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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美秋月
——新编淮海戏《秋月》观后

2011-12-30马西铭

剧影月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刑场唱腔悲剧

■马西铭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古城淮安,柳芽萌绿、草长莺飞,又启一年春景。

比春景更好看的,是新编淮海戏《秋月》。国家一级演员、“小杨秀英”许亚玲在剧中扮演秋月,赢得众多专家、同行和观众的好评。

这是一台全新的淮海戏。演的是淮海戏艺人秋月的生死悲欢;唱的是缠绵悱恻人听人爱的拉魂腔,许亚玲在剧中将秋月的人性美和艺术美精彩结合,为淮海戏百花园又添一朵艺苑奇葩。

导演李利宏恢弘大气、点石成金的功力在戏中得以体现,他为锐意进取的淮海戏竖起又一座丰碑。

主演许亚玲感人至深、淡定脱俗的表演感人至深,她把淮海戏表演艺术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还有旋转调度、变幻迅疾的舞台;惜墨如金、恰到好处的灯光;展现情感、优雅飘逸的舞蹈语汇;曲曲拉魂凄婉变化的音乐唱腔,这些艺术手法的运用,让昔日充满乡土、诙谐风趣的淮海戏,在整体上得到质的升华,这是一出凄美的悲剧,这是一出全新的淮海戏。她跳出地方剧种的束缚,采用一种创新的理念、高蹈的视野、全新的手法,打造了一个区别于以往、但又牢牢根植于苏北大地、原汁原味的拉魂腔。

创新的理念

《秋月》一剧,突显了导演和主演艺术创作的理念。

我国著名美学家朱光潜教授说:“悲剧在一定程度上是悲观的,因为它表现恶的最可怕的方面,而且并不总是让善和正义获得全胜;但是,任何伟大的悲剧归根结蒂又必然是乐观的,因为它的本质是表现壮丽的英雄品格,它激发我们的生命力感和努力向上的意识。”

遵循这一原则,导演和许亚玲都认准这是一出唯美的命运悲剧,剧中的秋月历经磨难:父母双亡、丈夫早逝、与儿子相依为命;而淮海小戏、年年难唱,同行贬斥、地痞欺压,秋月钱挣得万分艰辛;她为自己即将致盲的眼疾拼命挣钱,但得知儿子病变,她毅然放弃自己,拼命为儿子攒钱。巨款被盗、双眼失明、误杀李三、深陷牢笼,这重重灾难,如泰山压顶、地崩天塌,挤压着秋月,将她逼上绝路。

身世的凄凉、遭遇的凄惨、命运的凄楚,让观众深深同情秋月。但导演和演员没有循着对悲剧浅层的理解按部就班地阐述和演绎,他们深挖秋月人性中柔中有刚、坚韧淡定的人性魅力,抽丝剥茧、层层推进,充分运用悲剧的喜感,塑造人物的美感,使秋月更受同情,让演员更具魅力。

一身缟素、腰系罪裙的秋月被押赴刑场,她飘然莲步、神智恍惚地吟唱上场,此时的许亚玲,悲而不哀,伤而不恸,表演得淡定超然——儿子手术已做,了无挂碍,决然从容赴死。

断头台上,唢呐凄凉、声声催命,行将就刑,秋月不想让儿子看其蓬头垢面,竟要“描眉打鬓”:她要来胭脂淡敷面颊,专注描眉、从容打鬓;即使引颈就戮,她仍唱着拉魂腔,再谢众乡亲……

伯格森说,喜剧主要触动我们的理智,而悲剧却深深打动我们内心,激发我们的情绪。

许亚玲没有直白地图解秋月的多舛命运、重重哀伤,她用自己深层次的理解、多侧面的表演,仔细雕琢秋月感天动地、至深博大的母爱,表现了对同行的宽厚、对世俗的隐忍、对命运的超脱。充分体现了秋月的人性美。

面对师姐美香的挑唆打压,她宽以待人、没有忌恨;被师傅逐出师门,她自认愧对师傅、懊悔自省;对赌鬼李三她将心比心、善意劝导;对遽然失明她凄然认命;对被判死罪她淡然赴刑——唯独对儿子天宝,她至真至爱,无怨无悔:她视己命如浮云——儿子天宝的眼睛无比金贵,自己判斩事小、儿子失明事大;她粗暴对二龙发火,并头撞牢墙以死相逼,要二龙立即替天宝手术,而绝不准用500大洋为自己赎命。许亚玲在这些“戏眼”之处的入骨刻画,令人看后欲哭无泪。

许亚玲十分理解导演意图,理解悲剧的喜感:刑场断头台上,她的核心唱腔设计中,采用了她母亲——著名淮海戏表演艺术家、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杨秀英的创意,用上了淮海戏的喜调——嗨嗨腔,她悲剧喜唱,强作欢颜,惨然告别人生。刑场和儿子最后诀别,母子紧紧拉手、缓缓抽去,秋月心里凄楚、眼含慰藉,这种表演非大家莫属。这正是悲剧的艺术美。

高蹈的视野

高蹈的视野令淮海戏《秋月》层楼更上,极大地提升淮海戏的总体艺术水准,也急速地升华着演员的表演潜质。

导演和主演都清楚知道,地方戏目前状况与市场和观众期望值还有距离。既要继承前辈,又要改革创新,既要姥姥疼,又要舅舅爱,并想在更大范围赢得观众,许亚玲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

如何把更多的艺术门类融入极富乡土的淮海戏,让淮海戏枝繁叶茂、生机勃发,《秋月》做了极富创意的实践,许亚玲也找到了开启艺术宝库的金钥匙。她跳出淮海戏,极目楚天舒,将其他好的艺术手法为我所用,为淮海戏所用。许亚玲不仅有高蹈的视野,也极有胆魄,她在冒风险、并曾遭非议,但她不争辩、不气馁,更不放弃,她在用最精美的作品来争取大家的理解支持。

《秋月》中,许亚玲很少受戏曲程式的束缚,而是将戏曲程式娴熟运用,不卖弄,不炫耀。她那纯话剧体验式的表演,达到了感人至深的效果。

面对二龙的追问,杀了人又失明的秋月,胆怯、孤凄、无助,又想倾诉、又不敢透露,左右为难的那种压抑,许亚玲用一种令人心碎的恸泣,每演到此,台下一片寂静,唯有抽泣之声。演员用锥心的彻痛,塑造了秋月,赢得了观众。

而在戏中戏《回娘家》中,桂花的手帕、扇子、小扭、大扭等淮海戏传统身段的运用,与《秋月》形成明显对照,包括唱腔,她也谨守传统、老腔老调、十分难得。

舞蹈语汇的运用,在戏中锦上添花。戏中秋月突然眼瞎跌扑的身段、误杀李三、跃起摔掼的舞姿,跌跌撞撞跑回家中的“跑魂舞”,与二龙幸福温婉的双人舞,许亚玲都恰当运用了精准的舞蹈语汇,烘托刻画了秋月深刻的内心世界。

全新的手法

在《秋月》中采取的全新的导、表演手法,让一个悲剧人物的命运跌宕起伏、勾魂摄魄。

《秋月》一剧的舞台随剧情转换而旋转,简练洁净的一景多用,不但节约换场时间,更使演员表演流利顺畅,导演准确把握风土民俗,那市井的喧嚣、叫卖声的地道,也给观众带来极大的想象空间和情感认同。观众很自然地认为,那高台就是清江浦的御码头、古戏台、窄巷、刑场;秋月杀人后惊慌奔逃、摔跌滚爬路过的,可能就是大家熟悉的石码头、牛行街、文庙、花街。

淮海戏的唱腔,尤其是女腔极为丰富,委婉缠绵,真是拉魂。《秋月》中的唱腔,在音乐上做了极为丰富的尝试,增加了女生无伴奏吟唱、混声合唱、幕后帮腔,既增强了剧情的感染力,也烘托出秋月的内心独白,让观众心头泣血。秋月与儿子刑场诀别的大段唱腔,许亚玲把原有板式放慢一倍,用颤抖的、气若游丝的气声,无伴奏的唱出了内心惨痛,唱出了对儿子的惜别。博大母爱,淋漓尽致,令人扼腕。

美玉微瑕,如果将剧本中去掉一些太过“潮”的台词,将一些书面语尽量靠近淮海戏道白,效果可能更好。另外有些配戏的演员要更加努力,人物再丰满、表演再到位些,戏就更“一棵菜”了。

另外提请考虑的是,这么好的戏,一定要再排练一个普及版,让乡镇普通民众能一饱眼福。

《秋月》演后,淮安街谈巷议、经日不散,众口一词:“一出好戏”,这令戏迷魂牵梦萦,也令同行羡慕赞叹。在一片喝彩赞扬声中,许亚玲却出奇的冷静和淡定:她在精益求精翻找不足;她在不断征求各方意见,她在反复观看录像资料,她在思索更高的艺术追求。衷心祝愿许亚玲,能凝练30年之艺术素养,承接杨秀英老师的丰厚积淀,为淮海戏、为淮海戏戏迷,不断献演更好的艺术精品,以回报生息滋养这一剧种的淮海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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