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语素和语素义分析

2020-11-30王洪涌

华中学术 2020年2期

王洪涌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以下简称《等级划分》)是“面向全球汉语国际教育的国家标准”，该标准的重要的特点之一是创立了音节、汉字、词汇“三合一”新型等级划分，将汉字、音节和词汇分为普及化、中级和高级三个等级。其中，《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是普及化等级内的最低入门水平，包括汉字入门等级(300个汉字)、音节入门等级(272个音节)和词汇入门等级(505个词语)。“设立最低入门等级，目的是降低起步的门槛，稀释学习的难度，回归语言学习的本质。……学会这些音节、汉字、词语，就能学会用于进行最简单、最基本的日常交际。”[1]

这种音节、汉字、词语三合一的新模式，有利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和学习。汉语汉字学习的难度，往往体现在字和词之间关系的复杂性中：汉字既可以记录一个单独成词的语素，也可以记录复合词中的一个构词语素，也可以记录联绵词中的一个音节。而且，语素的多义性使得学习者先习得的语素义对后习得的词义易产生负迁移。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研究中，学者们注意到了“旧字新词”的问题[2]，注意到了多义语素对新词的理解的影响问题[3]，也注意到了多义词语在习得中复现时的新义项的问题[4]。吕文华先生提出了建立语素教学的构想[5]。吴茗的博士论文《现代汉语常用语素项属性研究——兼论对外汉语教学的语素项分级》以构词能力最强的50个素形(汉字)所承载的581个语素项为对象，分析了这些语素项构成的12083个双音合成词词项，提出语素项分级的思路和做法[6]。陈振霓的论文《新HSK四级词汇语素项库建设及教学应用研究》对新HSK四级词汇中的语素和语素项进行了统计分析[7]。这些研究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的语素分级和语素教学做了很有意义的探讨。但是，目前还没有关于语素分级的标准性参考文件。如何利用汉语语素特点进行词汇教学，学者们也在结合教学实践不断进行探索。

《等级划分》中的“音节、汉字、词汇”三合一的编排思路，给语素教学提供了很好的参考依据。但是，该《等级划分》只对音节、汉字和词汇进行了分级，没有对语素和语素义进行分级。以往还有人认为语素不是语言中的要素单位，但现在人们已经认识到，“语素是重要的词汇结构单位，它一头连着汉字，一头连着单音词、复合词，是词汇学习的枢纽”[8]。那么，最低入门级的300个字、505个词语包含多少个语素，涉及多少语素义？在初级阶段汉语词汇教学中，哪些语素和语素义需要先教，哪些可以后教？多义词要教哪些义项可以满足学生的学习需求？如果能够对入门级的语素和语素义进行调查分析，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或许能够以语素为桥梁，把汉字教学、词汇教学和语法教学有机统一起来。

根据《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参考《等级划分》中的《普及化等级词汇》[9]，最低入门等级中505个词语包括单音词218个[10]，多音节词语284个，词缀2个。具体如下表。

类型数量举例单音词218八把白百多音节词语复合词237安全白天半天帮助短语、固定语、习用语30唱歌打电话是不是没关系一点儿离合词17帮忙放假见面下课词缀3第(第二) 们子总计505

我们以此表中的505词为基础数据，分析最低入门等级的语素和语素义，为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词汇教学提供参考。

我们把《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中的汉字音节和词语建立了一个基础数据库，标注了其中的语素和语素义。其中，语素义项指单音词或复合词中语素的意义，语素项指语素义对应的语素形式。一个或几个语素义项相关、素性相同的语素项，可以归为一个语素。

一、最低入门等级语素的数量和特点

(一)最低入门等级语素的数量

最低入门等级中的505个词语一共包含多少语素？我们分别计算单音词和复音词语中包含的语素，然后再把其中重复的语素合并，就可以得出最低入门等级词语中的语素数量。

通过对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中的218个单音词进行分析，可以得出256个语素，还有3个词缀，共259个语素项，259个语素(其中只单用语素132个)。通过对284个多音节词语分析，一共264个语素项，231个语素。其中，自由语素127，黏着语素104。所以，最低入门级词汇表中，一共分析出396个语素项，共363个语素。

根据语素是否单用和构成复合词，分析出的语素可以分成单用语素、黏着语素和自由语素三种类型。

1.单用语素

单用语素指能单独构成单音词的语素。

最低入门级词汇表中列了218个单音词词项。一般情况下，一个单音词词项只有一个意义，可以看作是由一个语素项构成。但有的单音词词项并不只包含一个语素。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中没有列出所有词的词性和意义，参照已经标注的部分词的词性和《普及化等级词汇》中标注的词性，我们可以区分单音词包含的语素项。比如“对”，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分别列了“对”(形)、“对”(介、动)两个词项，《普及化等级词汇》中“包”有“名、量、动”三种词性，“比”有“介、动”两种词性。根据语素统计以义位为单位的原则，单音词的词性不同，意义也不同，因此把它们视为不同的语素项。比如“包”在入门级中标明三个词性，是3个不同的语素项，记录三个词：

“对”也记录了3个不同的语素项，“比”记录了两个不同的语素项。

这类单用语素记录的是同音同形词。这类词还有：病(名、动)、差(动、形)、错(形、名)、当(动、介)、点(名、量、动)、饿(形、动)、分(名、量)、给(动、介)、跟(介、连、动)、过(动、助)、号(名、量)、和(介、连)、活(形、动)、家(名、量)、口(名、量)、块(名、量)、没(动、副)、门(名、量)、全(副、形)、让(介、动)、热(形、动)、上(动、名)、少(形、动)、死(动、形)、下(名、动、量)、行(动、形)、在(动、介)等。

还有同形异音词：干(gān形、gàn动)、还(hái副、huán动)、假(形jiǎ、名jià)、长(cháng形、zhǎng动)等。

我们把兼类的同形词看成是由不同的成词语素构成的单音词，这样，最低入门级词汇表中，可单用语素有259个。其中，184个单音词由一个成词语素构成，还有34个是兼类的同形词，含75个语素。

2.黏着语素

黏着语素指作为构词语素构成复合词的语素。

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收复合词237个，短语(含固定语、习用语)30个，离合词17个。分析复音词和短语中语素的方法，跟单音词不同。首先分析复音词语的语素，标注语素义，列出在每个语素义上的语素项。然后再看这些语素项之间的联系。如果语素项之间的联系比较紧密，就可以合并为一个语素；如果各语素项的素性不同，语素义差别也比较大，可以分析成两个同形的语素。

比如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中收“安全”“平安”“晚安”三个词，通过对复合词构成语素的分析，可以分出“安”“全”“平”“晚”4个语素。其中，三个复合词中的“安”都是“平安、安全”的意思，可以记为一个语素项“安”。同理还可以分析出“平”“全”“晚”3个语素项。“晚”和词汇表中另外的“晚饭”“晚上”中的“晚”意义一样，可以分析出语素项“晚”。这样合并起来，本级词表中的“安”“全”“平”“晚”4个语素项，分别记录了4个语素。

再比如最低入门级中收“生日”“生气”“生活”“男生”“女生”“学生”“大学生”“中学生”“医生”“先生”等词，其中的“生”根据意义可以分析出5个语素项：

生①：出生；生育：生日

生②：发生；产生：生气

生③：生存，活着：生活

生④：学生：男生|女生|大学生|中学生

生⑤：用在某些指人的名词中：医生

根据语素项之间的意义和语素性联系，前3个可以视为一个动词性语素，记为“生①”，后2项是名词性语素，记为“生②”。也就是说，语素“生①”包含3个语素项，对应3个语素义项；语素“生②”包含2个语素项，对应两个语素义项。

按照这样的方式，我们对复合词和短语中的语素进行分析，有264个语素项，可以合并为231个语素。其中黏着语素104个，自由语素127个。

3.自由语素

自由语素是指既能单独成词又能作为构词语素构成复合词的语素。

前面我们先分析了单音词包含的语素。在分析复音词的时候，分析出的语素，如果跟单用语素的素性相同、素义相同或相近，我们就归纳为同一个语素；如果不同，我们就列为新的语素。比如“车”是一个单用语素，但它同时也可以构成“车票、车站、打车、火车、开车、汽车、上车、下车”等复合词或短语，意思都是“有轮子的陆上运输工具”，所以可以归为一个语素。再比如“会”在入门等级词汇表中，作单音词时是动词，但在多音节词语“开会”“一会儿”中，则分别是名词性语素“会”(有一定目的的集会)和量词“会儿”(很短的一段时间)。所以，综合分析最低入门等级中的单音词和复音词，“会”对应的是三个语素：

会2：(名词性语素)有一定目的的集会：开～。

这类的语素还有：别1(副词，表示禁止或劝阻)、别2：(形容词性语素，另外：如～的、～人)；本1(名词性语素：～子)、本2(量词：一～书)、要1(动词：要一～水)、要2(形容词性语素，重～)、得1(助词：开心～跳起来)、得2(动词性语素，觉～、记～)等等。

在入门等级词汇表中，自由语素有115个。再加上前面分析的黏着语素104个，单用语素132个，共363个语素。

(二)最低入门等级语素的特点

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中的363个语素有这样一些特点。

第一，从语素的形式(汉字)看，字和语素的对应关系以一字记录一个语素/词为主。

(1)一个汉字记录一个单独成词的语素，共87例。语素可以构成单音词，而且单音词通常是单义的。以下分类列举若干：

名词：人、树、歌、楼、票、球、菜、茶；

数词：二、六、七、八、九、十、百、半；

动词：穿、喝、叫、笑、想、问、玩、到、买、站、做、住；

形容词：冷、渴、慢、饿、错、贵、黑、累、忙、少；

虚词：不、的、才、更、吧、很、就、了、又、着。

这些词大多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词。由于《等级划分》是基于大规模语料库统计筛选出来的，因此，高频词成为最低入门级中的常用词是很自然的。跟斯瓦迪士100核心词比对，我们发现，这些单音词中，有16个汉字记录的单音词都在核心词之内，说明这些词在汉语词汇系统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2)一个汉字记录一个不能单独成词的构词语素。

这些汉字记录的语素可以作为构词成分构成若干复合词，而且构成复合词中该语素的义项也比较固定。比如“店”，由“店”构成的词有“酒店”“饭店”“书店”，“店”的意思是“用来经营的房屋”。“午”可以组成“上午”“下午”“中午”“午饭”等词，其中“午”都表示“日中的时候”的意义。有些语素本来是多义的，如“但”在古汉语中，有“只”的义项，比如“但愿如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有“但是”的义项。但在最低入门级词语中，“但”出现在“但是”中，而且意义比较单一，表示转折。

这类汉字记录单义语素的有75例，记录多义语素的有5例，共80例。以下略举几例这类语素(括号内为该语素构成的复合词)：房(房间、房子)、机(机场、机票)、今(今年、今天)、话(电话、说话)、认(认识、认为、认真)、身(身上、身体)、时(时候、时间、有时)、医(医生、医院)、语(汉语、外语)等。

(3)汉字对应的语素既可以单独成词，也可以作为构词语素构成复合词。这类语素有127例。其中，有80例语素单独构成的单音词的意义和复合词中该词作为构词语素的语素义基本相同。

由于汉语的复音词大多是从单音词发展而来的，这类语素反映的就是单音词及其作为构词语素的意义及在复合词中的保留。对这类“同语素词语族”，可以通过共有语素把若干有联系的词组织起来。

第二，从语素的构词能力来看，有134个语素的构词都在2个或2个以上。其中构词4个以上的语素有49个。略举几例如下：

边1(方位词后缀)(构词10个)：北边、东边、后边、里边、南边、前边、上边、外边、西边、下边；

“来①”(7个)：出来、过来、回来、进来、起来、上来、下来；

“里”(6个)：家里、哪里、这里、那里、里边、里面；

“面”(6个)：后面、里面、外面、前面、上面、下面；

“子”(5个)：本子、儿子、房子、孩子、桌子。

构词较多的语素有“车”“电”“儿”“饭”“好”“后”“回”“机”“家”“去”“那”“些”“这”等。

掌握这些构词能力强的语素，可以为以后词汇量的扩展打下基础。

第三，从语素的素性看，实词性的语素占了绝大多数。其中名词性语素96例，动词95例，形容词49例，数词14例，量词14例，代词8，副词19例。

这些实词性语素一般概念意义比较明确，构词能力强，在入门级词汇表中，它们是构建汉语词汇系统的基础，也是汉语词义系统的基础。

总的看来，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中的505词，实际上可以分析为396个语素项，包含363个语素。这些语素往往存在“一字多素”的特点，以实词或实词性语素为主，构词能力比较强。

二、最低入门等级语素义的数量和特点

(一)最低入门等级语素义的数量

在确定了最低入门等级语素数量之后，我们来分析最低入门等级的语素义。

首先是单音词包含语素的语素义。

《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中，单音词只列有词项，有的多音词标有读音，没有其他信息。而单音词一般都是多义的，取哪些义项作为最低入门等级语素的义项呢？

我们参考《普及化等级词汇》中一①标注的词性，基本可以判断这些单音词是记录的几个同形词，还是一个多义词。比如，在《普及化等级词汇》中，“病”标注为名词、动词，所以它是两个词，义项分别是：

再比如说“间”。在《普及化等级词汇》中，作为单音词，标注为量词。同时它还出现在“房间”“洗手间”“时间”“中间”4个词里。

间2①：房屋的一间。如：车～、房～、卫生～、洗手～。

间2②：一定的时间或空间里。如：时～、中～。

“间”记录了两个语素，三个语素项分别对应三个义项，一个是单独成词的语素，有一个义项；一个是作为构词单位的语素，两个义项。

对于多义词，我们参考《现代汉语词典》[11]和《商务馆学汉语词典》[12]《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13]等工具书，选择常用义项。比如“差”，词汇表列了“chà”音，“动、形”两个词性，所以我们就只列“差”(chà)做动词、形容词的义项，它读“chā”“chāi”的义项就不在考察范围之列。所以“差”的义项列为2项：

对于复合词中语素义的确定，相比之下，比单音词要容易一些，因为构成复合词的两个语素义之间往往存在着一定的联系，复合词的词义也比较明确，比较容易判断复合词中语素的意义。比方说名词性语素“方”有多个义项。但是在名词“方向”中，它的义项也是“方向”；在复合词“地方”中，它的义项是“地区、地方”。所以，名词性语素“方”就包括这两个常用义项。但也有不容易判断的。比如“方便”一词。这是来自印度佛教译经的词，最初表示“智慧”“方法”“设法”等义，跟今天表示“便利；适宜；使便利”等义已经有很大不同。所以其中的“方”不容易分析出语素义。我们参考《商务馆学汉语词典》，暂且把它的语素义写为“道理正确”,所以“方”有3个语素义：

方1：(名词性语素)①方向。如：北方、东方、方向、方位；②地区，地方。如：地方、方言。

方2：(形容词性语素)道理正确。如：～便。

我们就用这样的方法，把最低入门等级词汇中的语素义分析出来。其中，单音词共有268条语素义，复合词共有语素义264条，去掉共有的134条，一共396个语素项，记录396个语素义项。

(二)语素义特点

从语素义的数量来看，它的总数介于汉字300个和词语505个数量之间，应该是一个比较适合汉语学习者入门学习的总数。它既反映了一个汉字可能包括多个语素义的实际情况，同时也体现了505个词语中，也包含着语素义构词的现象。通过对语素义的分析，我们发现最低入门等级的语素义有这样一些特点。

1.语素单义高于语素多义

我们把语素只有一个义项的，称为语素单义；具有多个义项的，称为语素多义。根据对入门等级语素义的标注情况，语素的单义的数量要远远高于语素多义的数量。语素单义有337项，语素多义的有26例。语素单义的比例约占85%，语素多义的比例约占15%。前面(二)1部分列举的(1)中单独成词的语素，大多是单义的；(2)中不能单独成词的构词语素，也大多是单义的。

语素包含2个义项的，有22个，如“白”“看”“学”等。如：

面1：①脸：洗～奶。②用在方位词中：东～|南～。

语素包含3个义项的，有1个：

开：①开动：～车。②进行：～会|～玩笑。③打开：打～。

语素包含4个义项的，有3个，分别是“打”“上”“生”。比如：

打：①用手或器具撞击物体：～开。②玩(游戏)，从事某种运动：～球。③放射，发出：～电话。④乘坐：～车。

实际上“打”的义项不止4项。在入门级词汇中，根据复音词的意义，分析出了这4个义项。

吴茗对现代汉语素形(汉字)的平均载义量做过研究，现代汉语中中素形平均载义量为2.19，即平均每个素形(汉字)承载了2.19个义项。而构词能力排在前1000位的素形(汉字)，平均每个素形承载了5.84个义项[14]。这跟我们统计的最低入门级的情况有很大的差异。这是什么原因呢？

根本的原因是我们这里把“语素”跟“素形”(汉字)分离开了。汉字和语素之间存在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的汉字记录了几个词或语素。比如上面所举的“面1”，就“面2(面粉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词，因此，每一个词包含的义项也大大减少。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只分析最低入门等级中的词汇。这些词语是由300字构成，词语的义项比较固定，单音词也因为标注了词性而意义也比较明确。而且，505个词语的数量，远远不能反映现代汉语中的语素的义项承载情况，所以，在最低入门级词汇中，语素的意义比较单一、固定，语素多义的情况远远少于语素单义。

2.同形语素的语素义之间存在联系

我们对语素义的分析，是建立在对语素的理性意义和语法功能基础之上的，所以一个汉字如果既可以表示名词，又可以表示量词，我们把它看作不同的语素，归在不同的词类里。实际上，这些同形的语素意义上存在一定的联系。除了我们前面举的“包”的名词义、动词义和量词义之间存在着联系，还比如“饿”形容词义表示“肚子空，想吃东西”，动词义是“不给东西吃，使挨饿”，两者的词汇意义联系很密切。从汉语发展的历史来看，早期的汉语研究中，人们没有给汉语划分词类。同一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中表达不同的语法功能，词的理性意义相通，这在古代的汉语中是很常见的。有时候为了区别它们的不同意义和用法，采取部分改变读音的形式，比如形容词“长”(cháng)和动词“长”(zhǎng)。再比如“给”和“跟”，都有动词义和介词义，介词义是从动词虚化而来的，语法功能不同，但意义上还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因此，语素义的分析的结果，不仅仅要看到语素形式上归于不同的类别，还要看到语素义之间的联系。

三、语素和语素义分析对汉语词汇教学的启示

通过对以上《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中语素和语素义的分析，在面向母语非汉语学习者的汉语词汇教学和词汇习得中，有这样几个建议。

1.培养学生的语素意识，利用语素贯通“音节、汉字、词汇”教学

《等级划分》的编写指导思想之一，就是“在汉语三要素音节、汉字、词汇之间找平衡”，而语素，就是在汉字和词汇之间起重要作用的成分。汉字作为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通常情况下它记录的都是语素，这些语素可以单独成词，也可以跟别的语素合起来构成新词，而词才是语言和语言系统构句的重要单位。所以，在进行汉字和词汇教学的时候，树立语素意识，可以更好地理解汉字，也可以更好地理解词的意义，尤其是理解由语素构成的新词的意义。在入门级阶段，整词教学的效果比语素教学效果要好，但从长时间来看，还是要培养学生的语素意识，这样才能够让学生掌握汉语词汇词义的特点，通过积累语素和语素义，在新词学习中才能真正做到举一反三，领会新词的意义。

2.针对不同类型的语素，采取不同的教学策略

通过分析，我们把“最低入门等级词汇”中的语素分为单用语素、黏着语素和自由语素三种类型。针对单用语素，教学中可以采用单音词教学的方法，兼顾语素的形、音、义。而且，这类语素可以单独成词，自由运用，它们的语法意义呈现出来的差别比较明显。很多同形词之间的词汇意义相通、语法意义有差异，所以教学和学习中，要重视语法功能不同带来的词汇意义的差异。针对黏着语素，建议在入门阶段以整词教学为主，不必过分强调语素的意义，尤其是一些构词理据不明显的复合词，如果强调语素反而容易让学生产生误解。不过，要注意几个构词能力强的黏着语素，比如“边”“面”“子”等。重复出现的构词语素，可以帮助学生初步树立语素构词的意识，了解汉语构词的特点。针对既能单独使用，又能参与构词的自由语素，教学中可以采取先教单音词义，再延伸至复合词中语素义，再引导理解复合词义的方法。根据我们前面的分析，由自由语素参与构成复合词的语素义跟单用时的语素义大体是一致的，所以，先让学生掌握语素单用时的词义和用法，对于进一步理解复合词中的语素的意义和用法非常有帮助。同时，也要引导学生，这些可以单用的语素进入复合词结构之后，要受到复合词中另外一个语素的制约和影响，不可以把在词语临时搭配中出现的组合现象类推为复合词。

3.最低入门等级词汇教学中注意通过语素义来贯穿汉字和词汇教学

通过对最低入门等级词汇的分析，不到400个语素义的数量是有助于控制汉字教学和词汇教学的难度和广度。从语素义的层面出发，在教汉字的时候，能把握好汉字的形体和它代表的语素意义之间的联系，有意识地利用汉字“因形示义”的特点进行语素教学。同时，对语素的本义和引申义的梳理，也有助于词汇教学中让学生“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把握汉语词汇词义的特点，更好地举一反三，扩大词汇量。

4.确定语素分级教学的重点和难点，教学中做到分层教学、有的放矢

最低入门级的363个语素396个语素义，就是教学的基础。在利用大纲设计教学、编写教材中，都可以依据语素来确定教学的重难点。那些复现频率高的、构词能力强的语素，是教学的重点，因为掌握这些语素，就抓住了汉语词汇的核心成分，了解汉语词汇系统的核心部分面貌。而对于那些一个字记录多个语素、甚至是记录多个词或语素的多个义项的，是教学的难点。

对《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中语素和语素义分析是我们研究的第一步。通过对这363个语素的分析，可以更好地了解入门级语素的特点及涉及的语素义，为语素分级教学提供依据。如果我们弄清楚在最低入门级中汉字和语素、词义关系，那么入门级字词(记为一①)在普及化等级中的一②和一③层次复现的时候，我们可以继续跟踪考察，已经学过的语素和语素义在新的层次或阶段学习中对新词的理解会产生怎样的正迁移或者负迁移。以入门级语素为基础，进一步考察这些语素及语素义在普及化其他两个层次以及中级、高级的复现情况，进而确定中级、高级词表中的语素及语素义，考察不同级别的复合词的“词义透明度”，能够更有效地指导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词汇教学。

注释：

[1] 刘英林、马箭飞：《研制〈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探寻汉语国际教育新思维》，国家汉办、教育部社科司：《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国家标准·应用解读本)，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0年，Ⅸ页。

[2] 李如龙、吴茗：《略论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两个原则》，《语言教学与研究》2005年第2期，第41～47页。

[3] 牟世荣:《基础汉语短文阶段综合课的词语教学》，《语言文化教学研究集刊(第二辑)》，北京：华语教学出版社，1998年。另参见孙德金主编：《对外汉语词汇及词汇教学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348～359页。

[4] 胡明扬：《对外汉语教学中语汇教学的若干问题》，《语言文字应用》1997年第1期，第14～19页。

[5] 吕文华：《建立语素教学的构想》，《第六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第308～314页。

[6] 吴茗：《现代汉语常用语素项属性研究——兼论对外汉语教学的语素项分级》，中国传媒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年；《现代汉语常用语素项属性研究》，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5年。

[7] 陈振霓：《新HSK四级词汇语素项库建设及教学应用研究》，上海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年。

[8] 张旺熹主编：《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词汇与词汇教学研究·综述》，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年，第2页。

[9]《普及化等级词汇》一级词汇表共2245个词，又分三个小层次：一①505个，一②837个，一③903个。其中一①跟最低入门等级词语一致。《普及化等级词汇》中标注了词性。《普及化等级词汇》见国家汉办、教育部社科司：《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国家标准·应用解读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版，第73～98页。《最低入门等级音节、汉字、词汇表》见该书第325～331页。下文仅指称其中的“词汇表”时，也简称“最低入门等级词汇表”。

[10] 在《普及化等级词汇》中，同形同音意义有联系的单音词，列为一个条目，比如“包”后标注为“名、量、动”，视为一个单音词。同形同义读音有变化的，也视为一个单音词，如“谁”(shéi/shuí)、“这”(zhè/zhèi)。同形但音义不同的，如“长”(cháng)和“长”(zhǎng)，则视为两个单音词。

[11]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

[12] 鲁健骥、吕文华主编：《商务馆学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

[13] 李晓琪，等编：《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

[14] 吴茗：《现代汉语常用素项属性研究》，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