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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最蓝的眼睛》主题上的蓝调特征

2011-03-20唐雯琬

文教资料 2011年28期
关键词:最蓝的眼睛蓝调科拉

唐雯琬

(南京审计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9)

在美国文学史上,以黑人的生活和命运作为题材的小说最早出现在1851年,这就是斯陀夫人所写的《汤姆叔叔的小屋》,通过黑奴汤姆的悲惨命运,来控诉黑暗的奴隶制度。1936年问世的《飘》,作者米切尔也把抨击黑奴制度当做作品的一个主题。亚历克斯·哈里的《根》是一部追寻七代黑人的家族史小说,更是写尽了黑人在奴隶制度下的斑斑血泪。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创作的一系列小说,包括《最蓝的眼睛》《宠儿》、《爵士乐》和《乐园》等,则把对农奴制与黑人问题的思考和探讨推向了巅峰。如果说前三个作家的小说主要是从社会制度、种族偏见、历史变迁等外部条件来描写黑人获取自由的故事,那么莫里森的作品则把笔触深入历史记忆深处,再次撕开这段血淋淋的历史,重现黑人内心的累累精神创伤,写出了这些解放后的人们是如何挣脱噩梦般的过去和心灵压抑,在艰难困苦的物质生活中重建肉体家园和精神家园的心理蜕变,以及新生的过程。

《最蓝的眼睛》是托尼·莫里森的处女作。该部作品讲述了黑人小女孩佩科拉抛弃黑人传统文化、向往并全盘吸收白人文化而丧失自我,最终被白人社会和黑人社区所抛弃的悲惨故事。研究表明,《最蓝的眼睛》无论在主题,还是在创作技巧上,都为其后期创作奠定了重要基础。后来的作品中展现的非洲裔美国黑人个体与社区的关系、黑人文化的传承等内容都源于该作。因此,要深刻领会莫里森的黑人文化重建思想,首先要对其开山之作有基础性的认识。它不仅“满足了人们潜意识中对黑人文化的阅读期待,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共鸣”,[1]P163而且 “生动地再现了美国现实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2]P1

作为199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托尼·莫里森在她的诺贝尔文学奖演讲词中非常强调语言的魔力和局限:“语言永远无法把奴隶制、种族灭绝和战争杜绝。它也不该变得那样自负。它的力量、妙用就存在于它试图表达那些无法以言语表达的东西的探索之中。”[3]P375莫里森正是通过其他艺术方式来表达 “那些无法言语表达的东西”,在她的作品中,采用得最多的艺术方式便是布鲁斯音乐,即蓝调音乐。

“布鲁斯源于二十年代初期,是黑人以个人的倾诉并以自由感伤的民歌形式而逐步形成的一种音乐样式”。[4]P211“布鲁斯”这个词除了指蓝调以外,还意指忧伤或沮丧的情绪。它起源于十九世纪美国南部的黑人民歌,是种植园中的黑人奴隶们在劳动和生活中自发创造和演唱的一类歌曲,借以抒发生活的感受和自我情感,同时饱含着对奴隶制度的憎恨和对新生的渴望。它用歌曲讲故事的新的音乐形式,带有浓厚的抒情性和叙事成分。

传统的蓝调音乐里面会有一个歌者,唱出歌里故事的“我”。《最蓝的眼睛》中的成年的克劳迪亚就是这样一个歌者,她叙述小时候玩伴的故事,就如哼唱童年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蓝调乐曲,这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虽然不堪回首,却总忍不住从记忆中翻出来回味一番。她用自己的双眼看到自己同伴的悲惨命运,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无奈,也为社区的命运感到担忧。

佩科拉是《最蓝的眼睛》中的主人公,是小说中的受害者,也是我们最关心最同情的人。她朝思暮想,渴求获得一双蓝眼睛,一头金发和白色肌肤。因为拥有了这些令人向往的东西,一切大不一样:她会楚楚动人、引人注目,父母不再打斗,父亲也不再酗酒滋事,等等。当克劳蒂亚和弗蕾达第一次收留佩科拉时,尽管佩科拉“来时一无所有”,但是她和弗蕾达却开心地谈论着秀兰·邓波尔是多么的美丽迷人,而且她“羡慕地注视着画像中秀兰·邓波尔那张长着小酒窝的脸庞”,白人明星对黑人少女的影响程度从这一描写便可见一斑。与此同时,佩科拉对白人芭比娃娃的向往与渴求意义重大。玩具娃娃不仅决定了儿童自身和周围事物的价值,而且让他们根据娃娃的形象来想象和模仿设计自我,也就灌注了特定的文化内涵。对此安杜西尔可谓一语中的,她说:“如果小女孩们得到了玩具娃娃,不模仿着玩,那会怎样呢?如果我根本没有投入我的玩具,那对我有什么意义呢?”[5]P553佩科拉想得到玩具娃娃的目的在于对自我形象的否定,导致了自我的缺失,总是把自己设计为那个梦寐以求的芭比娃娃的模样,她认为,她的自我并非是现实中的黑皮肤的小女孩,那个黑色的形象已经沦为他者。可是她哪里明白这个想象中的自我已经变成被白人注视、影响和完全控制的他者已经彻头彻尾地失去了其主体地位呢?从这一层面讲,芭比娃娃毫无疑问成了白人文化的代言人,具有毁灭潜力。芭比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它只不过是一块塑料而已,可是它传达的种族特质极其恶劣。

又如佩科拉对蓝眼睛产生渴望,是因为她从镜子里发觉自己的丑陋:她久久地坐在镜子前面,想发现自己在学校被老师和同学们鄙视的丑陋之秘密所在。佩科拉对镜子的注视与拉康的镜像理论是相吻合的。拉康指出镜子阶段可作为身份的认同。婴儿在镜子中看到的意象是“我”的象征,而非真实的自我,因为孩童所看到的是一个对照性的在模仿他或她自己的意象,也是他认识的他者,这一身份认同过程注定了其异化的命运。由于镜子阶段在于确立现实与理想的关系,“我”就不可避免地产生分裂。拉康认为,这个业已分裂的“我”是由镜子里的主体和社会或文化对“我”的解读决定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佩科拉的镜子像“《白雪公主》中后母面对的魔镜,镜子代表着一种声音,一种社会判断。人都需要自我的确认来形成健康的心理和健全的人格,而在社会的镜子里看不到自我便意味着无所归属”。[6]P30当她凝视镜子时,她发觉她与她身居的环境产生了离间感。这种无归属感来源于占主导地位的白人文化意识对她的否定。周围的人们都喜欢浅肤色的女孩,而鄙视深肤色的女孩。例如,商店老板对她的蔑视中隐藏着厌恶的神色,她发现几乎所有的白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这种神色。毋庸讳言,这种厌恶是冲她而来的,是冲她的黑皮肤而来的。

由于受白人文化的耳濡目染,连黑人社区的人们都无一不认为她是丑陋的。小说中杰拉丹就是代表之一。她的肤色与佩科拉一家相比较要浅一些,同时受过白人的伦理教育,时时刻刻警惕着不与下层黑人们交往,还为能与其他黑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倍感自豪。她遵从白人的清规戒律,她自称为“有色人种”,认为“有色人种”干净、安静,而黑鬼“肮脏、吵闹”。她自以为被白人接纳。因而她想千方设百法地逃避黑人,努力想抛弃黑人性,踢开那与生俱来的黑人身份。在她看来,佩科拉这样的小女孩只会是社会的一种疾病,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会受到伤害的人。因此,当佩科拉来到她家时,她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驱赶出屋。她驱赶佩科拉可以说等于抛弃黑人文化,拒绝了自己也是黑人民族中的一员这一铁的事实。可以说佩科拉在整个小说的描写中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物形象,她的蓝调性质的遭遇是积压在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母爱本应是无私伟大的奉献,然而佩科拉的母亲波莉却是造成其女儿悲剧命运的帮凶。她对佩科拉百般厌恶,爱白人的孩子远远超过爱自己的骨肉。当佩科拉不小心打翻热腾腾的浆果馅饼时,波莉全然不顾佩科拉有没有烫伤,而是“一步跳到佩科拉面跟前,用手背把她打倒在地”。[7]P60—70此刻的佩克拉已经滑到在滚烫的糖浆上,而她的母亲却依然“一把把她拽起来,又朝她打去,一面用气得变成细尖的嗓音骂着佩科拉”:“傻瓜……我的地板,一团糟……看你干的好事……滚出去……现在就滚……傻瓜……我的地……我的地啊!”但是对白人家的小孩,波莉却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别哭,乖乖,别哭……波莉给你换。”P70这种母爱的扭曲深刻地说明了在波莉心中,女儿的分量何其轻微,主人的利益何其高贵,这种扭曲的母爱使得佩科拉的遭遇雪上加霜。

此外,《最蓝的眼睛》同时也是所有黑人小孩的蓝调,他们的父母迫于生活压力无暇顾及他们,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想法和需要,大人们已经慢慢受到了白人文化的浸染,而成长在这个弱势群体中的儿童除了不知不觉中被白人的强势文化淹没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处在社会边缘的边缘,被父母遗忘,更被社会遗忘。

同时,《最蓝的眼睛》更是黑人社区的蓝调,社区本来应该是一个相互帮助、相互关爱的地方,然而这群在丧失自我文化与价值观土壤中成长的黑人们,只会变成自己社区的毒瘤,因为他们所能吸收的营养只有毒素。正如小说结尾处说的那样,这是“土壤的原因”。P134

我们通过对佩科拉及其父母的人格变异、心灵扭曲的进行初步的剖析,发现莫里森的开篇之作意在向读者昭示:美国大萧条时期流行的大众审美标准对黑人的主宰和危害。这种以金发碧眼、白色肌肤为代表的审美标准成了西方文明的审美观的核心。佩科拉因为渴望有一双蓝眼睛而成为“最悲惨的人”,莫里森也指出:“把外在美看作美德的观念是西方社会最愚蠢,最具毒害性和毁灭性的行为。”[8]P89因此,佩科拉的悲惨结局更多是由于当时盛行的极具危害性的白人审美标准,而不是经济条件和社会政治地位等因素造成的。广泛地说,白人强势文化,以及黑人的弱势地位使得黑人陷入自我憎恨、否定黑人传统最终否定他们的黑人性的境地。莫里森通过该小说旨在表明,人们若不能坚持自己的传统文化,那么就永远无法实现和完善自我。人们如像故事的主人翁那样抛弃自己的文化一味的羡慕,乃至追求白人文化价值观,那么他们势必心灵扭曲、人格分裂,结果酿成人生悲剧。可以说《最蓝的眼睛》应该是整个黑人民族的蓝调,这个蓝调是在告诫黑人们不要盲从白人文化,重要的是发扬自己的黑人文化精髓。

[1]朱振武等.美国小说本土化的多元因素.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2]毛信德.美国黑人文学的巨星——托妮·莫里森小说创作论.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

[3]托尼·莫里森著,潘岳、雷格译.爵士乐.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6.12:357.

[4]王晓路,程锡麟.当代美国小说理论.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

[5]Jessica Munns and Gita Rajan.A Cultural Reader:History,Theory,Practice.New York:Addison Welsey Longman Inc.,1996.

[6]Linden Peach.Modern Novelist:ToniMorrison,London:Macmillan PressLtd,1995.

[7]托妮·莫里森著.陈苏东,胡允桓译.最蓝的眼睛.海口:南海出版社,2005年.后文译文均出自此书,不一一标注.

[8]ToniMorrison ed.The Black Book.New York:Ran dom House,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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