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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窗话《秋月》

2011-12-30江明

剧影月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天宝唱腔舞蹈

■江明

采访人:马西铭(淮安电视台戏曲栏目导演、主持人)

受访人:许亚玲 (淮海戏国家一级演员、“小杨秀英”)

二月的淮安,午后暖阳映窗,凭窗眺望,千年古运河穿城而过。两岸桃花绽蕾,绿柳轻拂,一片早春景象。运河北岸,清江浦楼临水屹立,静观市井喧嚣而不为所动,一如坐在我对面的许亚玲。

经过20多天的紧张排练,加上连续几场公演,许亚玲神情略显疲惫、嗓音稍有嘶哑,但她淡定谦逊,竟看不出半点浮躁。我们品着氤氲香气的绿茶,对话就从排演《秋月》谈起。

马:谢谢你接受采访。辛苦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品茗谈艺似神仙”。这几天,我和许多观众一样,一直沉浸在《秋月》当中,你的表演、唱腔、身段、神情,简直挥之不去,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许:马老师过奖,我一直想多听大家的意见。戏排得仓促,许多地方我还要静下心来“悟”才会更好,为今后再加工做准备。

马:李利宏导演确实是大手笔,他把许多淮安风土人情和淮海戏特色的东西都揉进戏中,观众看了非常亲切。你把秋月演得感天动地,非常难得。

许:是吗?谢谢。这个本子的编剧是浙江人,原先剧中女主角是南词艺人,我们决定排的时候,就把她定为淮海戏艺人。这就要揉进地域和剧种的特色了,这其中的工作量很大。李导一面听取大家建议,排练中随时改动;一面搜集淮安风土人情,择其经典尽量用到戏中,包括市井叫卖、台词的方言化,核心唱腔回归传统等,他都当机立断、毅然采纳。可以说,我们淮海戏遇到李利宏导演是幸运的,我遇到李导更是幸运的。

马:你从艺 30年,文戏、武戏、传统戏、现代戏一直没停,还有许多小品小戏在全国获金奖,已经斩获不少,但《秋月》对你,究竟意味着什么?

许:意味着高起点、新突破。我虽然演了这么多年,饰演了很多角色,还没有自己真正非常满意的。我是30年等一回,终于幸运地等到了《秋月》。女演员到我这个年龄,是等不起、也输不起的年龄,而且“小杨秀英”这副担子让我终身歇不了肩,不下劲不行。我母亲可以说是竭尽全力,为淮海戏竖起她的里程碑。但我本身条件和客观环境,都不能和我母亲当年同日而语,那我唯有抓住机遇,有所突破,才对得起淮海戏。淮海戏对于别人,可能仅仅是工作、事业;但对于我,那是对我母亲生命和艺术的双重传承。过去我不太理解,她不同意我去省京唱武旦,去其他院团,不管演出多少,也不管有没有演出市场,她都经常督促我练功、练唱。现在我做了母亲,也是国家一级演员,我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我妈妈不善言辞,但我清楚,她年事已高,心里有对淮海戏的焦虑。我们只有用好戏把这个剧种不断推高,才对得起她,对得起观众。

马:从八十年代起,我看你演出多年,相比之下,你在《秋月》中的表演升华了很多,你是如何把握秋月这个人物的?

许:那得感谢导演。秋月出身低微,淮海小戏艺人,这种生活我非常熟悉。巧的是,台上师弟叫二龙,我爱人也叫二龙;剧中天宝十岁,我儿子也刚十岁。面对二龙、天宝我一直都是家人的感觉。很多时候我没感觉在演戏,就是真情流露,就是在生活。李导对我们要求很严,他说演员在台上表演至少要有两个以上甚至更多的感觉,比如第四场秋月误杀了李三,急逃回家,惊魂未定,突然发现二龙来了,并告诉秋月师傅同意她回秦家班了。这时秋月的心在颤,手在抖,想哭不敢哭,想喊不能喊,面对亲人又不能吐露真情,还要强忍杀人后的恐惧,那种压抑的抽泣,锥心刺肺,半天缓不过劲。李导一再要求我们,对手戏互相刺激一定要真,真听真看真反应,挖掘人物内心深处的东西,使得人物更加丰满、更加有内涵。李导他改变了我们以往单一的表演习惯,对我的表演有极大的提升。

还有牢房一段唱,监牢一隅,暗无天日,一束蓝光,映出昏昏沉沉的秋月,李导要我蜷缩在地,人尽量往下窝,不要特美、特舒展的那种。形体上要让人感到秋月中气塌了,她的冷、怕、饿、孤独、凄惨,通过形体一下子就表现出来了。形体是准确了,但我窝着气上不来,不好唱,我练了好长时间,才把秋月在牢房中思念儿子的一段唱腔自如地唱出来。

马:秋月的后几场戏眼睛都是瞎了的,你是怎么找到这种感觉的?

许:瞎子不好演,非常矛盾:秋月在舞台上又要瞎,又要有表情,还要美,还要通过眼睛、声腔、形体等来表达内心的波澜起伏。我琢磨好长时间找到了依据,瞎子的听力特别灵,他不看,也看不见,就是听。对话中,我耳朵上前,眼睛空洞无神,表演上一下就准确了许多。

刑场上,天宝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当秋月听到二龙说;天宝的眼睛还在恢复期,不能流眼泪,否则会影响手术效果时,我急切地喊出“我不见了,我不见了”,前一句急切,后一句绝望哭泣。但一旦摸到天宝,我一把抱住儿子,紧紧地搂在怀中,那就是平时对我儿子的那种感觉,半点不掺假。临别嘱咐天宝,我心里滴血、脸上微笑,既不能让他看出我眼瞎,更不能让他知道妈妈是在刑场,强颜欢笑、苦戏喜演。

秋月最后的核心唱腔也是如此,唱的全是感恩和拜托,凸显秋月的博大母爱,这是秋月的最高行动线。

马:李导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许:是人物内心的多层次。他启发我们人物内心的复杂性,告诫我们不能只看台词表面,要深入,得多拐几个弯儿,一改我们停留在台词表面的演法,一旦发现我们有流于表面、敷衍虚假的表演,他立刻会说,我不要这个。他告诉我,看似柔弱的秋月,心里却隐忍着所有的命运不公和现实伤痛。面对巨大变故,她淡定、超脱。刑场一折,李导一再要求不要绝望,要欣慰,心里苦,但要笑对天宝和大伙儿。这是把悲痛掰成块,一块一块递给观众,效果真的非常震撼,剧场反应强烈。通过这个戏,我感觉表演上又开窍了。

马:戏中的几段舞蹈,恰到好处、非常贴切,也非常感人。

许:这次我们有幸请到了孙大西老师,她对舞蹈在戏中的运用见解独到。她设计的舞蹈分两类,一类是抒情华美、灵动飘逸的。例如和二龙的双人伞舞,结尾和师姐妹的纱巾舞,特别的写意,特别的唯美,随着音乐,我们都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另一种是异常激愤的舞蹈:和李三厮杀的身段、失明绝望的舞蹈,“跑魂”的舞蹈,跌翻滚爬,那都是台词、唱词无法表达的,而舞蹈就非常精准地表现出来了。李导和孙老师的高明就在于,要我们跳情绪,跳意境,而不是臭美,摆舞姿。非常累,但演得酣畅淋漓,非常过瘾。

马:观众也非常过瘾。但却苦了你受伤的膝盖了。2005年底你在演出中摔伤,半月板被取掉,现在情况好了吗?

许:非常糟糕。因为当时是在常熟全国调演,演出中途突然摔伤了,我硬撑着把戏演完才去的医院。经检查是半月板被震碎了,没办法只有拿掉半月板。现在膝盖没有缓冲的软骨,骨头在对磨,经常疼得锥心刺骨,现在左腿已经变形,每次演出我都打着绷带,自己注意吧。

马:你在舞台上唱、做、念、舞,精炼、精彩、精准,都得益于你的气,你控制拿捏得非常好。

许:我感觉,各种门类的艺术家,表面练得是功,实质练得是气。我是武旦出身,从我的老师那里得益匪浅,演秋月,在这方面琢磨也很深。

马:尤其你的道白和唱腔,你收放自如,收则细若游丝,放则黄钟大吕,例如你在最后的核心唱腔中,用了难度非常高的花腔[十三嗨],这不是喜调吗?而且非常难唱。

许:这是我母亲“杨派”的精华,但我唱得并不是太好,还要练。我妈这次在唱腔上提了许多非常好的建议,你看秋月有很多大段的[清板],还有[老调]、[二泛子]、[串十字]、[双起腔]、等等………还有的[二行板]我把它在原来节奏上再放慢一倍唱,效果不错,戏迷听后大呼过瘾。

马:戏演完了,最想说的是什么?

许:从秋月身上悟到的感恩、包容。一出好戏是“一棵菜”,败叶烂帮是一棵菜,翡翠玉雕也是一棵菜。淮海戏要出精品,离不开领导和全团支持,离不开观众捧场。

我将用我的真诚和对淮海戏的不懈追求,来深谢我的恩师、我的伙伴、我的观众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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