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华

(信阳师范学院传媒学院，河南信阳464000)

从帛画看汉初“天人合一”的生命审美观念

田华

(信阳师范学院传媒学院，河南信阳464000)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是原始文化的积淀和古人审美追求的印证，体现了汉初人们对生命永存的期盼和灵魂不灭的信仰。其图像中浓缩了诸多远古时代的神话传说因素，巧妙的将天界与人间融为一体，展示出“天人合一”的生命观念和生命文化的审美理想。

帛画;“天人合一”;审美理想

“一个时代的器物，就是一个时代文化的标志、文明的象征。因此，研究中国古代器物，就不能不研究中国文化;同样，研究中国文化，也不能不研究中国古代器物。”［1］因此，研究汉初的审美文化，就不能不研究汉初的文物。

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上所描绘的龙、鸟、蛇、鱼、龟、人、神、云等图像和纹饰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充满了浪漫诡异的神话色彩，展现了天界与人间统一的宇宙观及卓越的绘画艺术水准。这些构思离奇诡异、细致缜密的图像和纹饰，在色彩上清新亮丽，整体充满了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气息，有着浓郁的楚文化特征。尤其是马王堆出土的“T”形帛画，它是以神仙观念为基本信仰，对虚幻的空间进行浪漫化的编织，并通过巫术仪式的转化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一、马王堆帛画展现出天界与人间、生命与死亡的和谐统一

最有代表性的马王堆1号汉墓出土的T形彩绘帛画，又称为“非衣”或“飞衣”，把“天人合一”的境界展现得淋漓尽致。“非衣”画特定的格式是T字形，上宽下窄，由3块绢帛拼成，全长2．05米，四角缀有飘带，是作为铭旌(旌幡)覆盖在棺盖上。在巫风盛行的故楚，旌幡是一种能引导楚人魂魄去所的工具。“非衣”的画面分天上、人间、地下3部分，充满着上古天地神话物象，为墓主人编织了一幅“居地”、“升天”的广阔宇宙空间。此帛画更是中国绘画史上第一幅保存完整且时代最早的浪漫主义代表画卷。

在马王堆1号汉墓出土的T形彩绘帛画中，“—”为天，“︱”为地。帛画的上部，是天界的象征。这一部分绘有金乌九日、日月流云、玉兔蟾蜍、龙凤、人首蛇身的神、天门、守门神等图案，充满着人们对天国这个未知世界的玄想，具有极其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古代传说天有九重，每重都有天门，并有虎豹把守，在《楚辞·招魂》中也有“虎豹九关”、“十日代出”、“雄虺九首”等怪诞离奇的诗句，这些楚文化中的神话思想在帛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可谓是先秦神话的形象写照。

T帛画的下部，由青、赤两色的蛟龙分列左右，以双龙交玉璧为界，将这一部分画面自然而然地分为人间和地下两部分内容。上连天界下接地府的人间部分，绘有墓主人在侍者的簇拥下缓缓升天的场面。在两个龙首之间，装扮华丽的老妇和跪地相迎的仆人及相随的侍女置于白色平台之上。这些人物上方又绘有象征屋顶的华盖及两只相对而立的长尾朱雀和一个展翅飞起的怪鸟等图案。平台之下，绘有两只赤色的斑豹，之下是在悬挂帷帐的玉璧下的祭祀场面。在人间“双龙穿璧”是一种吉祥幸福的象征，因而画面中的人间祭祀场景，应是祈求亡灵及早升入仙界的意思。这与汉初盛行的黄老思想中，追求逍遥自在长生不老、羽化升仙的神仙观念如出一辙。帛画的最下部分描绘的是地府，绘有半身裸露、形象硕大而有力的神灵，应该是地神。

对于T形帛画的主题，有的学者认为是“引魂升天”，而有的认为是“招魂”。在拜读了众多学者的文章后，笔者经过分析认为，这幅T形帛画的主题和功用，应该是“招魂复魂”和“引魂升天”二者合一。“招魂”的形式主要来自民间，古人认为，人死后灵魂就离开肉体了，要举行招魂仪式把灵魂呼唤回来，对死者的魂魄进行安抚。一方面要帮助“气”顺利地升入冥界，另一方面要让灵魂在地下宫室里继续维持人间生活［2］。这幅帛画更是把墓主人在“天上世界、魂灵世界、人间世界、地下世界”［3］宇宙空间的多层世界里，“由死入生”的过程展现得淋漓尽致。无疑，整幅画的寓意是墓主人在各种神兽和祥瑞的保护之下穿越死亡，进入永恒的不死之境，突出反映了现实生活中人们对未知世界的玄想。

马王堆3号墓也出土了一幅T形彩绘帛画，形制、构图都和1号墓的T形帛画大致相同。画面大体可以分为横竖两个部分。横的部分自然也是象征着天上的境界，绘有日、月、星辰、龙、凤、蛇身神人，以及“神人骑鱼”等图像;竖的部分描绘的是人间和地府的景象，绘有四龙穿过玉璧及人、鸟、鱼、龟等图像。天地以四龙穿过玉璧为间隔，把宇宙万物都包含在界内，体现了古人开阔的宇宙观。这幅帛画与1号墓T形帛画比较，性质和构图大同小异，表现的内容也是“招魂复魂”、“引魂升天”。

由此可见，马王堆出土帛画上的这些图像，是把神话和巫术作为艺术内容和审美对象，突出反映了楚人祈求灵魂不死、肉体不灭、羽化升天的神仙信仰观念。这种观念与审美理想又通过天上与人间的统一、生命与死亡的统一来实现，使死亡这一恐怖的自然现实通过艺术想象变成可近的社会理想，体现了审美境界的积极意义。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汉初人们追求长生的思想，其实是对人间生活的留恋和对生命的热爱，可以说这是“重生”观念的体现之一。

二、从楚帛画的独特魅力看汉初“天人合一”的审美境界

陈锽在《古代帛画》中论到，“正如楚文化在先秦时代占有重要的文化地位一样，楚艺术也可谓华光流照”［4］。

1949年长沙东郊陈家大山楚墓出土的“人物龙凤帛画”和1973年长沙子弹库1号楚墓出土的“人物御龙帛画”，都是产生在战国中期的楚帛画，都以白色丝帛为载体。

“人物龙凤帛画”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的龙凤代表了楚人想象中的通天灵物，是自由生命的象征;中层绘有贵族女子形象的人物，充分体现了《楚辞·大招》中“小腰秀颈”的审美情趣;下层绘有似弯月形状之物，可能是“引魂升天”的龙舟。由此，不仅表现出帛画合魂魄的功能，更表现出了“引魂升天”的意境。“人物御龙帛画”的画面中央绘有一贵族男子形象，头顶华盖，身上佩戴着长剑，手驾着“龙舟”，并有仙鹤、鲤鱼相伴，表现出楚人不死之灵魂正驾龙飞升的意境。两幅帛画的实质虽然是死者的魂幡，但充满了楚人对生命虚幻的神秘向往和对无限生命的美好追求。以上两幅帛画采用动静、虚实相结合的绘画手法，把人物以及龙凤等祥瑞图像描绘得恰如其分，给人以视觉的美感和自由的想象空间，体现了楚帛画艺术神秘诡异的独特风格和“天人合一”的审美理想。两幅帛画上的人物图像都在龙凤等祥瑞的引领下，将升向想象中的“天界”，把古人“天人合一”的审美情怀用浪漫的手法展现在我们面前。

在这些楚帛画中，马王堆T形帛画独占鳌头，魅力四射，不仅内容上丰富多彩、神秘浪漫，而且构图上虚实、疏密、动静相结合，色彩上既丰富绚丽又和谐统一，整体表现出天人合一、浪漫热烈的审美效果。在构图和内容上吸收了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并经过生活实践，形成了带有原始色彩的诡异、灵动和浪漫的审美风格。再加上丰富的色彩表现力、行云流水般的线条和动与静的完美结合，把楚汉帛画艺术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马王堆T形帛画，从对浩瀚的苍穹到世俗的人间生活描绘，都完美的把人和大自然和谐统一起来，达到了天界与人间的统一;充满了原始神话中的宇宙意识和老子、庄子“万物与我为一”的“天人合一”的道家思想;把从自然山水中窥见的宇宙神奇，用绘画的方式表现出生生不息的宇宙精神，极具天人合一的宇宙空间美［5］;同时也展现了汉初人们充满自由和活力的生命意识，以及天界与人间相统一的宇宙思维模式。

帛画的创作者深信万物有灵，不是追求视觉上的真实，而是用绘画艺术来表现汉初人们玄想的另外一个世界。将天上、人间、地下几个层面全部展现在一张丝帛之上，通过浏览帛画获得了一次天、地、人合一的全景大观。于是，想象中的神仙世界就成了具有浓郁生活气息的人间世界的延伸，使以长生不老的仙人为主体的天上世界与人类生存的现实世界合二为一。

因此，通过出土的帛画可体现出汉初人们(尤其是统治者和贵族们)注重长生、乐生的观念。这一重死厚葬的死亡文化，恰恰正是汉初人们热爱生活的生命美学、重生的理念显现。正是由于这一理念，给本来阴沉恐怖的葬礼灌注了生气，使之呈现出美来［6］。

［1］高丰．中国器物艺术论［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1:128．

［2］张光直．古代墓葬的魂魄观念［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115．

［3］刘宗超．汉代造型艺术及其精神［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74．

［4］陈锽．古代帛画［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 127．

［5］马彦．灵动的楚地汉画——小论马王堆帛画［J］．科技资讯，2007(31):201．

［6］田华．从马王堆出土漆器看汉初审美文化［J］．黄石理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 (6):51．

View on the Aesthetic Idea to Life of"The Unity of Heaven andMan"in Early Han Dynasty from the Silk Paintings

TIAN Hua

(Literature College，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Xinyang Henan 464000)

From the unearthed silk paintings in the Mawangdui tomb of Han Dynasty，we can fully see the people＇s expectation of an eternal life and belief of the immortal soul in early Han Dynasty．The unearthed silk paintings manifest the accumulation of primitive culture and the verification of ancient people＇s aesthetic pursuit．The images of the unearthed silk paintings concentrate a lot of legend factors of myths in ancient times．Ingeniously having blended the heaven and the earth，the images of the unearthed silk paintings fully demonstrate the concept of life which is"the unity of heaven and man"and the aesthetic ideal of life．

silk paintings;"the unity of heaven and man";aesthetic ideal

K877．9

A

1671－7422(2012)01－0066－03

10．3969/j．ISSN．1671－7422．2012．01．016

2011－12－09

田华(1978— )，女，河南漯河人，硕士，主要从事审美文化教育及研究。

(责任编辑龚 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