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习强

我喜欢江南的景色，秀丽而纯朴。纯朴的美、自然的美才不会给人矫揉造作之感。越剧竺派艺术的风格，正如江南景色之美一样令人沉醉，在纯朴中散发着一种憨厚朴实的乡土气息，使她在流派纷呈的越剧舞台上，在女小生的多姿风采中焕发出独特的魅力。

唱腔是戏曲演员刻画人物性格、抒发思想感情、完成音乐形象的重要手段。竺派唱腔别具风格、自成一家，具有朴实醇厚、文雅凝重、发声洪亮、高亢豪放的特点。唱法上注意音色的变化、音量的收放、咬字的准稳，以字行腔，以腔抒情，自然熨贴。唱腔始终是从人物出发，致力于内心的开掘，直抒人物的心声，音乐形象自然而丰富多彩。

竺派唱腔很讲究字音的清晰度和韵律美。如《莫愁女》中“莫愁啊只求你今夜重相见”的“求”字，通过滑音的润色，将丰富的内涵生动地表现了出来；“我魂已附在你的身”的“身”字在波浪形的尾腔中，抒发了徐澄回肠九转、悲痛如绞的心情；“那明眸透心底真情一片”的“透”字和“情相投心相印永世难分”的“难”字，这两句都是将字调加以夸张，使唱词的主旨更加鲜明。在长句之间或末尾垫加虚字来表达人物感情，也是其常用的表现手法，如《莫愁女》中的“但愿你（呀）愁情愁绪抛东流”、“莫愁（啊）我心慕芙蓉非一日”都是有助于表达徐澄遇见莫愁一见倾心无限爱怜的真挚情感。

竺派的唱腔技巧相当丰富，而技巧的运用都能服从于揭示人物感情的需要。如《莫愁女》中的“好一个明珠暗投的烧火丫头”的“个”字，出口时略一顿挫，然后在拖腔中力度由稍弱渐强，以表现徐澄内心无法抑制的喜悦之情；“偶遇见凭栏女青春娇(噢）艳”的“娇”字在行腔中加个“噢”字，恰好表达徐澄回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莫愁时情窦初开、略带羞涩的感情。又如唱“冰雪难比她的魂”一句时，“冰雪”两字力度稍放，“难比”两字则力度突收，“魂”字又渐放，通过以上处理，赋予了唱腔立体感，从而揭示了徐澄内心的茫然、惆怅和对莫愁的情思。

戏曲艺术是着重写意的，它虚虚实实，引人入胜。竺派切实地把握了这个特征，因而构成了意境美。美的意境可以使观众忘却自我，身临其境从而引起共鸣。如“好一朵芙蓉出水来”这句唱腔中的“出水来”三字，不仅为了在行腔时进行花腔润色强调语气，更是为了表现人物洒脱飘逸的气质和喜悦羞涩的神情，让人听了甜滋滋、乐悠悠，为下面莫愁人物的上场进行了巧妙的铺垫；唱 “莫非是梦中诗画曾相酬”的“梦中”两字时，用甜美、温柔的音色轻轻唱出，同三年前徐澄和莫愁初遇一见倾心的意境暗中呼应，突出莫愁伶俐、纯洁和徐澄多情之情状；“你一双明眸虽被毁，毁不了我真诚爱你一片心”这两句，又用茫然、摇晃的声音唱出，给人描绘出一幅残荷败叶经受风吹雨打的凄凉图景。其渲染的这种意境令人久久难忘。

竺派的《梁祝》也很精彩，其中《十相思》一段起调非常有特点，首先在散板音乐进行中用读白读出“一路上奔得”，而后用沙哑的音色，气喘吁吁的腔法，唱出了“汗淋如雨”，使人在脑海中闪现出梁山伯挥汗如雨、急忙赴约的画面，生动形象，又与残酷的现实形成强烈的反差，着实回味无穷。至于后面的几个“贤妹妹，我想你”，演员用整个身心在渲染梁山伯对祝英台的一片真情，让我们脑海里浮现出憨厚的梁山伯神不守舍、夜不成眠的情景，感染力极强。这意境与后面的殉情悲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竺派声腔的艺术技巧很高，魅力至深。她在越剧发展史中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愿竺派这枝幽兰在绚烂的越剧百花园中，绽放出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