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古人的学问有多深

2009-11-16信海光

百家讲坛 2009年17期
关键词:几本书翰林做学问

信海光

前代大师如钱穆、陈寅恪等人的书,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各种典故、著述张嘴就来,读来往往使人绝望,叹学海无涯,今生难比分毫,不如回头是岸,吃喝娱乐,继续当个庸人。

觉得前代文人比今人生猛,学问都大得很,能背诵许多书,会写毛笔字,会吟诗、填曲等,不是我一个人的印象,大多数中人或西人都这样认为。其实,这纯属谬误。

就平均水平而言,古代读书人看书实在不多于今天的中学生。明清两朝,除了几个顶尖通儒,两榜出身的文官胸中的货色,不过是若干高头讲章,几十部闱墨,略相当于今天的高考复习资料、作文范例一类。比如,进士出身的邹汝鲁就向雍正承认“不曾读过《尚书》”,而且时人并未大惊小怪。

有的人可能会不认同,但试想一下,古代信息不畅,印刷又极不发达,弄几本书都很难,无论从接受的知识量或从接受知识的难易程度来看,还是从逻辑上讲,都远不及今人。

清初大儒顾炎武以好学著称,手不释卷,出门的时候据说要一匹骡子、两匹马驮着书跟在后面,以便随时查阅。这条件当然不是一般人都有,至少得不差钱,现在看来,这学问做得多不容易。而现在,无论你去哪里,都可以带个笔记本电脑、电子书之类的在路上看,等于古人带上数万卷书了。这是什么条件?气死古人的条件啊!

今天写文章,有记不清的地方,搜索引擎一点即可,但同样的事情,对古人来说可就麻烦多了。清初大名士毛奇龄非常自负,外人也都称赞他知识渊博,可他老婆有一次却揭短说,你们以为俺老公多有学问,其实全是假的,“渠作七言八句,亦须獭祭乃成”。水獭抓到鱼不会马上吃,而是把鱼一条条摆得很整齐,它在鱼旁边走来走去玩弄,看起来好像是在对鱼祭拜,所以称作“獭祭”。毛夫人比喻得很形象,原来毛奇龄作诗的时候,眼前要摆一大排书随时翻查引用。她这一番话,毛大名士听了后脸上极为挂不住,但也从侧面说明古人做学问条件之艰苦。

大学问家尚且如此,一般的举人、进士的水平就可想而知了。八股取士是应试教育,也就考那么几本书,高中以后,一般人完全可以专心做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生不读几本书。因此,古代一些科举出身的文人其孤陋寡闻甚至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据说清朝有个两榜进士去私塾视察,看一学童在读书,便询问所读何书,答曰:《史记》。又问作者是谁,答曰:太史公。接着问是哪一科进士,答曰:非本朝,汉代的。进士拿起书读了几句,说:“亦不见佳,读之何益?”乃昂然而出。

这是不读书的进士,还有不问时事的翰林。清末太平天国起义被平定后,朝廷要论功行赏,不少湘军猛将都被封了高官,翰林院少不了要为之作传。这时候,某翰林就质疑:罗泽南(湘将)一个教官出身,怎么这几年就当了记名布政使,朝廷封赏过滥了!看他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旁边就有人悄悄告诉他:“人家是平太平军立了大功的!”然后就跟他讲了太平军的事情,某翰林非常诧异:“奇哉,南方出了这么大乱子,在北京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呢?”

以上是两个极端的例子,但也可以略为说明古代读书人的知识水平肯定大大不及当代。当然,这仅仅是对一般人的比较,至于顶尖高手如何,则不太好说。当代人做学问方便是方便了,可信息极大丰富、声色犬马之下,诱惑也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现代人要拿出大量时间处理垃圾信息,东看看,西看看,真正做学问的时间,说不定比古人还要少上很多,所以,今天的大师,未必比古代出得多。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由于“獭祭”方便,伪大师肯定要比古代多。

既然古人掌握的学问总量远不如现代人,那为什么感觉古代的智者、贤者远超于今天呢?表面上的原因是数量对比的问题,我们眼中的今天不过是当下而已,意识里与之相比较的却是过去几千年的贤达;从深层次讲,还有两个原因:其一,学问不等于学识,对于人生大哲学的洞见未必以读书来衡量,如禅宗六祖慧能就不识字;其二,古人传业授道往往讲究师徒传承,把最精华那部分都传授给弟子,而今人则以灌输为主,授者泥沙俱下,学者则黑瞎子掰棒子,摘一个掉一个。

编辑石用伶

猜你喜欢

几本书翰林做学问
来的都是客
书包上的小熊
教师是做学问的
活法
多借几本书
孤独的骆驼
做学问像爬山
“做学问”
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