北明的《北京历史上的疾疫》(《蓟门集―北京建都850周年论文集2003年》)等。这样的研究现状,实与北京的“首善”地位不相符,可谓一大学术缺憾。本文从疾疫对近代北京社会的影响角度进行专题探讨。

一、疾疫流行与人口减损

瘟疫对社会造成广泛影响,最直接的影响是造成人口损伤。清初北京痘疹横行,从地处寒冷地区来的满人缺乏对瘟疫的抵抗力,畏之如虎。为了预防瘟疫的发生,清代统治者采取了一系列隔离、诊治措施,痘疹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控制,但并未根本消除。同治元年(1862)痘疹在北京地区大规模爆发。这年春季京畿雨泽愆期,清廷曾三次举行大规模祈雨活动,但旱情并未得到缓解,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七、八月间时疫盛行[1]。关于死亡人数,据日本人服部宇之吉记载,“同治年间,北京痘疹流行,势极猖獗,以致呻吟之声流于户外,路上葬柩络绎不绝”[2]。

近代霍乱指的是真性霍乱。真性霍乱传入中国始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对人口损伤较大,“获此疾者十有七八死,死甚速在一二日间”,此后迅速蔓延,道光元年(1821)传入北京[3],“京师至棺木卖尽,以席裹身而葬”[4],揭示出霍乱对人口损伤的严重程度。光绪二十六年(1900)京师霍乱,八国联军中很多人染病身亡。据载“八月十四日,闻昨日永定门又进洋兵数千,俱于城内、城外驻扎。近日各国洋人病死者不少,彼族喜吃牛羊肉鸡鸭黄酒西瓜葡萄等物,糊吃混餐,又兼不服水土,腹泻即死,闻两坛(按:天坛、先农坛)死者尤多”[5]1004。第二年疫情继续发展,据《清末北京志资料》称,“光绪二十七年(1901)六月,北京流行霍乱病,其势日益猖獗,每日因该病而死者达百余人。”[2]462光绪二十八年(1902)疫情较前年更为严重。本年入夏,京津一带瘟疫流行,据孙宝瑄《忘山庐日记》记载,“京师数日内疾疫甚盛,死人无算,皆因霍乱。有顷刻死者,有半日死者。”[6]695顺天府东南部及天津等地霍乱盛行,并迅速蔓延开来,如通县等地霍乱流行[7]。

近代北京虽不是疫源地,但由于频繁的人口流动,也成为鼠疫病区[8]。宣统二年(1910),东三省鼠疫爆发,蔓延至北京地区。北京地区于宣统二年(1911)十二月发现鼠疫病例。据《申报》报道,十二月十六日,正阳门外打磨厂三星客栈的东北锦州旅客王桂林因鼠疫暴亡,当日该客栈一名李姓客人暴亡。二十日,刘姓等两名客人不治而亡,确诊为鼠疫。本次疫死人口多为客栈客人,如在三星客栈疫死多人之后,附近的排子胡同永泰和炭栈亦有病亡。此外,还涉及本城居民,如栓马胡同谢姓居民等因疫死亡。北京地区首例鼠疫患者出现后,清廷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三星客栈王姓客人暴亡后三日才被埋葬,四日后才派巡警封锁客栈,这种延误造成附近地区陆续有人被传染身亡,随后疫情继续扩散[5]439。

喉风,即白喉是传统医学对各种喉症的一种泛称。史料对此多有记述,据《重楼玉钥》载,喉风发作时,“喉间起白腐一症,此害甚速。乾隆四十年前无是症,即有亦少。自廿年来患此者甚多,惟小儿尤甚,且多传染,一经误治,遂至不救”[9]。光绪二年(1876)京师天时亢旱,瘟疫爆发。时任坐粮厅监督的谭继洵家也未能幸免,谭嗣同时年十二岁,也被传染。“春季,北京发生了大瘟疫,先生被传染,死去三天,才苏醒过来,谭继洵替先生取一个字叫做复生。先生的二姊嗣淑也传染了喉疾,生命垂危。先生之母徐五缘亦被传染,遂于二月初一日卒,享年四十八岁。二姊嗣淑先母亲四日卒,伯兄嗣贻后母亲一日卒,……这一年先生亲属在京师死亡的计有六人。”[10]谭嗣同在《先妣徐夫人逸事状》中提到本次瘟疫时说,“光绪纪元二年春,京师疠疫熛起,暴死喉风者,衡宇相望。城门出丧,或哽噎不时通”[11],揭示出死于疫情的人数确实较多。

光绪二十六至二十八年(1900-1902)京师发生较为严重的疫情,与同期发生的界连数省的荒旱和八国联军的入侵有很大关系。光绪二十六年(1900)陕西、山西、直隶等省大旱,其中,陕西“本年亢旱日久,灾区甚广,且大半连年无收,觉少盖藏,情形十分困苦”,统计饥民一百数十万。灾黎老幼逃荒求食,京师一直是外出灾民聚集之地,易于发生疫情。顺、直地方,自春入夏,降水稀少。据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李鸿章奏报,“畿辅荒旱,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随之发生的瘟疫对灾区人民造成更沉重的打击。关于人口损伤情况,据《庚子记事》记载,本年“自四月以来,天气亢旱异常,京城内外,喉症、瘟疫等病相继而起,居民死者枕借”[6]664-668。

由上我们可以看出,疾疫对生命构成较大的威胁。虽然历史上关于疾疫的资料较为零散,记载也较为模糊,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患病者的死亡率较高。由于治愈率较低,一旦社会上有人患病,周围人群十分担心自己是否会被传染,盲目与患者隔离,不敢进行正常的照顾与交流。这样,疾疫不仅直接造成人口的减损,而且还影响到人类的各种社会交往关系。鉴于近代北京地区疾疫往往与其他灾害相继发生,京师又是流动人口聚集地。因此,疾疫对人口的打击,不仅限于北京,还影响到其他地区,尤其是京师附近。

二、民众恐慌及祈神信仰的形成

疾疫病菌的传染速度较快,如无有效救治,一经感染迅速侵及全身,短时间内大量人口暴亡。光绪二十七年(1901)霍乱爆发,每天有一百多人死亡,北京居民“亦不能不大为恐怖,惊慌失色”[2]462。患者不适症状的传播,加剧了疫区的紧张状态。同治朝天花流行期间,“呻吟之声流于户外”,这对于身处其中的健康人群无疑在心理上产生极大的恐惧。疾病本身较强的传染性,使得疫区居民非常焦虑,担心自身健康随时会受到威胁。近代中国对疾疫的认知程度较低,缺乏有效的预防和应对措施,患者得不到相应的治疗,都加剧了人们对疾疫的恐惧程度。

民众面对疾疫的恐惧和无助,导致祈神心理。北京历史上药王庙香火很盛。在众多的药王庙中,最著名的有四座,即位于东直门内的东药王庙,位于地安门外西步量桥的西药王庙,位于安定门内之西的北药王庙和位于天坛之北的南药王庙。每年“岁之四月中旬至廿八日为药王诞辰,香火极胜。惟除夕至元旦,彻夜不断,拜庙进香者多不得入庙,于神路街外设香池数处,焚香遥拜”[12]。寺庙的建立为民众的祈祷活动提供了实现的场所,那些被传言很灵验的寺庙更是吸引着更大范围的群体前来祭拜。如良乡的石村药王庙,“凡在石村疾病者,祈祷有应。每年四月报赛社会极盛,远近毕来进香”[13]。

由于对疾疫缺乏科学的认识,在危机面前,民众无法准确把握发展进程,在实践中形成了迷信意识。医学知识尚未普及之前,药王或瘟神成为民众的心理寄托,他们相信神祇可以降临人间,驱赶瘟疫,带来健康和平安。于是社会群体妄图通过供奉神祇,诚心祈祷,以期避灾免疫的现象才会长期存在。如光绪九年(1883)疫情期间,“比日京师坊市相率祀神过年,延僧礼忏,驱鬼送瘟,灯烛炮仗昼夜不绝,多以纸为人,具铙鼓楮钱送之城外。此汉制逐疫穿火投洛水之意也。闻一月来都城内外死者已万余人。”[14]再如,光绪二十八年(1902)霍乱流行期间,北京地区出现“愚民沿街遍市送瘟神,设符箓”[15]的现象。这当然是一种封建迷信行为,也是民众无助心态的一种表现。

除建庙祭拜外,普通民众还将祈福避疫变为他们日常生活、节庆习俗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活动。疾疫的盛行,对民俗信仰的形成与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端午节是我国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民俗活动众多,祛病除灾是重要内容之一。据张次溪编《北平岁时志》载,“五月初一日至初五日,为端阳节,又称端午,家家于门前插蒲艾,贴五雷天神符,供角黍樱桃桑椹等于佛前,亦以之相馈赠。闺人皆以绫罗巧制小虎桑椹葫芦之类,以彩线串之,悬于钗头,或系之儿背,谓可避鬼,且不病瘟,曰长命锁,一曰续命缕。又以雄黄酒书王字于小儿之额,或且涂其七孔及墙壁,谓可避毒虫。又有于是日午时,以朱墨书钟馗像,俗称朱砂判者,悬屋中,谓能驱鬼辟邪。亦有纳古墨于蟆腹,向日晒之,云其墨可疗疾,故都中有癞蛤蟆脱不过五月单五之语”[16]。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对此也有记载,“端午日用菖蒲、艾子插于门旁,以禳不祥,亦古者艾虎蒲剑之遗意。……每至端阳,闺阁中之巧者,用绫罗制成小虎及粽子、壶卢、樱桃、桑椹之类,以彩线穿之,悬于钗头,或系于小儿之背。古诗云:‘玉燕钗头艾虎轻。’即此意也。……五月五日以彩丝系臂,辟鬼及兵,令人不病瘟。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17]。端午节期间,民间避疫的形式多样,目的单一,即祈福免灾。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面对疾疫时民众产生的迷信心态十分普遍。当然,随着社会的发展,科学知识的普及,民众心态也不断受到冲击。再如,在丰富的新年习俗活动中,送瘟神也是重要的一项。据《良乡县志》记载,“十二月二十三日晚用糖祀灶卜吉,除夕男妇礼拜尊长,用辞旧岁,换桃符及门神贴挂前并春联迎祖先接灶君,院舍布芝麻秸爆竹送瘟”[18]。

瘟疫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危害之一,在与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一定的民俗信仰。同时,中国传统民俗信仰也带有瘟疫的烙印,适应了特定社会时期处于恐惧无助状态下民众的避疫心理需求。有些习俗,有助于人类社会抵御传染病。但是,民俗信仰与迷信有密切关系,很大程度上是民众对神秘力量的心理寄托,对科学认识传染病无疑具有可怕的副作用。而且,信仰的形成与变化是一个逐步的发展过程。近代科学理念已经萌芽,处于与传统思想的矛盾斗争中。只有对疾疫形成科学的认识,政府积极实施各项科学防疫举措,才能真正消除祈神信仰的根源。

三、统治者对政治生活的调试

疾疫对政治生活的影响也很大。自汉代始,包括疾疫在内的各种异常天象,被视为是对统治者为政阙失的一种警示。“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19]灾异天谴论将灾害与政治统治紧密联系。这种传统观念影响深远,直至近代,“天变之兴,皆由人事之应,未有政事不阙于下而灾眚屡见于上者。”[20]

基于此,为了维护政治统治,统治者需要对自己的为政行为进行反省与调试。同治元年(1862)京师痘疹流行,同治帝对自己为政进行自省时说,“上苍垂象,变不虚生,且自上月以来,京师疫气盛行,至今未已……天人交儆,必政令有阙所致”。为此,他诏求直言,“特再行申谕中外大小臣工,务各斋心研虑,于朝廷政治得失之大且要者,悉矢忠赤,谠言无隐,亦毋徒以毛举细故,摭袭陈言,为虚承故事,应天以实不以文”[21]。纳谏是传统社会明君的一种美德。灾后,封建帝王通过求言方式,鼓励群臣对自己为政得失进行建言。本次求言还提出要对“朝廷政治得失之大且要者”进行直陈,不要列举琐碎的小事,进行纠缠。此时,清王朝已经日益衰落,社会矛盾日益激化。如能借机真正思考、解决关系国计民生的诸多问题,无疑对社会发展有益。但是近代社会千疮百孔,不是东边倒塌,便是西边剥落,道光帝所言“随时粘补修理,自然一律整齐”[22],是最高统治者的施政理念。因此,这很大程度上只是最高统治者故作姿态而已。

通过祈祷的方式,解除灾害的威胁。八国联军侵华期间,又兼旱灾,导致霍乱流行。大阿哥被派往大高殿祈祷,太仆寺卿王培佑被派往直隶邯郸县龙神庙迎请铁牌,在大光明殿供奉[23]。龙王成为本次祈祷的对象。到光绪二十八年(1902),京畿一带灾情并未得到缓解,禳灾行为一直持续进行[24]。

清理庶狱屡被实行以祛时疫。同治元年(1862)京师痘疹盛行,在监人犯也被传染,日有监毙。同治帝下旨清理庶狱,“以示矜恤而迓祥和”。本次因灾恤刑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因灾速审。诉讼案件是封建时代官员榨取钱财的一个机会,很多无辜百姓被长期牵累其中。同治帝下旨刑部步军统领顺天府各衙门,将斩绞军统徒犯以下赶紧清厘,如有待质应讯之人,司坊各官取保后迅速传讯。二是因灾减刑。同治帝命令在京问刑各衙门实施减刑,除上年十月初九日恩诏以前军流以下各犯分别减等外,自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九日恩诏以后至本年奉旨之日止,所拟军流以下等罪官一并分别减等[25]。

与祈祷、自谴、恤刑并行的诊治行动,也常被统治者说成是顺承天意之举。大疫流行时,统治者看到疫情极为严重,拨付一定经费,为京师贫民诊治,并督促五城御史认真查办。如光绪二十八年(1902)五月,清廷发款一万两为京师贫民治病[26]。

疾疫发生后,统治者对自己的为政行为进行反省,并设局施药医治贫困患者,这是政府调试功能的重要体现。政治腐败是王朝更替的根本原因,而灾害是引发王朝更替的导火索。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无一不以灾荒为背景,近代太平天国起义更是如此。有鉴于此,统治者于大疫时期,往往运用政府行政职能对影响社会秩序的行为进行调试,以期维护政治统治的正常进行。

四、疾疫与医学的回应和城市公共卫生的发展

疾疫给人类带来了恐惧,同时在客观上也增强了社会应对疾病的危机意识,切实促进了预防传染病医学机构的建设与发展。在应对疾疫方面,隔离是一种重要举措。为切断传播途径,清初规定,“凡民间出痘者,移之四十里外,防传染也”[27]。在对疾疫发生的病因及病理缺乏充分认识的情况下,隔离之举不失为一种避免疾病蔓延的有效措施。

近代北京地区医院的建立为预防传染病增强了又一道有力防线。光绪三十二年(1906),民政部尚书善耆奏请于东城钱粮胡同成立内城官医院,于宣武门外梁家园设立外城官医院。院均分为中医、西医两部。内外城医院为官立性质,设总理一人,管理员一人,稽查员一人,医长一人,医官八人[28]103。宣统二年(1910),改归内外城巡警厅管辖,以卫生处佥事兼领院长。1912年京师市政公所成立,由市政督办朱启钤筹款,在香厂建筑楼房,设立仁民医院,归市政公所直辖,后因经费不足停办。1913年,由京师警察厅呈准,将外城官医院移入仁民医院旧址办公[29]。

近代北京地区还出现了专门的传染病医院。东三省鼠疫后,召开万国防疫会。借鉴各国首都建立传染病医院的经验,曾设内外城临时防疫处,并于1915年成立传染病医院。医院分四个科室,分别负责诊断、预防、检查和消毒。不久又添设研究部,招集医学专家配合本院研究传染病发生原理,并着手研制痘苗及各种血清疫苗。研究室除制造预防疫苗外,还招收讲习生,向他们传授细菌学、传染病学、热带病学、免疫学等,以期日后进一步传播普及传染病知识。1917—1918年绥远发生鼠疫,各地加强检验防卫工作,北京地区尤其如此。除拨款五千元赴各地采购消毒检查所需药品器械外,还筹款五千元在传染病医院附设京都临时防疫处。除传染病医院现有医护人员外,还临时聘请医员三人、药剂师一人、看护四人及消毒人员若干,并视疫情消长,事务繁简,酌量增减。以上临时聘雇人员,防疫事毕,即予撤销[30]。

城市公共卫生的建设和改造是预防传染病发生的有效途径。在人口聚集的大城市,生活垃圾是影响环境卫生的重要因素。为维持户外清洁,光绪三十四年(1908)民政部颁布《预防时疫清洁规则》规定,街巷不得堆积污秽、煤炭,不得倾倒泔水及一切垃圾。对于固体废物,普通住户于门外放一个带盖子的污秽物容器,商铺于室内放置。每日由官设土车拉运,弃于僻静处所。凡泔水、洗涤器物水及其他污水,均须排泄于沟渠。沟渠不准倾倒灰土粪便及动物皮毛内脏骨头及尸体等。沟眼出现臭味及开沟时,须以氯气、灰松脂或石灰进行消毒。关于粪便处理,规则例禁陋习,厕所须每天打扫一次,不可任意漫溢。装运粪溺容器必须保证坚固,并覆盖密闭。粪车不得停留街市[28]75-78。

自来水与北京城市公共卫生的近代化有密切关系。光绪三十四年(1908)农工商部溥颋等《奏请筹办京师自来水调员董理以资提倡》折,提出京师自来水一事,于卫生、消防关系最要[31]。随后,拟定大概章程,招商集股,官督商办,定名为京师自来水有限公司,一切按照商业规定办理。公司专招华股,以洋银三百万元为额,分为三十万股,每股十元。开招股本,必须有殷实商号代为经理。直隶天津银号信用素著,在股本未齐以前,由该银号先行垫款。鉴于京师自来水事关北京地区卫生、消防,自来水公司呈文直隶总督统筹兼顾,每年筹拨官款银十五万两,预存银号以为保息之用,以昭信用。为减轻成本,依照铁路材料免税成案,公司申请购运材料、机器,经过崇文门关时一律免税。近代教育培育出的科技人才对自来水公司事业的起步起了推动作用。第二年自来水公司聘请高等学堂化学系毕业生,时在教育品制造所工作的刘恩延,专门负责化验。从初步筹划,至刊登广告售水,短短两年多,北京地区开始饮用经过净化的自来水。虽然,在近代北京地区的水源供应中,水井尚未退出历史舞台,但自来水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居民的饮水卫生意识也日益提高,对于预防传染病的发生具有积极意义。

当然,近代北京在医学普及方面还存在局限性。以种痘为例,据调查,1926年北平郊外乡村中小孩因病死亡的原因不十分清楚,“但其中大部份的病症是能预防或治疗的,比如种牛痘就可以避免出天花的危险,本是很容易做到的事,可是直到现在村民仍有不少未种牛痘的。在调查的三八七人中已种牛痘者计三六一人,未种尚有二六人”[32]。在城市公共卫生建设方面,政府仍处于一个倡导的层面,尚未有效实施。北京地区排污系统并不完善,时人曾对此进行揭露,“雨则泥泞没胫,风则尘沙扑面,隙地则渣滓充盈,不将扫除之法,沟浍则污泥淤塞,不知疏浚之方。至若污暗水沟,不惟设备不良,且有梗塞不通之患。一经大雨,满地横流,而城内之水无从宣泄,恒以前门为尾闾,有水深至一二尺者”[33]。只有改善城市公共卫生,消除病菌滋生的环境,才能真正做到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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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田涛整理.清末北京城市管理法规[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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