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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笑怒骂中还神奇为腐朽

2009-11-04田彩瑞王晓红

时代文学·下半月 2009年9期
关键词:神奇讽刺

田彩瑞 王晓红

摘要:《高祖还乡》是元代散曲中的珍品,也是元散曲中现实性最强的作品,在这首散曲中,作者透过一个普通乡民之眼,用幽默的语言将高祖刘邦返乡时庄严威仪还原为滑稽可笑的场面。本文就这首散曲进行了分析:“还神奇为腐朽”的艺术表现手法增强了诗的讽刺意义。

关键词:神奇;腐朽;讽刺

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自序》开篇云:“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元代最有代表性的文学体例就是元曲,是与唐诗、宋词鼎足而立的诗体之一,所以要想领略祖国诗歌遗产的瑰丽多姿,就不能不读点散曲,而要读散曲,就不能忽略《高祖还乡》。

汉高祖还乡,这在历史上是确有其事的,在《史记》和《汉书》中都曾有明文记载。大意是说,汉高祖刘邦在当了皇帝后的第十二年冬天,曾趁平定淮南王英布叛乱的机会,回到故乡沛县,和父老们喝酒,还作了一首著名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颇为志得意满地炫耀了一番。睢景臣却没有从歌功颂德的角度描写刘邦“威加海内兮”的盛况,而是在嬉笑怒骂中端掉了他头上那至高无上的光环,揭穿他隐藏在黄袍之后的真面目,这种还神奇为腐朽的写法增强了作品的讽刺意义,使它成为同类题材之中的新奇之作,也是元散曲中最具特色的的扛鼎之作。

曲子是用第一人称来写的。主人公是汉高祖刘邦故乡的“故人父老”,而且跟刘邦过去有些瓜葛。诗的开篇先写圣驾要来,村里一片忙乱:社长挨户通知,大家要交纳草料,还要去应差役,不能推托,更不能当作寻常差使看,要引起重视。因为刘邦做了皇帝,要避讳,当然不能直呼其名,只能以“车驾”、“銮舆”来代指皇帝。但乡民们是不知道的,他们莫名其妙地互相转告着,主人公感到纳闷了,反复地嘀咕:“又言试车驾,都说是銮舆,今日还乡故。”这“车驾”、“銮舆”究竟是谁呢?这几句生动地勾画了乡民的心理活动,同时以加重的语气点出了题目:有个大人物要还乡了。这样的开头是很巧妙的,因为乡民的疑问不但为下文的揭露汉高祖庐山真面目埋下了伏笔,同时也引起读者的悬念,大家都会感兴趣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作者继续写道:你看那王乡老托了个盛献礼物的盘子,赵忙郎抱着个献酒的葫芦。一个个戴着新洗刷的帽子,穿着刚浆过的绸衫,呆呆地站在那儿准备接驾,心里争着要向上献媚,在庄户人看来真正是装模作样。这一段,既写了汉高祖刘邦到来之前,村里家家户户都受到骚扰;又勾勒了社长和王乡老之流奔走趋奉的嘴脸。作者于戏谑的笔调中,极尽嘲讽之能事,又于一闲一忙、一喜一怒的对照中,反映不同阶层对天子的截然不同的感情。总的来看,开篇似在写“乡民迎驾”,实际上是斥责“圣驾扰民”。

从[耍孩儿]到[四煞]三曲,写汉高祖仪仗队的到来。作者通过旁观者的眼睛,层次井然地描写了皇帝出巡那种威严盛大的场面。你看那瞎王留引着一帮不务正业的家伙,胡乱地吹笛擂鼓奏起乐来,宣告皇帝车驾到达时。先来的是一彪仪仗队,引头的是彩旗队,许多面旗帜迎风舒展,有月旗、日旗、飞虎旗、凤旗,还有蟠龙旗,各种图案,五颜六色,真让人目不暇接。紧接着是一队兵器,有叉,有斧,有金瓜锤,有朝天 ,光彩耀眼,威势逼人。再下来的是引道的鹅毛宫扇。最后是皇帝乘坐的车子到了,驾车的一色都是马,车上用黄色丝绸做成圆盖,车前八个大官导驾,车后跟着一群捧着皇帝用物的内侍,还随着一群嫔妃宫女,真是好大的气派。

然而,这个旁观者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也许他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村子,根本没看到过这些人物和东西,他是用自己掌握的那点知识来观察和理解这一切的,所以就像通过哈哈镜观察世界一样,一切都走了形。那些有着吉祥意义的皇室旗帜,在他看来只是白环套住个兔子,红圈打住个乌鸦;凤凰,他以为不过是只在跳舞的鸡;飞虎,他看了还觉得可笑;狗干吗要插上翅膀;而那象征帝皇的龙,他觉得和蛇也没啥区别。那些光闪锃亮的武器,有些他是从来没看见过,只能拿自己所熟知的事物去猜想,于是金瓜锤成了甜瓜苦瓜,朝天成了倒放的马鞍,显得那么不伦不类。东西怪,人也怪,穿了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一个个象泥塑木雕的判官。

这样来描写皇帝仪仗实在是大不敬!须知道,封建统治阶级之所以摆出这些庄严的仪仗,是为了造成“天威显赫”的印象,来吓唬老百姓的;如今“仙禽神兽”被还原成鸡狗雀蛇,一切庄严神圣的伪装都被拆穿,而现出其可笑、荒唐的原形。这怎能不大灭统治阶级的威风,而令人民群众拍掌称快呢?作者勾勒出一幅笑话百出的“车驾”进村图,把刘邦富贵荣归时华丽堂皇、庄严威仪的气派和场面,描写得猥琐龌龊,滑稽可笑,表现了人民对封建统治者的嘲讽和鞭挞。

作者的挖苦讽刺并没有结束,[三煞]以下还有更精彩的镜头。你看:仪仗队过后汉高祖出现了。这里三次称汉高祖为“大汉”,真是不敬得很。但也表现出这些农民到这时也没弄明白来的是谁。那大汉架子很大,“觑得人如无物”,看到众乡老都向他跪拜,他也只是欠欠身子,十分高傲。待到跪拜之后,抬起头来仔细瞧,这才认出那大汉是谁。可是到这时作者还不点破究竟是谁,只用一句包含着许多问号的话“险气破我胸脯”收尾,好像奇峰突起,带起了无穷悬念。

情节到此急转直下,从讽刺嘲笑到指名道姓的揭露斥责,把刘邦的出身和过去的丑事一口气不停地都数落了出来。第六支曲子[二煞]是写刘邦的出身。起首一句,直截了当指出:你本身姓刘,你妻子本姓吕。什么皇帝、天子,什么汉高祖或其他尊号都瞒不了我。这样立刻就给读者一种印象:“我”是个知根知底的人,所说的事应该都是权威的。接着叙述了刘邦的隐私,意在指出,你一家都是平民百姓,种过地,喂过牛,丈人读过几卷书,但也只不过教个村学而已。你不但出身农户,而且还耽酒、欠借、明抢、暗偷,样样都来。你和“我”没有什么两样,今天却大耍威风,大摆架子,你昂首阔步,目中无人,我却得恭恭敬敬,下跪叩头,这怎么能叫人不气恼。

除这层意思外,作者还有更深的含意。皇家史书记载,刘邦出生前,他母亲“梦与神遇”,蛟龙出现才怀孕生下他的。他出生后,上空总有祥云伴着他,看相的人说他贵不可言。岂止是刘邦,一切帝王登基后,那些曲意奉承的史家,总要编造出无数谎话来,意在说明这是天命。因而皇帝的来历、言行无一不是非凡的,这是封建统治阶级套在皇帝头上的神圣光环。而睢景臣却一概不采用这些材料,相反,用无赖行径的细节,有意要去掉那神圣的光环。就在这尖锐的揭露声中,刘邦从封建皇帝的至尊宝座上掉了下来,还原了一个无赖汉的本来面目。

写到这里,作者还意犹未尽,他又逼近一步,竟然写这位农民向刘邦讨起债来了。这真是既幽默又刻薄的嘲弄!更为可笑的是,“汉高祖”这么一个职高无上的称号,居然被他说成好像是为了赖账才更名换姓似的;实际上是讽刺他摇身一变,就从无赖变成了皇帝。读到这里,真让人拍案叫绝!作者将情节推向了最高潮,在高潮中戛然而止,留下了无穷的余味。

睢景臣的《高祖还乡》,充分体现了元曲的特点,那就是痛快淋漓、豪辣奔放、粗朴狂野。他写乡官土财主们的丑态,一连刻画了社长、王乡老、赵忙郎、瞎王留等人的动作嘴脸。他写皇帝仪仗装腔作势的可笑,一连描述了五种奇形怪状的旗帜,五种“不曾见的器仗”。他数刘邦和他妻子两家的跟脚,一口气举出七八件见不得人的丑事,那可是皇帝的隐私呀!这样尽情的挖苦,尽情的嘲骂,把话说到十分,决不吞吞吐吐,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尖刻泼辣的。

作者的嘲弄与挖苦、对丑恶事物的鞭挞又是一直伴随着笑声的,整首曲子洋溢着幽默诙谐的喜剧味道。这种喜剧效果的获得,同作者巧妙选取叙事主人公是有很大关系的。因为是乡下人的所见所想,皇帝的仪仗才奇怪,刘三改名才没有道理,才处处显得荒唐可笑。试想,如果是一个士大夫来迎接圣驾,怎会有这么多的莫名其妙和好笑?

作者变史载的歌颂为文学作品的暴露,借乡民之口嬉笑怒骂,巧妙地运用“变形”手法,赋予皇帝庄严华丽的外表以极其荒诞的内涵,粉碎了“真命天子”的神话,所谓帝王之尊在辛辣的嘲笑声中荡然无存。而这种“还神奇为腐朽”的讽刺手法,也更显意味深长。

参考文献:

[1]吴九成.《高祖还乡》喜剧谐趣的艺术构成[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4.1,96-98。

[2]宁可.于笑声之中见深意—〔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浅析.承德民族师专学报,1984.2,55-57。

[3]江浩.浅谈元散曲的讽刺艺术[J],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1993.2,35-41。

[4]刘富云. 《高祖还乡》赏析[J],;新疆教育学院学报. 1996.3, 76-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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