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国 倪林

动词重叠与不重叠的表现
——对“审”和“审”开头的动词的考察分析

李敬国 倪林

现代汉语动词重叠使用的规律需要从具体的动词上面做更全面更细致的考察分析。对从现代汉语词典中截取的23个动词(含26个义项)仔细分析后得出了以下认识:连动结构动词表现复合行为，影响动词重叠使用;动词的概念意义对动词能否重叠起重要作用;动词的语体风格影响动词重叠的实现;动宾结构动词的部分重叠形式具有单音节动词重叠的特征。

动词;重叠形式;概念义;语体风格

说汉语的人都知道现代汉语动词有重叠形式，可是具体用起来，哪个动词重叠哪个动词不重叠，特别是要说清楚它们为什么重叠，为什么不重叠，至今也没有得出一个统一的认识。本文从《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中截取了从“审”到“审阅”(即“审”和“审”开头的动词)23个词条，含26个义项，做具体分析，试说明汉语动词能否重叠的原因。

词典上从审到审阅是按照音序排列的，为了讨论问题的方便，我们根据意义相同或相近的情况对这些词的顺序做了调整。

一 例词

1.“审”。审有两个义项，词典给出的解释是:“(1)审查:～阅︱～稿。(2)审讯:～案︱公 ～︱三堂会～。”①我们用网络搜索的方式进行查找，发现审的两个义项下都有重叠形式，如:

(1)强烈鄙视版主，以后审审稿子，别什么烂事都上这里来啰嗦!(百度)

(2)各位前辈，请帮忙审审这个案子。(百度)

审查和审讯两个意义，表现的都是处理事务的行为。从实际的用例可以看出，说话人认为听话人有能力去做相应的事情，也传达了说话人对听话人做相应的事情没有硬性的要求，并具有委婉或客气的态度。

汉语语法学界普遍承认现代汉语动词有量范畴，重叠形式表现轻量。“审审”表现轻量，也正是这个语法意义使得句子产生了委婉或客气的语用效果。

2.“审讯”。这个动词的词典解释是:“公安机关、检察机关或法院向犯罪嫌疑人或刑事案件中的被告人查问有关案件的事实。”我们没有发现这个动词的重叠形式例句。

3.“审问”。这个动词的词典解释是:“审讯。”这个动词有重叠形式，如:

(3)你为什么不先把她抓来审问审问?(百度)

动词审的审讯意义和被解释为审讯的动词审问，都有重叠形式，但是动词审讯却没有重叠形式，这说明，一个动词有无重叠形式，词的概念义并不是决定的因素。审与审讯比较，审能重叠在于其单音节形式的表现，在重叠使用方面，单音节动词比多音节动词占优势;审讯与同义词审问比较，审讯不能重叠在于其有较高程度的专业性词的性质，在重叠使用方面，非专业性词占优势。

4.“审查”。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检查核对是否正确、妥当(多指计划、提案、著作、个人的资历等):～提案︱～经费︱～属实。”审查一词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的现代汉语语料库②中有重叠形式例句，如:

(4)按照我的认识水平，我也说了一些，不知说的(得)对不对请组织审查审查。

审查是并列结构复合动词。审的本义是仔细分辨、细致追究;查是查对、核实的意思。复合词审查表现对事情进行处理的行为，审查的对象适用面较大。从实际的用例可以看出，说话人认为听话人有权力去做相应的工作，并表现出坦诚、客气的态度。坦诚和客气属于语用方面的内容，是动词重叠带来的轻量意义影响的结果。

5.“审核”。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查核定(多指书面材料或数字材料):～经费︱～预算。”我们在北大语料库上找到了一个重叠形式例句:

(5)慎重起见，还请各位审核审核。

审核一词的审是审查的意思，表示检查核对，审核的核还是查对、核实的意思，属于同义联合，是并列结构复合动词。审核表现对事情进行处理的行为。从实际的用例可以看出，说话人认为听话人有能力去做相应的工作，并表现出真诚恳求的态度。真诚恳求的态度属于语用方面的内容，是动词重叠带来的轻量意义影响的结果。

6.“审验”。词典上的解释是:“审核查验;审查检验:～驾驶证︱～商店的注册资金和经营范围。”我们没有发现这个动词的重叠形式例句。

根据词典的释义，审验也是有并列结构关系的复合动词。审是仔细分辨;验是查验、检验。属于意义相近联合。审验与审查比较，审验的对象要比审查的对象狭窄一些，因而显示出更多的专业性词的性质。专业性程度高的动词一般不适宜使用重叠形式。

7.“审察”。这个词有两个义项，词典给出的解释是:“(1)仔细观察。(2)审查。”在第一个义项下我们没有发现重叠形式例句，第二个义项下有重叠形式例句。如:

(6)关于600677导弹的资产情况……望国安局的人来审察审察。(百度)

第二个义项是审查的意思，可见在这个意义下审察可以与审查通用。

审察中的察，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粘着性的语素，要与别的语素结合起来才能使用，没有独立成词的能力。审察是具有状中结构的复合动词。审是仔细分辨;察的本义:“复审也”，③意思是比审更细致的检查、察看。仔细观察，是审察的基本意义。审察第二个义项的意义应该是因为与审查音同，以至于发生混用后产生的，不代表审察一词的准确意义。审察属于行为动词，按照这个词的准确意义来说，审察已经具有反复察看的意思，故而不能用重叠形式，否则就要与动词重叠形式也表现动作反复有重复之嫌了。

8.“审视”。词典上的解释是:“仔细看:～图纸。”有重叠形式例句:

(7)这本书是一个奇异生命的灵魂自白，所以我们不能不带点儿奇异的念头来审视审视书中的这些颇不爽快的话。(百度)

审视也是状中结构复合动词，中心语素是视，视在现代汉语中也是不独立成词的粘着语素。但是，与审察中的察比较，视仅仅表示看，没有反复看的意思，这样一来，用重叠形式，表达仔细看看的意思就可行了。

9.“审处”。这个词有两个义项，词典给出的解释是:“(1)审判处理。(2)审查处理。”在审处的两个义项下，我们都没有发现重叠形式例句。

根据词典的释义，审处的构词方式是连动结构，审和处各自都独立表现各自的意思，应该是由短语经过压缩形成的双音节动词。与并列结构动词审查比较，审处比较明显地是表现两个行为，即审判+处理;审查+处理。两个行为有着先后出现的顺序。并列结构动词包含的两个语素不能独立表现两个行为，审查属于意义接近的两个语素的联合，主要表现查对、核对的意思。

从语体色彩方面看，审处一词主要用于行政公文当中，属于公文语体，而公文语体，一般都要有严肃、庄重的风格，因此一般没有重叠形式。

10.“审理”。词典上的解释是:“审查处理(案件):依法～︱这一案件的～工作正在进行。”

11.“审结”。词典上的解释是:“审理结束，做出判决:这一刑事案件已经～。”

12.“审判”。词典上的解释是:“审理和判决(案件)。”

13.“审批”。词典上的解释是:“审查批示(下级呈报上级的书面计划、报告等):报请上级～。”

14.“审议。”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查讨论:将计划草案提交大会～。”

第10至14这5个动词，我们没有发现重叠形式例句。它们的构词方式，与前面第9个动词相同，都是连动结构，表现复合性的行为，语体方面都属于正式、公文语体，具有大致相同的严肃、庄重的风格，一般都不宜使用重叠形式。

需要注意，第9至第14词的后出语素的含义值得仔细推敲。审处的处表示审后进行处理，审结的结是结束的意思，审判的判是判决的意思，都显示出结果终了的特点;但是审理的理表示正在办理，审批的批有批示、批复的意思，审议的议有议论、讨论的意思，都有事情仍在办理过程之中的意思。我们在语感方面有这样的感觉:明显有事情终结、终了性质的审处、审结、审判不能重叠使用，但是没有明显的事情终结性质的审理、审批、审议，应该有重叠使用的机会。

15.“审计”。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指由专设机关依照法律对国家各级政府及金融机构、企业事业组织的重大项目和财务收支进行事前和事后的审查。”

16.“审订”。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阅修订:～书稿。”

17.“审定”。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查决定:～计划。”

15到17我们都没有找到重叠形式例句。审计的构词方式是并列结构，审订和审定都是连动结构。这三个词都表现出比较正式庄重的语体风格，与动词重叠形式衍生出来的轻量语法意义不协调。

18.“审读”。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阅:～书稿。”

19.“审阅”。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查阅读:～制订的方案︱～各单位送来的报告。”

我们没有发现这两个词的重叠形式例句。根据词典的释义，审读和审阅的构词方式都是连动结构，应该都是由短语经过压缩形成的双音节动词，表现的是复合性的行为。词典用审阅解释审读一词，这两个词概念义相同，语体上稍有差别。两个词都是书面语体，审阅有正式、公文语体色彩，审读仅仅显示正式、读书人用语的特点。它们都不宜使用重叠形式。

20.“审校”。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查校订(书刊内容)。”

21.“审改”。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审查修改:～文稿。”

我们没有发现这两个词的重叠形式例句。根据词典的释义，审校和审改的构词方式都是连动结构，应该都是由短语经过压缩形成的双音节动词，审校是先审查后做订正处理，审改是先审查后做修改处理，表现的都是复合性的行为。审校、审改的语体风格都显得比较正式、庄重，不是简单随意的工作，不宜使用动词重叠形式。

22.“审题”。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做文章或答题前仔细了解题目的要求。”有重叠形式例句:

(8)希望我们的家长朋友能鼓励孩子多审审题，给孩子一个思考的空间。(百度)

在美国，当警察发现可疑情况达到“合理怀疑”的程度时，就可对其进行拦截，对相对人的身份、外出原因和目的地进行盘问。相对人如果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或者提供合理的解释，警察可临时对其拘押并带至警察局进行继续盘问。［3］

23.“审美”。这个词的词典解释是:“领会事物或艺术品的美:～观点。”有重叠形式例句:

(9)这年头帅锅(哥)多的是，眼睛都审美疲劳了，就用耳朵来审审美吧!(百度)

根据词典的释义，审美和审题的构词方式都属于动宾结构。动宾结构与其他类型的构词方式比较起来，重叠使用的比率明显高得多，而且基本上都表现为部分重叠，即前一语素重叠，而后一语素不重叠。

动宾结构动词很多都属于离合词，例如审题一词扩展后动语素审和名语素题都有单音节词的性质，单音节动词重叠使用是很容易、很自然的。审美不属于离合词，一般不能扩展。但是，在语言类推机制的作用下，审美构成部分重叠形式审审美也是很容易被接受的。

二 结论

我们对审和审开头的23个动词，共含26个义项都做了分析，下面对分析结果做一个总结。

1.审(1 －2)、④审问、审查、审核、审察 2、审视、审美、审题都有重叠形式例句，这些动词一般都能重叠使用;审讯、审验、审察1、审处(1 －2)、审理、审结、审判、审批、审议、审计、审订、审定、审读、审阅、审校、审改都没有重叠形式例句，这些动词一般都不能重叠使用。

2.在上面一般不能重叠使用的17个动词中，审处(1－2)、审理、审结、审判、审批、审议、审订、审定、审读、审阅、审校、审改都是连动结构动词，连动结构动词所表现的都是复合性的动作行为，词的概念意义比较复杂。从动词重叠使用的实际情况上看，单纯的动作行为有利于动词重叠，而复合性的动作行为影响动词重叠。

4.在动词所表现的概念意义基本相同的条件下，语体风格决定动词能否重叠。审、审问能重叠，审讯不能重叠，就在于审讯一词的专业性、书面性特点比较突出。

5.单音节动词一般都能被重叠使用。动宾结构动词的部分重叠，具有单音节动词重叠的特征。

注 释

①文中对所考察动词的释义均来自《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后面不再标注。

②“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在下文都简称为“北大语料库”。

③《说文解字》:“察，复审也。”

④动词后的数字表示该动词的义项序数。按照动词义项对动词做有无重叠形式的考察，义项的地位与词相同，因此，出于称说方便的需要，下文对一个词的义项也称作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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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of Overlapped and Nonoverlapped Mode of Verbs

Li Jingguo Ni Lin

In modern Chinese，in which verbs can be used or can not be used as an overlapped mode?What are laws of the overlapped verbs?We try to do more extensive and more detailed investigation to the specific modes of verbs.Analyzing carefully 23 verbs(26 meanings)that come from a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we found that a verb expressed the continuous action may do not take the overlapped form，on the other hand，we also found that the meaning of a verb maybe affect its overlapped mode and all single syllable verbs can take the overlapped mode.

verb;overlapped mode;conceptual meaning;style

H146.2

A

1672－6758(2012)05－0129－3

李敬国，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邮政编码:730070

倪林，在读硕士，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邮政编码:730070

Class No.:H146.2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