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良 李 霞

（1、2.兰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兰州 730050）

目前，几乎没有文献涉及公司高管的政治升迁，国内外的研究文献主要集中在政治关联方面，而高管的政治升迁与政治关联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政治关联往往是高管政治升迁的结果，政治关联会导致高管追求政治升迁。

一、关于政治关联的研究

关于政治关联的研究，国内外学者主要集中在企业政治关联的普遍性、政治关联的产生机理、政治关联的定义和度量三个方面。

（一）企业政治关联的普遍性

出于利益最大化的目标，企业会通过满足政府的政治需要或将经济资源转化为政治资源等方式，满足政府的要求以便与政府保持关联，企业将社会关系和政治权利相结合，形成的政治关联就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方式。无论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还是发展中或是落后的经济国家，这种现象都普遍存在，比如 Roberts（1990）、Fisman（2001）、Adhikari（2006）、Claessens Feijen和Laeven（2007）等先后对美国、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巴西等国家的企业政治关联的普遍性进行了相关研究［1］-［4］。

这种现象在我国也很普遍，企业通过使其高管人员成为政府官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或是与政府官员保持接触而建立政治关联。据中央统战部、全国工商联、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组成的私营企业研究课题组在2006年3月对全国范围内4300家私营企业进行的问卷调查发现：近19%的私营企业家是各级人大代表（包括全国人大、省人大、市人大及县人大），近26%的私人企业家是各级政协委员（包括全国政协、省政协、市政协及县政协），这表明我国民营企业的政治关联现象也普遍存在。

相对于民营企业，我国国有企业的政治关联现象也普遍存在，其高层管理人员作为国有股东的代理人，与政府有着天然的联系。比如通过持股、高管派任、地方政府行政干预等方式形成了更为复杂和多样化的政治关联［5］。

（二）政治关联的产生机理

企业政治关联普遍存在，但是其产生受到诸如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国内外学者就其产生的原因进行了研究。Helland和Sykuta（2004）研究发现，当政府加强对天然气的管制时，经营天然气的公司为了对政府的这种监管措施进行应对，会增加与政府的政治关联［6］。国内研究发现，我国民营企业非常重视“关系”，一直认为“关系”很重要，也愿意为之投入更多的资源，进而得到政府的保护和支持［7］。当和公司有政治关联的官员因腐败问题被捕后，与没有政治关联的公司相比，其公司的负债率会明显降低［8］。在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由于当地的产权保护意识差，且政府干预较大，民营企业更愿意与政府保持政治关联，以便对不完善的市场机制形成替代［9］。其实，政治关联也是一项重要的声誉资源，在制度变迁过程中，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会增高，各种资源就不能完全按照市场规则自由获取，这时候声誉资源对于企业来说就是一项有价的无形资产［10］。因此，与政府有政治关联的企业，相对于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来说，更有利于获取资源、投资机会等好处。

（三）政治关联的定义和度量

政治关联在发达国家和非发达国家都普遍存在，由于受各国制度和文化背景的限制，国内外学者对政治关联的定义和度量所选取的指标也不相同，国外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指标：

第一，以公司的大股东或高层管理人员是否在政府工作，或者与政府官员保持紧密的联系作为政治关联的衡量标准。Faccio（2006）的研究中指出，政治关联是指企业至少有一名大股东或者至少有一名高层管理人员是政府官员或与一名或一名以上政府官员保持密切的联系。

第二，以企业在政治人物参与政治竞选期间，对候选人物的政治捐赠作为衡量标准，把政治捐赠、捐赠金额及比例作为研究指标。Claessens et al.（2008）的研究中，将企业对政治候选人物的捐赠界定为政治关联，并指出前两次竞选中，为候选人员提供的政治捐赠至少是每年GDP的0.2%。

第三，将企业的地理位置是否与政治人物的生活地或出生地作为衡量标准，原因是政治家出于对当地就业的关注或政治家和其朋友、家人之间存在联系，一般会支持当地企业的发展。Faccio et al.（2009）的研究中，将“地理位置”作为政治关联的一种度量。

第四，将企业中占有的国有股份的比例作为政治关联的衡量标准。因为对没有国有股份的企业难以衡量该企业是否存在政治关联，所以该种定义的应用很少。在Adhikari et al.（2006）的研究中，就将企业中的国有股份比例作为衡量企业存在政治关联的指标。

我国学者大多选取公司总经理、董事长及董事会成员是否曾在政府部门任职、终极控制人等作为企业是否存在政治关联的衡量指标。具有代表性的如王庆文等（2008）、邓建平（2009）等。

二、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的影响研究

企业建立政治关联会使其在政治下拥有特许权，从而影响其公司价值，就目前而言，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影响的研究主要包括：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产生正面影响、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产生负面影响及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不存在显著影响三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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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产生正面影响

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的正面影响是指相对于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会因为政治原因给公司带来经营业绩上涨等方面的好处。大部分学者认为政治关联能让公司的企业价值提升，在法律制度不健全及腐败严重的国家中这种现象更加普遍，即当公司存在政治关联时，其股票收益会显著为正并且能够获得超额收益；当与之相关的政治人物发生意外时，则该公司的股价会显著下滑。

国外研究发现，苏哈托在其最后几年执政期间，每当有其病危消息报道后，公司的股价会表现出不同的波动，他的病情越严重，与之相关的公司的股价下跌幅度也就越大［2］。Johnson和Mitton（2003）的研究也证实，亚洲金融危机开始时，在马来西亚与其总统有政治关联的公司的股价会大幅下滑。在巴西，政治人物竞选期间为其提供捐赠的企业，往往在其选举后公司股票会大幅上涨［12］。泰国也是如此，当公司的管理者参与政治之后，与之对应的公司的股票也会获得明显上升［13］。

国内学者也发现，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具有正面影响。民营企业具有政治关联对提升其公司价值具有显著的正面影响，投资者持有该公司的股票越多，对应的收益也会增加［9］。吴文锋、吴冲锋、刘晓筱（2008）以我国民营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发现，地方政府企业高管的政府背景对企业价值的正面影响显著大于具有中央政府背景的企业的企业价值，而且在政府干预比较大的地区，高管的政府背景对公司企业价值的影响会更大［14］。胡永平、张宗益（2009）以我国国有电力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结果表明董事长政治关联的绩效显著为正［16］。此外，姜跃龙（2008）的研究表明，具有政府背景的高管连任会显著提升该公司的企业价值［17］。

（二）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产生负面影响

企业在和政府建立政治关联时，预期只有当政治关联给企业带来的收益大于成本时，企业才会寻求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但是，受公司治理的失败约束及管理者的私利的影响，当政治关联给企业带来的收益小于成本时，企业也会寻求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

国外学者Shleifer et al.（1994）的研究中解释了很多国有企业的典型事实，公司经理为得到更多的就业机会会向政府官员进行行贿，而政府官员随后会满足企业的要求且会为自身的政治利益而支付高于市场水平的工资，一点不顾及股东的利益，这样的行为会对企业价值产生负面影响［18］。在法国，与政治家拥有政治关联的高层管理人员为了支持其竞选，往往会在其竞选期间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而这种行为会导致与没有政治关联的公司相比，公司业绩显著下滑［19］。美国上市公司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政治捐赠往往对企业价值产生负面的影响，也就是说政治捐赠的越多，公司绩效的表现也就会越差［20］。

针对我国企业，也有学者得出类似的结论。Fan、Wong和 Zhang（2007）选取的样本中 27%的CEO和前任领导或现任领导存在政治关联，研究发现存在政治关联的企业IPO三年后的股票收益，相比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低18%，且其在IPO之前的营业收入、销售增长率等都比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要低，结果显示政治关联对其公司股票收益等都产生负面的影响［21］。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因为性质的不同表现不同，在国有企业中，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具有负面影响，而在民营企业中，政治关联会提升企业价值，对企业价值具有正面影响［22］。而有的研究显示，民营企业的政治关联程度越高，企业的经营业绩也就越差，实际控制者的政治关联程度越高，企业的经营业绩也就会越差，结果发现制度环境的不同会影响政治关联与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随着政府干预的减少和法律保护的提高，企业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的负面影响会随之降低［23］。

（三）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不存在显著影响

少量文献研究发现，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不存在显著影响。例如Fisman et al.（2007）对政治关联与企业价值的关系进行的研究，发现和美国副总统Richard Cheney有关联的企业，其企业价值不会受到人物政治事件的影响，当Richard Cheney被媒体爆出心脏病情时，政治关联企业的股价并没有显著变化［24］。

三、政治关联带来的经济后果

当企业高管获得某种形式的政治升迁后，即获得某种形式的政治关联后，势必会对企业产生各方面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融资性便利、危机救助、税率优惠、产权保护等几个方面。

（一）政治关联与融资性便利

国外学者认为，政治关联能为企业债务融资提供便利。政治关联会影响公司的财务融资策略和长期的财务绩效，由于政治关联和全球融资互为替代品，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几乎不到国外进行融资，因此建立政治关联对企业来说非常重要［25］。在巴基斯坦，拥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在贷款方面，有政府背景的公司比没有政府背景的公司高出45%，而其违约率也高出50%［26］。

我国学者同样认为政治关联对企业的财务融资具有重要作用。由于政府对企业干预程度不同，企业的长期债务融资会受到影响，当司法体系下不能保证长期债务契约得以有效执行时，政治关联是一种重要的替代机制［27］。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相比，国有企业和国有银行之间关系密切，银行对债务人的信贷要求会随之降低，因为政治关联会导致信贷行为出现一定程度的异化，也就是说银行对债务人的贷款标准不会根据风险作出相应的调整，这样就造成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在银行信贷方面存在差异［28］。最终控制人是国家的企业，政府角色的转变对其权益资本成本没有显著的影响，而对于非国有企业来说，其权益资本成本会随着政府对企业经济干预程度的减小而降低［29］。对民营企业而言，融资难是制约其发展的关键因素，有政治关联的民营企业，相对于没有政治关联的民营企业来说，其外部融资的约束较少，同时，越是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民营企业的这种政治关联对其外部融资的帮助也就越大［30］。

（二）政治关联与危机救助

企业获得政治关联可以帮助企业在陷入危难的时刻获得救助，帮助企业渡过难关。在亚洲金融危机时，马来西亚与政府有政治关联的企业，相对于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企业价值损失较少，据估计从1997年7月到1998年8月期间，因为存在政治关联有600亿美元的损失会因为政治关联的存在使其降低9%［12］。当企业遇到困难，政治关联会影响其财务救助的资金分配，即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和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相比，更容易得到诸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的帮助［11］。

（三）政治关联与税率优惠

政治关联是决定企业实际税率的一项重要因素，我们需要考虑它给企业税率带来的好处。在巴基斯坦，政治关联与公司的实际税率之间有着显著的关系，有政治关联的公司比没有政治关联的公司的实际税率低［3］。Faccio（2006）也研究发现，具有政治关联的公司在贷款融资、税率等方面都比没有政治关联的公司享受更多的好处。在我国，公司的实际税率与政治关联也有很大的关系，政治关联同样会影响到公司的税率［11］。吴文锋等（2009）以我国民营企业为研究样本，发现公司高管在中央或地方政府的任职经历会给企业带来税收优惠，在税收负担较重的省市，具有政治关联的公司的所得税率和实际税率都比没有政治关联的公司要低，且该公司获得的税收优惠也较多［31］。

（四）政治关联与产权保护

产权保护与政治关联更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国家的法律保护较弱的时候，股东会利用非正规的手段来保护其产权［18］。在我国，法律保护水平较低，政治关联作为企业和政府沟通的桥梁，除了可以帮助企业获取更多的资源之外，还可以作为法律的一种替代机制保护企业的产权免受政府的损害。民营企业获得政治关联，可以帮助其进入政府管制的行业，且对其日后的发展提供帮助［30］。政治关联对有赢利公司的并购绩效具有正面影响，且其在法律方面具有替代作用，能够保护相关企业的产权免受政府的损害［32］。

四、总结与展望

在经济发展比较落后、法律制度不健全的背景下，政治关联可以成为一种非正式机制的替代品，缓解落后的制度对公司发展的制约，为公司财务行为方面提供了有效的支持，从而促进了公司的发展，但是企业过分依靠政治关联会扭曲资源配置，损害社会公平。在政府与企业之间的政治关联方面，已经有很多方面的研究，且该领域的研究丰富了公司治理的理论，同时也拓展了法律制度的相关研究，但是，目前对于政治关联的研究还可能存在一些不足之处：

（1）政治关联在发达国家和非发达国家都普遍存在，由于各国制度和文化背景的不同，对政治关联的度量选取的指标不相同，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难以直观地衡量。

（2）目前，国内外关于政治关联的文献研究很少，在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方面，只是以“关联”作为影响企业价值的因素，研究很泛，没有具体到一点，比如高管政治升迁是高管取得企业政治关联的一种手段，但是对于这方面的研究现在尚处于空白。

（3）政治关联的经济后果，大部分研究都是从给企业带来什么好处进行的，难道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就不会给企业带来弊端吗？由于地方政府对企业的保护，如就业问题等，为避免低效率的企业破产，政府就会对企业的投资、并购等行为施加影响，进而会导致企业的资本配置偏离价值最大化的标准，形成政策性负担。此外，政治关联可能会给公司带来治理风险，企业应该在建立政治关联的收益和成本之间找到“均衡点”，权衡两者之间的利弊，避免建立政治关联的盲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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