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年轻的古德曼·布朗的成长之途

2010-08-15李芸

关键词:古德曼霍桑魔鬼

李芸

年轻的古德曼·布朗的成长之途

李芸

霍桑的短篇小说《年轻的古德曼·布朗》描述了主人公布朗的一夜森林之旅,展示了一个年轻人的心理成长历程。按照“成长小说”的情节模式,从诱惑与出走、考验与挣扎、顿悟与迷茫三个方面阐述了布朗的成长过程,揭示了霍桑对社会、哲学和宗教的思考。

《年轻的古德曼·布朗》;“成长小说”;诱惑;挣扎;顿悟

《年轻的古德曼·布朗》首次刊登在1835年的《新英格兰杂志》(New-England Magazine)上,后收入1846年版的 《古屋青苔》(Mosses from an Old Manse)。这篇小说发生的故事背景是马萨诸塞州萨勒姆一带巫术流行时期。单纯善良的青年古德曼·布朗应魔鬼之约,参加林中巫术集会,并皈依巫术组织。起初他满怀信心上路,以为满足好奇心后,可以完好无损地归来和心爱的妻子费丝共度余生。可当他走入黑暗的森林,却发现许许多多他平日里尊重的人,包括他精神和道德上的三位导师,还有威严的总督、德高望重的教长、尊贵的贵妇、贞洁的少女,他们都来参加魔鬼的集会。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的妻子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此后,布朗的道德和信仰基石完全被摧毁,转而对世人绝望,愤世嫉俗,一生过着郁郁不乐的日子。

《年轻的古德曼·布朗》表面上讲述了布朗一夜的森林之旅,实际上则展示了一个年轻人的心理成长历程,蕴含着作者霍桑对社会、哲学和宗教的思考。从某种意义上说,《年轻的古德曼·布朗》属于典型的“成长小说”。“成长小说”一般描述年轻的主人公在经历切肤之痛后,或改变了原有的世界观,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或两者兼有,这种改变使他摆脱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终把他引向一个复杂而真实的成人世界[1]。从情节结构看,主人公通常要经历三个阶段,即分离(separation)、变化(transformation)、返回(return)。他离开原来的地方,即告别年轻时的单纯和幻想,踏上旅途与罪恶相遇,克服重重艰难险阻,接受无数严峻考验,最后获得至理[2]。根据成长小说的模式,我们将《年轻的古德曼·布朗》的情节分为诱惑与出走、考验与挣扎、顿悟与迷茫三个部分。

一、诱惑与出走

小说主人公古德曼·布朗(Goodman Brown),正如其名字所暗示的,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小伙。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诚善良的清教徒。在成长的起初,主人公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幻想和憧憬,在这种状态下,总是容易受到种种诱惑。某天日落时分,小伙子依依惜别自己的妻子,踏上神秘之旅。妻子费丝一再请求布朗推迟旅行,“今晚就留下来和我相守吧,亲爱的,一年到头只求你这一夜。”而布朗心意决然,“一年到头就这一夜,我必须离开你。我这趟出门,就是你说的旅行,必须现在就走,明天日出回来。”[3]276小说开始,作者未交待布朗为何不顾新婚三个月的妻子的苦苦挽留离家而去,也未说明他一意孤行要完成的差事是什么。布朗踏上旅程前,费丝的粉红锻带出现了两次,暗示着布朗先前生活在“真、善、美”的世界里,他拥有妻子费丝。“费丝”(Faith)在英文中意味着信仰和忠诚。拥有坚定宗教信仰以及美丽忠诚的妻子的布朗,是什么东西对他有这么大的诱惑,以至于他必须要离家而去呢?

看了布朗的内心独白,读者得知布朗的差事并不光明。他说:“我真够可耻的,竟为了这么趟差事丢下她……她要是知道了真会活不下去了。”跟随布朗的脚步,读者进入了阴森森的森林,那里的树木遮天蔽日,挤挤挨挨,狭窄的小道被树叶封存起来,荒凉满目。场景的布置巧妙地预示着布朗的旅途也如这森林般荒凉凄清。随着情节进展,谜底得以部分揭开,原来布朗所会之人乃魔鬼本人。值得注意的是,魔鬼身上带着酷似黑蛇的手杖,精雕细刻,活脱脱一条扭来扭去的大蛇。魔鬼的蛇型手杖,让人不禁联想起伊甸园的故事。人类始祖亚当、夏娃不正是受了蛇的蛊惑,偷吃禁果,从此远离天真浪漫,开始苦难的生活吗?

探究布朗受到诱惑的根源,除了主人公年轻易受诱惑的本性,也不能不联系17世纪的宗教背景。布朗生活的萨勒姆是个宗教气氛非常狂热的清教聚集地。当时的清教伦理具有现实主义、禁欲主义和功利主义的特征,它遏制一切可能引起人们欲望的事情和行为,强迫人们消除内心的任何欲望。物极必反,清教主义越是要求人们无欲无求,人们在潜意识中越有满足欲望的冲动。早期清教徒的生活艰苦、单调,邪恶的欲望因而不断地引诱人们。正是基于欲望与好奇,布朗在挣扎之后决定赴约。知道自身的罪恶,所以布朗暗下决心:“过了今晚这一夜,我再也不离开她(费丝)的裙边喽,要一直跟着她上天堂。”[3]276布朗虽然离开新婚妻子费丝去参加森林里魔鬼举行的聚会,但此时他的心灵仍然为忠诚和信仰牢牢占据。

二、考验与挣扎

会面魔鬼后,布朗并不打算再继续前行。他停下脚步说道:“我已守约来这儿见了你,现在我想回去啦。对你熟知的那件事我还拿不定主意哩。”魔鬼胸有成竹地说:“那咱们就边走边谈。我要是说服不了你,你就回去好了,反正在这林子里才走了不远。”[3]278接下来布朗的所见所闻到底是真是幻,读者不得而知。从魔鬼的口中,布朗得知,自己当警察的爷爷曾狠狠鞭打过一名贵格会女教徒,自己的父亲在和印第安人打仗时,放火烧了他们的村子。不仅如此,爷爷和父亲还是魔鬼的老相识,曾多次和魔鬼在林中聚会。布朗先前一直以家族世世代代是忠厚老实的基督徒为豪,认为自己的父辈决不会与魔鬼为伍。布朗以为,如果这些事情属实的话,自己的祖父、父亲应该早被赶出新英格兰了。

善于攻心的魔鬼继续透露,新英格兰这一带的人大多与他相识,许多教堂执事、市镇委员包括总督都是他的伙伴。尽管布朗非常吃惊,但认为自己一个庄稼汉和这些并不相干,因此仍然拒绝和魔鬼同行。在这个阶段,布朗对父辈的尊敬、对新英格兰的执政者的信赖被魔鬼一一攻破,但此刻的布朗仍然秉持信念,不被动摇。

就在这时,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一瘸一拐的老太婆。布朗认出这是位非常虔诚堪称模范的太太古迪·克洛伊丝,小时候,就是她教他教义,至今她与牧师和古金执事仍然是自己道德与精神上的顾问。布朗躲到一边观察,却发现这位虔诚的老太太也是魔鬼的旧相识,不仅如此,这位老太太似乎还谙熟巫术。即便如此,布朗还是在前进一段路之后,停下脚步:“我决心已定,为这种差使我可一步也不肯走了。就算我以为那老恶婆是去天堂,可其实她是去见魔鬼,也没理由叫我丢下心爱的费丝去学她的样啊!”[3]281可见,布朗心中的信仰仍然占统治地位,认为老太婆只是个例外。所以,想想自己心爱的妻子,布朗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一错再错。

在布朗的坚持下,魔鬼离开了,但预言布朗的想法会慢慢改变。这时的布朗为自己精神上的胜利而欣喜,寻思如果早上碰到牧师,该何等问心无愧,而自己也不必躲避善良的老执事古金先生的目光了。不久,一阵马蹄声传来,布朗从对话中听出正是牧师和古今执事。原来两位老先生也是特意来参加晚上的巫术聚会。老执事还说道,自己宁愿放弃授圣职的宴席,也不愿错过今晚的聚会。从牧师的话中还得知,牧师还在今晚的聚会上担任某种重要角色。至此,布朗的三大道德精神支柱一一坍塌。他头发昏,心沉重,痛苦不堪。他心中的信仰发生了动摇,布朗仰望苍天,疑惑头顶是否真有天国。片刻动摇后,布朗呐喊道:“天国在上,费丝在下,我还是要对抗魔鬼,坚定不移!”(With heaven above and Faith below,I will yet stand form against the devil!)[3]282

正当他仰望天空,举手要开始祷告,高空飘过一团乌云,云团深处传来一片可疑的嘈杂人声,他听出了村里乡亲们的声音。突然他听到一位少妇戚戚哀哀的哭声,布朗依稀辨出那是妻子费丝的声音。霎时间,失望演变成绝望,心灵再没有任何依托。布朗痛苦而绝望地叫着妻子的名字。随着乌云被卷走,天空中飘落下一根粉红色的缎带。布朗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愣怔片刻后叫到:“我的费丝也走了!人世间还有什么善!罪孽不过空名罢了。来吧,魔鬼,这世界全是你的啦。”[3]283绝望的布朗几近疯狂,信仰大厦土崩瓦解。他在幽黑的松林里狂奔,手中乱舞着魔鬼留下的手杖,时而破口大骂亵渎神明,时而纵声大笑,似乎自己也变成了魔鬼的化身。

绝望的布朗来到森林的中心,人们聚会的地点。人群中有州议会上的成员,也有虔诚的民众,甚至有州长夫人的面孔,还有一些高贵太太、名流妻子的身影,还有一群寡妇、一些美名远扬的老处女和年轻的姑娘们。布朗认出了二十多个萨勒姆村教堂尤为圣洁的教徒。他精神和道德的导师牧师先生和执事古金全都在场。与这些庄重可敬、虔心向善的人,与这些教会的长者、贞洁的太太、纯洁的少女混做一堆的,还有许多自甘堕落的男人和声明狼藉的女人。好人并不回避坏人,罪人面对圣人也毫无愧色。集会开始给皈依者施礼,布朗和另外一个女性皈依者(后发现正是自己的妻子费丝)被带上一块巨石。施礼会上,布朗知道了那些他从小就尊敬的人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年长的教会长老调戏家庭女仆,贞洁的女人给丈夫喝下毒药,儿子急于继承父亲的遗产,美丽可爱的姑娘未婚生子并谋害自己的亲儿。难怪那些圣人可以和恶行满满的人处之泰然,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

布朗的森林之旅注定是痛苦的,因为他发现了人心深处的黑暗与罪恶。然而,见证了人人黑暗之心的布朗没有获得救赎,寻求人性世界的本相却导致了他信仰的丧失和对上帝的质疑,最终他的人格产生了严重的分裂。

霍桑刻意展现了一个人人皆有罪孽的世界,矛头直指那些看似虔诚并颇受尊敬的人。劳伦斯写道:“霍桑是一个可爱的蓝眼睛小伙,他对人类心灵深处的罪过一清二楚,并用巧妙的伪装加以揭露出来。”[4]

三、顿悟与迷茫

精神顿悟是成长小说的一个典型特征,指的是主人公在探索过程中突然获得对人、社会等的一种真理性的认识[5]。布朗所经历的是幻境还是现实,这一切是不是魔鬼的巫术,或者仅仅是一个梦魇?布朗自己不知道答案,作者也拒绝回答。不管怎样,布朗再也无法走出阴影。第二天早晨,他碰到他敬仰已久的老牧师就像躲坏蛋似的躲开;他怀疑老执事古金所拜的是什么神;他看到古迪克洛伊丝给小姑娘讲解教义,就一把拽开女孩,如同从魔鬼手中救她似的;对欢天喜地迎接他的妻子,他漠然冷酷。从此,他成了一个忧伤多疑,郁郁沉思的人。教堂的圣诗不再悦耳,牧师的布道让他面如死灰。当家人跪下祈祷时,他会满面阴云,喃喃自语,严厉地瞪瞪妻子。他虽然活到很老,但到死都郁郁不乐。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年轻的古德曼·布朗》又是一篇反成长小说,布朗认清了世间人们的罪恶之后,不是改变自己,让自己融合到社会上,也不是改变世人,让人们得到救赎,而只是消极拒绝与世人同流合污,终日处在狐疑和失望的情绪中自怨自艾。

布朗的一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霍桑本人的生活经历。霍桑在大学毕业后没有像许多毕业生那样到社会上去工作,而是回到了他母亲在塞勒姆的住所,度过了12年“孤独的岁月”(1825-1837年),《年轻的古德曼·布朗》正是创作于这个阶段。这12年除了是霍桑文学的准备时期外,是不是也是他生活价值观的调整期呢?1837年6月4日,他在信中告诉朗费罗:“我足不出户,主观上一点也不想这么做,也从未料到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成了囚徒,自己关在牢房里,现在找不到钥匙,尽管门开着,我几乎怕出去。”[6]当时的霍桑在寻求什么“钥匙”呢?是不是也有着和布朗同样的迷茫?小说中的布朗后半生都在痛苦迷茫中度日,因为他找不到那把“钥匙”,打不开心里的那把锁,因此无法宽容人世的罪恶。霍桑则把自己的困惑、痛苦、孤独化成了文字,打开了一道宣泄的小阀门。《年轻的古德曼·布朗》正是他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让人们警示自身的罪恶,深思救赎之道。

[1]潘文一.《他们眼望上苍》与欧洲“成长体”小说传统[J].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

[2]石俊杰.《黑暗的心脏》的象征艺术[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2).

[3]Nathaniel Howthorne.Tales and sketches[G].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1982.

[4]戚涛.霍桑对爱默生超验主义的解构[J].外国文学,2004(2).

[5]郝运慧,宫玉波.《大西洋和太平洋商场》成长主题探析[J].北京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2).

[6]Nathaniel Hawthorne.The Letters 1831-1843[M].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84.

I106.4

A

1673-1999(2010)11-0122-03

李芸(1983-),女,硕士,南昌工程学院(江西南昌330099)外国语言文学系助教。

2010-01-31

猜你喜欢

古德曼霍桑魔鬼
魔鬼也温柔
玫瑰有刺
玫瑰有刺
霍桑是清教徒吗?——从《红字》中的“罪”谈起
魔鬼鱼,翻啊翻
纳撒尼尔·霍桑的《红字》
全语言法在二语习得中的运用
令人生畏的“魔鬼鱼”
魔鬼鱼
保罗·古德曼的教育改革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